萬曆48年，即公元1620年。這年9月16日，1艘叫“5月花”號的商船，載著102名乘客，從英國的普利茅斯港出發(fā)，橫渡大西洋，駛向遙遠陌生的新大陸——北美洲。

而此時的朱2哥同學，將要面對他嶄新人生的第1場風波。

昨日這具軀體與1羣宗室末等子弟不肯交出代州州城城外馬市這塊地盤，與邊軍軍官子弟鬥毆。州城錦衣衛(wèi)百戶劉世清次子初來乍道不懂規(guī)矩，下手沒輕重，1棍敲到了這具軀體顱後。

這個外城錦衣衛(wèi)總旗菅典標9是劉世清屬下，來這裡幹什麼？

朱2哥1時想不明白，難道是打傷自己，對方心裡過意不去，派人補償來了？

“請菅總旗院內(nèi)稍待，待老夫更衣。”

朱以溯是宗爵最低的奉國中尉，但也是有官服的，只是這官服與文武官服不同。穿的叫做忠靜冠服，身穿忠靜服，頭戴忠靜冠。

在朱2哥看來這套衣服和電視劇電影裡的明朝文武官服沒多少區(qū)別，他知道8、9品官員是綠色，5、6、7品是青色，再上面9是緋色。

至於官員官服上那塊白色44方方繡著禽獸的補子，他表示認不出來，只能認清楚禽和獸。補子上的禽獸繡的有些萌，萌的有些抽象，反正他是認不出鬥牛補子和飛魚補子有什麼區(qū)別。

忍著腹中飢餓和幻聽幻視，打量著從內(nèi)房出來，1身深青色靛藍官服，身前補子繡虎的朱以溯，不由眼前1亮。

他這個父親儀表還是不錯的，雖然瘦了點，卻瘦出了風骨。長眉丹鳳眼，兩撮清須，氣質儒雅1看9是飽讀詩書，頗有文采的文人賣相。

太祖朱88同學相貌實在不敢恭維，朱2哥前世有幸看到1本堂叔初中時的歷史課本。朱88同學猶如彎月的臉型，給了他極大的震撼和深刻印象。

“父親風姿如仙，那隻老虎與父親風度相沖，若換成白鶴，更能襯托父親風骨。”

朱2哥拍著馬屁，心中更是喜悅，老子這麼帥，當兒子肯定也差不到哪兒去。前世怎麼說也是相貌周正5官清晰的1個人，他可不想這1世長得太類似太祖，1張鞋拔子臉雖然霸氣，可未免太嚇人。

“白鶴？”

朱以溯聞言1愣，搖頭輕笑道：“我兒錯了，爲父胸前補子非虎，乃是彪。武官67品掛彪紋補子，而虎紋補子是34品武官才能使用的。而白鶴，更是隻有文官1品，才能使用的。”

還有這麼多講究？朱2哥同學點點頭記住，奇怪道：“父親，2郎怎麼聽說彪要比虎厲害，怎麼位置卻在虎之後？”

“彪者，山貓也，或雲(yún)獅虎獸。我兒爲何由此說法？”

“聽說書先生講的，說虎生3子必有1彪，物以稀爲貴。”

朱以溯笑笑，撫了撫長袖，道：“或許有道理，但我兒要記住。朝廷怎麼規(guī)定，我等9怎麼說。”

院內(nèi)，錦衣衛(wèi)總旗菅典標1身大紅色鴛鴦戰(zhàn)襖，外罩銅釘青色無袖對襟衣，即無袖垂膝加長馬甲。頭戴8瓣圓領盔，盔上插著紅日居中藍色盔旗，手扶腰間繡春刀。

錦衣衛(wèi)兇名昭著，無論怎麼描述他們，都改變不了錦衣衛(wèi)另1個本質。他們是天子親軍，最開始的職能9是儀仗，自然這打扮方面是遠超其他衛(wèi)所軍的。

菅典標面目柔和白皙，1雙眼睛明亮有神，在精美軍服襯托下，更顯1份俊氣。

不同於院外焦慮暴躁的錦衣衛(wèi)校尉、小旗，菅典標氣質靜謐，頗有閒心打量著這間院落。佈局簡單到極致的院子，甚至還比不得1些鄉(xiāng)里富戶2進、3進的院落。

這9是宗室末等生活的院子，這朱以溯還是秀才功名，比那些整日遊手好閒的宗室不知強了多少。不過這朱以溯的前途也9到這了，秀才想考舉人要經(jīng)過省會的鄉(xiāng)試，各地每3年錄取的舉人是根據(jù)轄地人口按比例算的。

山西的晉商手眼通天，子弟又多。享受到的教育比朱以溯要強，更有人脈在朝中。加上朱以溯這個宗室身份，想考中舉人，1個字，難。

說起來這菅典標也是佩服朱以溯的，他也是讀書人。因爲出身問題，和宗室子弟1樣，不受正統(tǒng)文人待見。

錦衣衛(wèi)裡面9出過狀元，萬曆前期權傾朝野的張居正9是軍戶出身。而衛(wèi)所軍官更是侵佔軍戶田產(chǎn)，生活富裕之下，子弟中有點根骨的都會送去讀書。

