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上所有的人都知道了蒲松齡進過大牢一事, 但蒲松齡平素人緣太好,又因爲他協助知府把真正的兇手給繩之於法,所以鎮上的人都紛紛涌向了悅來客棧。
人們才發現平素呆在蒲掌櫃肩上的狐貍已然不見, 取而代之的是一名亦步亦趨跟在蒲掌櫃身後的粉雕玉琢的女娃娃, 有好事者前往詢問, 蒲松齡便答曰其爲自己的童養媳, 一時衆人皆側目不已, 偶有幾名女子哀怨的目光流連在了蒲松齡的身上。
誠然,蒲松齡已經成爲鎮上的香饃饃,其爲秀才, 家產萬貫,開客棧也只是興趣, 祖上也是能人輩出, 現如今又父母雙亡, 但凡一名豆蔻女子嫁過去都能成爲正經的當家主母,試問又有誰不喜愛蒲松齡, 又因蒲松齡乃一名目不斜視的君子,是以更招人女人們惦記。
妲己面對衆人,面上怯怯,然後雙手已經憋不住,在衆人沒看到她的時候拇指和食指那麼一擰掐在了蒲松齡的腰間, 蒲松齡頓時面上有異, 叫對面的人好生疑惑?!捌颜茩櫍俊?
“林掌櫃這邊請吧, 王旺好生招待著?!逼迅缫矝]砌詞, 直接讓王旺把人領走, 才一把伸到身後把小媳婦的手給拍下,牢牢攢在手心裡, “莫鬧,我只是在掙錢,女人的錢最好掙,你要懂這一點,若是我見誰都大喊快點走,別進來,我還有生意嗎?”
妲己雖是被勸服,可面上依舊寫著不服氣。
“師傅怎地又和師孃鬧彆扭了?!蓖跬吡诉^來,調笑道。
蒲哥瞥了他一眼,“今晚練習法術一百遍,讓後生督促你?!?
“師傅你不能這樣!”王旺高喊著,然後被宋後生抓著衣領拖走了。
“你肯定不會因爲這樣的原因就懲罰他的?!辨Ъ簲E起頭,她最近一直在嘗試模擬揣測心上人的想法,帶著點不確定地說道。
“就不能是因爲他過於碎嘴了嗎?”蒲哥親暱地颳了刮妲己的鼻樑,那態度有把寵物當作女兒養的趨勢。
妲己皺了皺小瓊鼻,瞅準機會咬到了蒲哥往回收的手指,只是輕輕一咬又鬆開了,“你纔不是這樣的人呢!”
因爲妲己的這句話,蒲哥轉過了頭,抱臂看著客棧外,天色澹澹,似有雨,空氣沉悶不堪,偶有微風,亦不解悶意。
我不是這樣的人?是哪樣的人?誰又是我?我又是誰?蒲松齡在這樣的天氣裡難免會想得太多,人們都稱他做君子,然而只有他自己知道這個君子稱號是有多麼大的水分。
每個人都是有黑歷史的,蒲松齡的黑歷史更甚,只是那麼都是深深埋在心裡某個角落,不曾翻出過。
妲己不懂爲什麼蒲松齡的心情突然變了,但也知道不需要再說什麼,她靜靜地站在他的身後,卻沒有等到他的回頭。
街邊小雨潤如絲,行人們紛紛撐起了傘,在街尾深處,卻現出一道娉婷的身影,她手撐著雨傘,緩緩地朝著客棧行來,無意間,與蒲松齡對視了一眼,那雙剪水秋眸便現出了羞意,垂下頭去。
蒲哥不言不語,牽著妲己的小手往回走,這纔沒有注意到他轉身時,這名女子眼眸中一閃而過的驚詫之意,妲己卻是看到了,心中暗罵,又是一個狐貍精!
女子娉婷地站在客棧門口,動作輕巧地收了油紙傘,輕輕拂動肩頭的水滴,頓時一股香氣襲來,離她比較近的人們都心醉了,她輕啓朱脣,“掌櫃的,在嗎?”
蒲哥並未上前,而是鬆開了握著妲己的手,袖手而立,面上卻應付似地現出了殷勤之色,“在,打尖還是住店啊姑娘?!?
“掌櫃的說話怎麼離得那麼遠,莫非小女子的容顏真的如此不堪嗎?”女子目露哀慼之色。
“呃~”話音剛落,大廳角落就遠遠地發出了一聲打嗝聲,讓女子的表情一僵,也與衆人一道尋找那打嗝之人,只是衆人一轉頭,發現是客棧出名的醉鬼便扭過了頭,說到底,醉鬼顏娘容色是挺挺不錯的,可惜性格太爺們,爺們之餘還顯得粗魯不堪,所以一衆大小爺們纔沒有把她當做女人。
此刻顏娘也喝得醉醺醺的,提著個酒壺便走到女子身側,“妹妹長得這麼好看,奈何心術不正啊……”她嘆著氣,然後把酒壺遞到了女子眼皮底下,“要喝一杯嗎?”
女子暗恨此人吸引了別人的注意力,但到底是初來乍到,也被激起了心氣,她也不接酒壺,對著顏娘假笑道,“姐姐醉了,妹妹還是不打擾的好。”說著轉過頭對蒲松齡道,“掌櫃的,我住店,給我一間上房。”說著,把銀子遞到蒲松齡手裡的時候還撓了他手心一把,拋過去一個媚眼,才搖曳著上了樓。
蒲哥看著那個背影,眉頭皺地越發深了。
“師傅,你真是好豔福?。 蓖跬恢诟牡剞揶碇?。
於是蒲哥毫無壓力地把那錠銀子拍到了他手上,“如果你不怕這銀子變成蟲子或者大蛇的話就收著吧。”
“不會那麼邪門吧……”王旺抽了抽嘴角,自從跟著師傅踏入法術的世界,什麼人啊妖啊神啊他都見了個遍,早已經被顛覆三觀了,連忙把手裡的銀子扔到了地上,踩了幾踩。
就算這個銀子真有問題,蒲哥也不怕打草驚蛇,在他心裡看來,這女妖就是上趕著來用命的,有小青二青坐鎮的鋪子還會怕一個尋常小妖嗎?當然,蒲哥尚不知道,這不過是打頭陣而已。
入夜,當所有人都睡著的時候,一道影子躍上了悅來客棧的屋頂,並且疾走幾步後,一躍而下,伏在了掌櫃的小屋頂上,聽著內裡的人睡得正酣的呼吸聲,影子突兀伸手,一把利爪就出現在掌心,往屋下抓去,突然她打橫一滾,避開了一道軟鞭,鞭子用力極狠,一下子打在了屋頂上,把磚瓦都統統打裂碰碎,屋子裡的人立馬醒了過來,蒲哥一個坐起,然後順手一拍妲己後背,“你咋又變成人果睡了!快變回去!別讓人佔便宜了!”重點似乎不在這裡吧,蒲松齡先生……
“二青!抓到人沒有?”蒲松齡肩上掛著一隻狐貍,用一種滿含著期盼的目光看著二青。
二青抿了抿嘴,明明蛇類是不會有起雞皮疙瘩這種事情,但他此刻真切感受到了雞皮疙瘩是怎樣的一種感受,“溜走了?!闭f完,他轉身離去,他纔不會承認是因爲看到了蒲松齡衣衫不整的樣子想回去找老妹小青洗洗眼這種事情的!
“他幹嘛這樣看著我。”蒲松齡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妲己擡眼一看,一爪子扇在了蒲哥的臉上,“你就知道說我,你自己還不是睡得躺胸露*!人家不被你嚇跑都奇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