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血海無涯
第一次殺人的感覺,不是很好。
但徐鹿並沒有像很多人那樣,首次殺人,就顯得意亂心慌,夜不成寐。他還是覺得心裡頭挺痛快的,因爲(wèi)那些人,沒有一個不是該死的,沒有一個不是罪人!
夜深人靜,徐鹿從柴垛上坐起身,轉(zhuǎn)頭四下看了看,接著神識一動,整個人就進(jìn)入了朱魄玉的血色空間內(nèi)。隨著徐鹿身影的消失,朱魄玉也化作了一粒塵埃,悠悠地飄蕩在柴房中,尋不著任何蹤跡。
徐鹿駐足而立,迎面撲來的海風(fēng),帶著深濃的腥味,就連風(fēng)色,也是一片血紅。濤聲不息,一陣陣拍打著中央的高臺,撲到徐鹿的腳下。每一朵浪花,透露著誘惑嫵媚的詩意。層層疊疊的海濤,前推後涌地形成一個個巨浪,每個巨浪在躍起到它的最高度的一瞬間,便凌空開放一簇血紅的浪花。
血色的天空,血色的海,血色的瞳孔,血色的氣息。
徐鹿身處於此,竟感覺到了游魚入水般的自由。是的,在這兒,沒有嘲弄,沒有喧囂,也沒有紛爭。血海像一位性格剛強(qiáng)的母親,散發(fā)著急躁卻不失溫馨的氣息。濤聲如歌,在海面上空迴繞不息。
站在高臺上,徐鹿伸開雙臂,張口深深吸了口氣,臉上露出了迷醉的神情。
他彎下腰,拾起地上的那隻玉杯,一步步走下高臺階梯,走近血色的海岸。
盛滿一杯夕陽紅,飲盡千載生死恨。
徐鹿高舉玉杯,一飲而盡!血入腹中,暢快淋漓。徐鹿看了看空空的酒杯,有些意猶未盡。只是他也明白,血海中的血液,都是經(jīng)過了提煉萃集,其中包含的靈力之強(qiáng),決不是他能夠任意吸收的。
僅此一杯,足矣。
腥濃的血液,進(jìn)入腹中,化爲(wèi)靈力涌入了丹田靈海。靈海內(nèi)的力量,又充盈了幾分。徐鹿的修爲(wèi),進(jìn)入練氣初期已久,距離練氣中期也只是差了一線,恐怕用不了半月,他就能突破了。
略顯暴虐的靈力,在靈海中奔騰洶涌,徐鹿心中有些欣喜,擁有了這股力量,他相信自己日後必能一飛沖天。等到力量再強(qiáng)大些,那時的他,不僅可以殺掉黑風(fēng)寨裡的任何一人,就算殺遍天下,誰又能奈我何!?
徐鹿走回高臺,俯視血海,心底不自覺地,升起了一種俾睨天下的快感。那種感覺,是前所未有痛快,讓徐鹿感覺彷彿找到真正的自我。
“哈哈哈哈,是的,這纔是我,這纔是我啊!這纔像個人啊!這樣活著纔有個人樣啊!”徐鹿仰天狂笑不止,神情幾欲癲狂,眼角幾乎笑出淚來。
“轟隆!”血海深處,紅浪翻騰,似在應(yīng)和徐鹿的笑聲。血浪翻滾的聲音,如同山崩地裂,發(fā)出驚天巨響,好像整個高臺都被震得動起來。血潮猶如千軍萬馬,奔騰而來;又像餓虎羣狼,咆哮而至。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笑聲傳遍四面八方,似乎不只是徐鹿,就連整一片血海都在狂笑。
驚濤來似血,一坐凜生寒!
