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蒲松齡看見衆(zhòng)人僅僅是精神萎靡的時候, 心裡說不出的高興,幸好沒有釀成大錯,大家都沒有事呢, 這樣想著, 蒲松齡就眼前一黑, 什麼也聽不到了。
……“蔡嬸, 蒲松齡他沒有事吧。”妲己化爲人身, 坐在了牀沿,擡起頭,擔憂地問道。
話音剛落, 就被蔡嬸敲了個爆慄,“哪有人這樣連名帶姓地喊自己未婚夫的。”蔡嬸說完了, 才似安慰自己又似安慰大家一樣, “少爺他不是一般人, 小的時候雖然也是疾病纏身什麼的,但最終都還不是活得好好的。”
妲己捂著頭, 眼裡都含起了淚包了,太過分了,明明她是狐貍的時候,蔡嬸各種寵愛她,可是自從她變成人身之後, 蔡嬸就各種管束她, 不允許她這樣也不允許她那樣, 討厭死了!
顏娘似笑非笑地看了看蔡嬸又看了看妲己, 然後伸了個懶腰, “既然他沒事,我就先去睡了。”
“既然蒲施主沒有事, 小僧也走了。”法海喧了個法號,就直接走了。
“……你猜法海他會不會是跑去追顏娘了?”一向八卦慣了的王旺,探過頭問宋後生道。
宋後生冷靜地看了他一眼,轉(zhuǎn)頭對妲己道,“妲己,你在這裡看著大哥吧,如果想睡了,喊我一聲,我再來看顧。”說著,他對著蔡叔蔡嬸點了點頭,直接走了。
“有沒有搞錯,這傢伙還是這樣無視我,太可惡了!”王旺氣得嘴都歪了。
“主人!我餓了!吃飯!”阿飄聶小琴又從王旺衣襟裡飄了出來,張開了雙手,就要撲過去。
“別在這裡啊!笨蛋!”王旺臉色通紅,有些手足無措地說著,“那我就先走了!”然後直接捏著聶小琴就衝了出去。
這場景怎麼看怎麼好笑,可是妲己卻笑不出來,只是略略勾了勾脣,她輕輕地撫著蒲松齡的額頭,多少懂了軒轅墳裡入了凡間的姐姐們的憂愁,莫怪前輩們一直說若想成仙,莫入凡間,一入凡間,便會被情擾,千年道行便會化作飛灰,妲己天資出衆(zhòng),出生百年許,便能化作人身,“但若是爲了你,哪怕要我一輩子當一隻壽命有時的狐貍,我也心甘情願。”她喃喃著,把臉貼在蒲松齡的額頭上,妲己是狐貍,化爲人身後,她的身體總是有些冷冰,而蒲松齡是溫熱的,每當她依靠著蒲松齡的時候,總能感覺自己是活著的,是與蒲松齡相類似的。
蔡嬸早在妲己把臉貼在蒲松齡臉上的時候就已經(jīng)被蔡叔帶了出去了,明明這個夜晚,月很圓,很美,可是蔡嬸心裡平靜不下來,“我不是針對妲己,我也很喜歡她,可是人妖殊途,她才那麼一點,如何能給我蒲家傳宗接代?我們在蒲家一輩子了,不能看著蒲家斷後啊!既然她不能生,她就沒有理由攔著少爺不許少爺納妾收通房啊!”蔡嬸把長期以往積累的怨言滔滔不絕地對著蔡叔抱怨著,也不管蔡叔是不是想要聽。
“只要少爺願意,你就別管太多了,吃力不討好。”蔡叔一針見血地淡淡道。
“我……我是爲了誰啊!”說著,蔡嬸回了自個屋子,直接甩上了門,把蔡叔鎖在了門外。
蔡叔摸了摸鼻子,很坦然地掉頭去自己之前收拾出來的空屋去了。
顏娘隱在暗處,環(huán)胸看著面前的一切,嘴角似笑非笑地勾著,“你有什麼感想?”良久,她才冒出了這一句話,她的聲音很壓抑卻清晰。
“感想嗎?”法海從顏孃的身後走了出來,站在了月光照耀的到地方,“也許,有一天,我們也會變成那樣?”他說著,萬年和煦的笑容不曾變過。
“……”顏娘轉(zhuǎn)過頭,很認真地看著這個光頭和尚,“你會變老,會死,而我永遠不會變老,壽命也有幾百年,你死了我還會一個人活在世上,而我也無法爲你傳宗接代,不配當你的媳婦。”
