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說該怎麼辦！”
面對趙榮臻的解釋，孟鬆直接撂下了這句話。
沒錯，仔細想想的話，蘇璟前途一片光明，跟著的可是太子。
本來就是來查溫州府地方上的問題的，這要是把自己扯進來，根本就是撿了芝麻丟了西瓜。
當然了，這前提是蘇璟足夠理性。
而趙榮臻，恰巧就是看到了蘇璟這方面的理性。
這種人，不好對付。
“孟大人何必著急，我記得你不是有個女兒還未出嫁麼。”
趙榮臻淡淡道。
聽到這話，孟鬆瞬間就火了，立馬罵道：“趙榮臻！你什麼意思！讓我女兒去陪蘇璟嗎！”
趙榮臻真是無奈了，這個孟鬆腦子是真的不好使。
他只能解釋道：“我已經讓小六打聽了，仁遠伯尚未婚配，年紀也不過二十出頭，讓孟大人的女兒認識一下，難道不可以？”
“若是日後真能成，孟大人也不想想，有了這麼一個佳婿，在仕途上會有多大的助力！更不要說這一次區區的太子巡查了。”
“還是說孟大人覺得，仁遠伯配不上你的女兒？”
話已經說到了這份上，孟鬆再蠢也明白了。
自己的女兒若是能和蘇璟成了，那妥妥的高攀，蘇璟又不是已經成婚了，自己女兒能嫁就是做正室。
女婿對待未來老丈人，肯定是什麼事都好說。
想通了這一層，孟鬆臉上的怒意瞬間消散，直接變成了笑容。
“趙大人，剛纔是我不對，有些著急了，你看這事情該怎麼安排？總不能突然把小女叫過來吧？”
孟鬆直接開始求助趙榮臻了。
這兩年，他已經習慣有事找趙榮臻，趙榮臻每次也都能妥帖的處理好。
趙榮臻淡淡道：“今天晚上便是一個機會，大人只需要和太子殿下說中午在府衙吃的簡陋，出去吃又太過鋪張浪費，不如直接去家裡吃頓家宴便可了。”
趙榮臻如此迅速的給出了辦法，很難不相信，這事他早就想好了。
孟鬆想了想，覺得挺好的，但又意識到有些問題：“趙大人，這午飯還沒吃，趙大人的意思是，就在這府衙吃頓便飯嗎？會不會有些太草率了。”
孟鬆始終是以自己的角度在想別人，自己若是去了其他下級官府視察，若是在府衙吃便飯，他肯定是不會覺得下面人不會做事的。
趙榮臻淡淡道：“孟大人，我們這頓午飯不僅要在府衙吃，還不能和平時有多大差別，不要給太子殿下一種我們在刻意討好的感覺。”
“爲什麼？這樣太子殿下若是說起，我該怎麼回答？”
孟鬆這腦子，能做到知府，真的只能說不是他自己的本事。
趙榮臻內心暗歎，但也只能硬著頭皮道：“若是太子殿下問起，那大人就回，府衙內的便飯一向如此，效率第一，下午還要處理政務，不能在吃飯上多浪費時間。”
“不錯不錯！”
孟鬆立刻點了點頭，對於趙榮臻的回話那是相當的滿意。
只是他也不想想，自己在太子朱標面前都是什麼表現了，這話說了朱標還能信嗎？
“好，既然如此，那我就先走了。”
趙榮臻不想再逗遛了，轉身就要離開，和蠢人呆時間長了，自己也會變蠢的。
孟鬆忙道：“趙大人，稍等，還有件事我得問你下。”
“什麼事？”
趙榮臻無奈停下腳步，孟鬆這種豬隊友，千萬不能不管。
孟鬆咳了咳道：“那永嘉米行，沒什麼問題吧？”
到底是自己親戚的米行，孟鬆這麼問還是有些尷尬的。
趙榮臻愣了一下，旋即想起了永嘉米行的事情。
前兩年，溫州府大豐收，官倉自然是滿滿當當。
但官府做事開支，總不能全都用糧食來支付報酬，還是得要一些銀兩的。
這樣的情況下，就會將官倉內一部分的糧食按照當年市價賣給米商。
永嘉米行，便是做的這個生意。
孟鬆的擔心，便是當時的收購價太低，被查到可能有問題。