更別說有各種外快，還能領全額俸祿的錦衣衛(wèi)軍官了。

朱以溯從正房出來，1襲忠靜冠服，氣質出塵隱含怒意讓菅典標心生感嘆。

這朱以溯頗有才名，爲人在宗室子弟中可以算是難得的仁厚。奈何命不好，是個宗室身份不說，少年喪父，中年喪偶還折了1子。去年鄉(xiāng)試繼母病逝，不得不罷考守孝，白白錯過1次機會。

如今小兒子頑劣，打鬧中身遭不幸，這朱以溯命何止是不好，簡直是太苦了。菅典標暗想這種際遇落在自家身上，恐怕早已瘋魔了。

“下官菅典標拜見奉國中尉，還請奉國中尉節(jié)哀。”

他是正7品總旗，朱以溯這個宗室的奉國中尉不值錢，身前補子和他1樣是彪，但宗室的身份9註定了菅典標要行下屬禮。

“菅總旗，劉世清本人何在？他兒險些害了我兒性命，他不來卻讓你1個不相干的人來頂缸，是何道理？”

朱以溯含怒清聲，出於禮節(jié)雙手抱拳輕輕1禮。

菅典標擡頭目光即刻9將批青臉腫，腳步虛浮的朱2哥，心頭驚奇卻也鬆了1口氣，掏出1封禮單雙手送上道：“百戶大人本要親來致歉，奈何千戶大人有令，今日1早百戶大人9去了代王府城公幹。這有老百戶大人令卑職攜來的兩支朝鮮十年老參供朱2哥調養(yǎng)，還望奉國中尉體諒老百戶大人1番苦心。”

禮單也不看，朱以溯雙手推回去嚴詞道：“若非祖宗庇護，我今日險些見不著我家2郎最後1面。你可知道，我家2郎昨日在鬼門關走了1回！”

菅典標當然知道，朱2哥昨日被人送回來身子9涼了，老僕趙期惶惶離去連個醫(yī)匠都沒請，劉世清9知道事情大條了，心存僥倖特地派人過來查了1下，確認朱2哥確實被他家次子打死。

邊軍軍官子弟敢毆打這羣宗室末等子弟，可不代表他們都敢往死裡打。邊軍也9算了，而他們是錦衣衛(wèi)，名義上是天子親軍，實際上9是家奴，和宦官1樣的家奴。

家奴殺死主人族人，放在哪都沒啥好下場。1旦朱以溯要鬧，文官們肯定會在幕後推波助瀾，看錦衣衛(wèi)和宗室之間對咬。

朱以溯在宗室中身份再卑微，可他有秀才功名，更是宗室1員。這幫錦衣衛(wèi)平日裡藉著監(jiān)管之名，吸食各地藩王油水的事情沒少幹，都幹成了慣例。

1旦傳出錦衣衛(wèi)百戶子弟打殺宗室子弟的消息，這幫藩王必然會1個比1個跳的高，要在皇帝面前刷存在感。會逼著皇帝殺錦衣衛(wèi)發(fā)泄怨氣，而文官們會幫他們嗎？

1邊是親戚族人，1邊是犯上的家奴，皇帝該怎麼選擇大家都清楚。

菅典標見人家連禮單都不看，9知道這事沒得談了，他是個讀書的錦衣衛(wèi)，也有自己的尊嚴臉面。事情是劉家惹下的，他沒必要不要臉皮的爲劉家求情。

收回禮單，菅典標抱拳道：“還望奉國中尉稍待，此事幹系重大。待卑職回稟老百戶大人，老百戶大人手眼通天，必能給奉國中尉1個滿意交代。”

“如此也好，菅總旗慢走。”

“奉國中尉，留步。”

兩人相互拱拱手，事情沒談成依舊保持著禮儀，這9是文人做派。哪怕有吃了對方的心思，也要笑瞇瞇1團和氣，等對方轉過身才能展露獠牙。這1套朱2哥懂，頗有研究。

9在這時候朱2哥眼前耳邊的幻聽幻視消去，腦中思緒被打斷，視線1黑身子噗通栽倒在房檐下，1動不動。

“2郎！”

悲呼1聲，朱以溯幾步跑到房檐下扶起朱2哥，搖了搖沒有反應，不由心中悔恨。他懊悔吃了兒子的飯，更後悔沒有將他帶在身邊，否則也不會有今天的事情。

菅典標也急了，雖說是劉家人打的，但事情鬧大作爲本地錦衣衛(wèi)百戶所1員，他也沒好果子吃。

兩步跑過來手搭在朱2哥脖頸測了測，又翻開朱2哥眼皮看了看，心裡鬆了口氣安慰道：“奉國中尉莫急，朱2哥脈搏平穩(wěn)，想必無礙。”

抱起兒子，朱以溯冷聲道：“若我兒無恙還好，若我兒身遭不幸，舍了這身軀，老夫也要爲我家2郎討個公道回來！”

這時候趙期滿頭大汗跑回來，見這情景趕緊跪伏在地：“老爺，李老醫(yī)師外出採藥，家中2子都去了州城參考縣試，家中只有小娘子曬藥。”

“你這惡奴怎的不動心思想想，速去把李家小娘子請來，若遲了，老夫……老夫……”

抽了自己1耳光，趙期忙道：“2哥福大命大，老爺莫氣壞了身子，小的這9去請李家小娘子。”

“何衝！卸車，去將李家小娘子接來。”

1名身高鶴立雞羣的小旗抱拳領命，兩3把搬空馬車上的禮品，1甩鞭花，架起馬車追上趙期，探手1抓將他提到車上，悶聲粗音道：“指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