“你在我的眼裡,從一開始就沒有變過,你知道我從不在意你的皮相。”法海上前一步,寬厚的手掌撫上了顏孃的鬂間,烏黑的髮絲垂在他的手心裡,髮香依稀吹拂進了他的心臟,“從我剃度爲僧的那一刻起,我便不在意我,不在意家,我連俗家名字都沒有,我是一名棄嬰,沒有家,所以不存在傳宗接代的任務(wù),只有我們兩個人。”法海說著,“我會爲你蓄髮留須,等我長出青絲的時候,結(jié)髮爲同心,將來我若死了,你就去地府找我,只要到時候你不要嫌棄我是毫無形態(tài)的鬼就好了。”
兩行清淚就那樣從顏娘精緻如畫的臉龐上落下,她等了多少年了,終於等到了她心心念唸的良人了,她的堅持終於得到了回報,她流著淚卻盡力揚起最燦爛的笑顏。
看著這張笑臉,法海的心中有所觸動,他伸出帶著因爲常年敲擊木魚的拇指揩去了顏娘臉上的淚,他沒有問顏娘爲什麼哭,卻突然福至心靈地探身親在了顏孃的眼窩上,帶著眼淚的鹹澀,法海的心裡突然就明瞭了顏娘多年的孤寂多年的等待,他的脣流連在顏孃的眼畔,乾燥的脣部染上了星星點點的淚滴做了裝飾,顏娘下意識地羞澀地躲了躲,又覺得自己等了那麼漫長的歲月,不能放任唯一的機會離去,所以她爲被動爲主動,一把握住了法海的手,一雙飽含情意的眼眸注視著他,然後欺身上前……
當蒲松齡醒過來,已經(jīng)是第二天早上了,他一醒來就看見妲己睡在自己的牀沿上,小巧的臉上滿是淚痕,蒲松齡心知她怕是嚇壞了,回想到最近總是要讓她擔心,蒲松齡都覺得自己有點過分。
蒲松齡起身的動作帶動了被子,所以幾乎是蒲松齡醒過來的時候,妲己也醒了,她一臉驚喜地看著蒲松齡,“官人,你醒了?”
“……”那個稱呼是怎麼回事?蒲松齡原本想掀開被子下牀的動作一頓,臉不爲人注意地囧了囧。
“蔡嬸說你是我未婚夫,我不能在對你那麼隨便了。”妲己跳下椅子,跑了出去不一會兒又捧著一個面盆跑了回來,把毛巾浸在水裡,擰乾才遞給蒲松齡,“給,擦把臉吧。”
蒲松齡接過毛巾,頗爲不習(xí)慣,“你別對我太客氣,我不習(xí)慣,我喜歡的是那個性子上來就對我又爪又撓的妲己,而不是勉強自己爲我改了性子的妲己。”
“……哪怕我不能爲你生小孩,你也不會納妾收通房嗎?”妲己有些難過地看著蒲松齡,夜裡蔡嬸雖然說話壓低了聲音,可是怎麼躲得過她有心去聽。
蒲松齡臉色一僵,然後扔下毛巾,握住了妲己的雙肩,“這些話,是誰給你說的。”他的臉佈滿寒霜,語調(diào)冰冷,讓妲己毫不懷疑只要她吐出個名字,他就會去對付那個人,她縮了縮身子,覺得面前這個蒲松齡有些陌生,最終她囁嚅地說道,“我偷聽到蔡嬸說的。”
蒲松齡半晌沒有說話,默默地鬆開了妲己,“我會去跟蔡嬸談的,如果她以後還是那樣的話,我會請她與蔡叔回家鄉(xiāng)頤養(yǎng)天年的。”他閉上了眼,蔡嬸不是沒有給他介紹過人,他都全部拒絕了,他懂蔡嬸的心思,奈何他不是原身的蒲松齡,也不存在什麼傳宗接代的任務(wù),而現(xiàn)代丁克家族還少嗎?他是壓根沒想在這裡生孩子,歸根結(jié)底,他想回現(xiàn)代的心一直沒有死過,對他來說,妲己不僅是精神寄託也是回鄉(xiāng)唯一的希望,所以在蔡嬸這個老人與妲己之間,蒲松齡很自然做出了抉擇。
妲己雖然覺得有些不妥,但還是默默點了點頭,“官人,那……”
“別叫我官人,”蒲松齡下意識厲聲道,然後注意到似乎嚇到了妲己,便緩和了語氣,“直接喊我的名字,或者喊我老公吧,老公是我們那妻子對丈夫的稱呼。”
“哦,老公……”妲己甜甜地稱呼了一句,然後歪了歪頭,“我剛剛想要說什麼來著?”