“孟大人就放心吧，當年咱們可是還爲這事吵過的，雖然比市價略低，但總的來說還是說得過去的，即便查到也沒什麼問題。”
趙榮臻回答道。
他也是十分的慶幸，自己當年堅持了，沒有讓孟鬆將價格壓下去。
否則的話，現在還真是個麻煩。
“趙大人這麼一說，我想起來了，這我就放心了。”
孟鬆點了點頭，心情十分的愉悅。
當然了，對於當年和趙榮臻的爭吵，他是一點也不會後悔的。
哪怕事情真的發生了，孟鬆也只會責怪趙榮臻沒把事情做好。
這就是這類人的特點，永遠不會意識到自己錯了。
趙榮臻是一秒也不想多看孟鬆這個蠢貨的臉了，不等孟鬆開口，直接就走了。
孟鬆也不計較，反倒是仔細的考量起自己女兒和蘇璟之間的事情了。
“蘇璟，二十出頭，仁遠伯的爵位，相貌堂堂，還是太子的老師，的確不錯，是個佳婿！”
“可惜了，這裡距離京城過於遙遠，就算是打探情況，來回也得至少一個月，怕是來不及了。”
……
孟鬆自言自語起來，仔細回想著蘇璟的情況。
越想他這心裡就越美，本來他已經想著知府當到頭就算了。
現在，他已經有了去京城當官的想法了。
畢竟，有女婿助力，一切皆有可能。
……
街道，路邊茶棚。
臨近中午，日頭越來越高，已經相當的灼熱。
蘇璟自然不會頂著大太陽強行逛，便找了個茶棚坐下喝口涼茶。
“伯爺，京城夏天也有這麼熱嗎？”
小六喝著涼茶，朝著蘇璟問道，對於溫州府外的一切，他都很好奇。
蘇璟笑道：“熱！比這裡還熱！”
開玩笑，四大火爐可不是鬧著玩的。
“這麼熱嗎！看來京城也沒那麼好。”
小六驚訝道。
樸素的觀念，他就認爲太熱的地方不好生活。
蘇璟想了想道：“的確如此，京城麼，無非就是房子多些，人多些，當官的多些，沒什麼特別的。”
“伯爺，紫禁城是不是特別大，您進去過嗎？”
小六又好奇了。
蘇璟一邊喝著涼茶，一邊說道：“進去過幾次吧，真正轉悠沒怎麼轉悠，大是真的大，也很氣派。”
“伯爺你真厲害！明明比我大不了幾歲，紫禁城都進了好幾回了，不像小六，還沒出過溫州府呢。”
小六一臉羨慕的說道，話這麼說，他也是半點都沒有嫉妒的神色。
“不急，人生路很長，有些人就是大器晚成的，比如五羖大夫百里奚，到了七十多歲才被秦穆公尊爲大夫。”蘇璟淡淡道。
“真的嗎？”
小六激動道：“那小六也能像這個百里奚一樣嗎？”
蘇璟搖頭道：“我也不知道，不過若是你能多讀書，將來便有可能，咱們大明已經開了科舉你知道吧，把書讀好了，若是有朝一日能進京趕考，直接來我府上讓你備考，就當報答你這幾日的嚮導之恩。”
對於小六的性格，蘇璟是真喜歡，所以也願意幫助他。
只不過小六聽到這話，直接低下了頭：“伯爺賞識是小六的福分，但小六才識了幾個字，可不敢妄言讀書，家中還有父母要奉養，這輩子怕是去不了京城了。”
普通的窮苦百姓，終究是過著平凡又艱苦的日子的。
哪怕是小六這般在府衙當小廝的，也已經是無數人羨慕的職業了。
“小六，如果你自己放棄，那可就真的沒機會了。”
蘇璟看著小六，認真道：“我知道這件事很難，甚至你努力讀書了，也不一定能考上，但我還是希望你能去做。”
就算是蘇璟自己都覺得，這樣的勸誡十分的無力。
然而他還真不知道該怎麼去幫助小六。
在這溫州府，他是不會長留的，給些銀子吧，少了杯水車薪，多了懷璧其罪。
甚至是銀子在手裡太多，直接學壞了。
畢竟小六的年紀還太小了。
說到底，只能靠自己。
“伯爺，您爲什麼要對小六說這些？”
小六擡起頭，看向蘇璟，有些不理解。
仁遠伯！
這可是朝廷的大人物，爲什麼會偏偏來勸誡自己呢？