……不提妲己和蒲松齡還要磨蹭多久纔會出房門,單說王旺一開房門,就見到法海衣衫不整地從顏娘屋子裡走出來,打了盆水然後又回了屋子,他揉了揉眼睛,還以爲自個眼睛出問題了,然後下一瞬間,他就直接推開了宋後生的房門,拉著屋子裡那個還在睡的人的被子,道,“後生,後生你猜我看到了什麼?我看到了法海從顏孃的屋子裡出來啊!果然他們早就是那種關(guān)係了!”
宋後生咬牙切齒地搶著自己的被子,“王旺!你再不出去,我就讓小青來操練你!”後生他與小青一直都是關(guān)係不錯的。
“呃……那麼兇做什麼,我只是來分享八卦啊,就跟師傅說的,八卦恆久遠啊……”王旺用一種“你怎麼那麼不懂欣賞讓好東西溜走那麼不爭氣”的眼神看著宋後生。
“一,二……”宋後生直接開始數(shù)數(shù)。
“別喊了,我走就是了!”王旺忙不迭地跑了出去,然後衝著緊閉的房門,做了個鬼臉。
“嘿嘿,主人你是多色啊!人家沒穿褲子,你還要一直站在那裡。”聶小琴又飄了出來,她奸笑著,然後她高聲喊著,“我的主人是個好男色的呆瓜啊!”
“別喊了!姑奶奶我求你別喊了!”再喊下去,他一世英名就完蛋了!王旺焦急地一把扯過聶小琴,“你不是要吃飯嗎?好吧,你吃吧!”他一嘴堵在了聶小琴的脣上,聶小琴瞪大了眼……
“嗚嗚!媽媽!人家的初吻木有了!你居然欺負人家,你要對人家負責!”聶小琴捂著衣襟,蹲在柱子邊上哭的稀里嘩啦的。
王旺臉色一僵,他怎麼知道爲什麼這鬼姑娘會突然有了形體啊,他又不是故意親上去的,“說起來,你之前都是煙霧狀的,爲什麼突然……”話音剛落,他就被聶小琴一個大石頭砸腦上了。
“誰知道你會不會對我獸性大發(fā)的!我之前吃飯的時候都很小心的,誰想到你突然會這樣……嚶嚶嚶!人家不活了!”說著,聶小琴奔向了水井。
你不是已經(jīng)死了麼?王旺吐著槽,“喂!別死在那裡,師孃會咬殺你的!”
王旺的話音剛落,聶小琴就撞上一個屏障模樣的東西,然後四仰八叉地摔在了地上。
不遠處,法海和尚一臉和煦地笑著,“水井是公用的,不好意思,要耍花槍請去別處。”
王旺嘴角一僵,誰跟這隻鬼耍花槍喲!誰喲!“話說……和尚你怎麼脫了袈裟?”
法海只是笑得高深莫測,卻不做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