蘇璟淡淡道：“緣分唄，還能有什麼，我總不能圖你什麼吧。”
“也是。”
小六點點頭：“小六不知道能不能做到伯爺說的事，但小六知道伯爺這是想小六好，小六一定會盡力去做的。”
“好！”
蘇璟舉起茶杯：“那我們就以茶代酒，喝了這一杯。”
小六興奮的舉起茶杯，和蘇璟碰了一下杯，甚至因爲激動手有些顫抖。
沒辦法，這可能是他這輩子最高光的時刻了。
喝完了涼茶，蘇璟也沒想再轉悠了，直接就回了府衙。
“仁遠伯回來了，我剛還想派人去找下您通知您吃午飯，趕巧了這是。”
趙榮臻似乎是早就預料了蘇璟這個點回來，一到門口就和蘇璟碰上了。
蘇璟笑道：“天氣太熱了，總不能讓大家等我。”
“仁遠伯客氣了，今日午飯就在府衙內吃，就是個便飯，還請仁遠伯不要介意。”
趙榮臻依舊是笑臉相迎。
“便飯好啊，中午這麼熱，便飯最好不過，省的吃半天滿頭大汗。”
蘇璟當即誇讚道。
說話間，兩人便到了府衙的餐廳。
朱標和孟鬆已經在了，筷子並沒動。
孟鬆是因爲朱標不動筷子，所以他不動，而朱標則是因爲蘇璟沒來，所以他不動。
“蘇師！”
眼見蘇璟到來，朱標立刻起身迎接。
蘇璟立刻道：“太子不必如此，我自己來就好了。”
“不，蘇師，這是學生應該做的。”
朱標不依不饒，蘇璟也只能無奈依從。
這樣的場面，讓孟鬆和趙榮臻看著著實驚訝。
這可是大明的太子啊！
蘇璟在他們心目中的分量，再度直線上升！
府衙的便飯菜不多，一個就十個菜，九菜一湯，基本都是小炒。
“太子殿下、仁遠伯勿怪，府衙內的午飯一向比較簡單，可不要覺得下官怠慢了。”
孟鬆率先開口道。
朱標沒說話，這情緒還是收斂的不夠。
蘇璟笑呵呵道：“孟大人太客氣了，太子本就是節儉之人，便飯很好，若是搞的太花哨，反倒是會惹太子不高興，這樣就很好。”
“有仁遠伯這句話下官就放心了。”
孟鬆看向蘇璟，一臉打量的笑容。
現在的孟鬆，儼然已經是把蘇璟當成了女婿了。
蘇璟有些難受，但他說不上來是爲什麼，就是孟鬆的眼神太怪異了。
因爲簡單，所以吃的很快。
便飯吃完，朱標直接就要回內堂繼續工作，蘇璟見狀忙拉住了朱標，眼神示意了一下。
然後他對著趙榮臻道：“府丞大人，不知可否安排兩個房間，讓太子和我稍稍休憩一下。”
“當然可以，這邊請。”
趙榮臻立馬就帶著蘇璟和朱標去到了兩個房間，帶路結束之後，他也是十分識趣的就走了。
要了兩個房間，但蘇璟和朱標自然是進了一個房間。
“蘇師，方纔您爲何拉住學生？”
朱標迫不及待的問道。
蘇璟坐在桌邊，拿起茶壺，有熱水。
這房間是早就備好的，趙榮臻是真的細緻周到。
“太子，這剛吃完了飯，你是想繼續查糧冊是不是？”
蘇璟反問道。
朱標點頭道：“沒錯，學生自然是想早點查完的。”
“勞逸結合，勞逸結合！我和你說過多少遍了，做事不能太急。”
蘇璟知道朱標的想法，就是想把事情迅速的解決掉。
但有些事情，急了沒用。
“學生明白，但學生覺得，這不算多勞累。”
朱標應承了，但又沒應承。
蘇璟無奈，只能道：“你是太子，你都這般工作了，你覺得府衙內的上下差役，能閒著嗎？這麼熱的天，農民都知道中午不務農，讓他們也稍微鬆口氣。”
領導加班，底下的員工也只能跟著加班。
這很現實，但沒有辦法，就是如此。
果然，聽到這個解釋，朱標點了點頭：“學生受教，下次不會了。”
蘇璟看著朱標這樣子，也沒再多說什麼了。
年少的人總會慢慢長大，有些事情，終歸會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