血浪以它特定的節(jié)奏,一波接著一波拍打著岸邊,綻放出無數(shù)紛飛的血花。
入眼之景,皆是詭異離奇,卻又美不勝收。
大羅血魔功,被徐鹿傳承所得後,一直修行至今。只是以他目前的修爲(wèi),還不足以釋放出血道篇中的第一個術(shù)法,血崩山河。
所幸的是,蚩尤殘留的神識內(nèi),同樣不乏一些實(shí)用的秘術(shù)。
例如有個化血術(shù),可將身邊的血液化作短箭,射殺對手。即使周圍沒有現(xiàn)成的血液,仍舊可劃破自己的指尖,滴血成箭。
以血養(yǎng)箭,則全身上下無一不是箭。好在徐鹿最不缺的,就是鮮血,只要靈力足夠,哪怕是萬箭齊發(fā),也不會出現(xiàn)血盡身亡的意外。
趁著體內(nèi)靈力充沛,徐鹿就地坐下來,開始參悟化血術(shù)。
隨著時間慢慢流逝,徐鹿體內(nèi)的靈元?dú)庠桨l(fā)奔騰起來。絲絲靈氣開始滲入肌膚裡,一點(diǎn)點(diǎn)的淬鍊體內(nèi)的鮮血。通過煉血,不僅可以使自身之血具備殺傷力,還可以增強(qiáng)對身外之血的感應(yīng)和操控能力。
血者,身之精華,血強(qiáng)則身強(qiáng),血衰則身亡。讓自身的血?dú)獗纫话闳送ⅲ眢w的恢復(fù)能力,自然也可遠(yuǎn)超一般人。
“啵啵!”輕微的響聲自血管深處傳出,他渾身血液彷彿沸騰了起來,在血管里加快了流動。徐鹿的體表,開始漸漸有粉色霧氣散出,整個人看上去通紅的一片。
良久之後,徐鹿的身體終於安靜下來,體表的溫度也有所降低。
“血箭,凝!”
不知何時,徐鹿的雙眸忽又睜開,右手?jǐn)E起,對著血海遙遙一抓。
血色的浪濤裡,驟然飛出了三支血箭,朝著徐鹿迎面而來。
轉(zhuǎn)瞬之間,血箭射到了徐鹿眼前。
“散!”
血箭堪堪觸碰到徐鹿的眉毛,卻迅速化作血霧,落回了血海內(nèi)。
化血術(shù)小成,對於徐鹿而言,則又多了種可以用來傍身的殺招。
徐鹿手又一擡,血海中再次飛起三道血箭,射向遠(yuǎn)方,扎進(jìn)血海深處。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徐鹿不斷大笑著,雙手不時舞動,血箭往來飛射。這幅場景,看上去彷彿是在呼風(fēng)喚雨,讓他心底開懷不已。
“哈哈哈哈,我要血染蒼穹!我要?dú)⒈M天下負(fù)我者!!”徐鹿臉上肌肉抽動,面貌猙獰,厲聲大喊著。
擁有了最初的力量,學(xué)會了第一個殺人的術(shù)法,徐鹿感覺到,自己重新擡頭做人的日子已經(jīng)不遠(yuǎn)。
是的,快了,他所需做的,就是耐心的等待,等待一個機(jī)會的來臨。
徐鹿忽然發(fā)現(xiàn),原來殺戮也是一件可以助人超脫的藝術(shù)。
這個世界,一直都是無奈且痛苦的。命運(yùn)無常,死生福禍皆不由己。想來想去,也唯有死亡,才能夠拯救絕望;只有殺戮,才能夠換來自由。
“殺!殺!殺……”瘋狂的叫喊聲,迴盪在血海上空。血浪滔天,腥風(fēng)撲面。
徐鹿在這片血色的空間裡找到了親近感,彷彿自己本就該屬於這裡纔對。彷彿一切都是命中註定,一切都已被命運(yùn)之手安排好。
“此後,這兒就是我的家嗎?很好,很好!”徐鹿連道兩個好字,有些興奮地注視著遠(yuǎn)處血色海面。
他往前走幾步,來到了高臺的邊緣,縱身一躍,跳入海中。
“噗通”,身形如魚,甫一入水,就在一片血紅之中,來回暢遊起來。
徐鹿在入水的剎那,感到靈魂都徹底地放鬆下來。深紅色的血水,在他手腳撲打下,泛起桃紅紛飛般的浪花。呼吸舒暢而悠長,心境從容而深邃。
身在血水中,彷彿經(jīng)歷了一場血色的夢境。那浸潤著肌膚的血水,溫?zé)崽尥福研炻沟纳眢w包裹起來。
遊了許久,他又像鳥兒張開翅膀那樣,躺在血海水面上,任由身形隨浪漂泊。血海無邊,徐鹿的身形,有如一葉扁舟,泊於血面,起伏盪漾。
有人說,讀懂了浪花的語言,就能讀懂,什麼是海枯石爛。但血海的語言,又會是什麼?
徐鹿凝神細(xì)聽,渴望聽到答案,然而腦海裡響起的,依舊只有一個字,殺!!
徐鹿一陣苦笑,他已經(jīng)有些記不起,自己上一次游泳,是在什麼時候。而他記得的最近一次,是在杏花村外,跟一個名叫林軒的青年人一起。
杏花村外,有一條清澈見底的小溪。溪水裡,飄著一片片潔白似雪的杏花瓣,靜靜又緩緩流淌著。
那條小溪,留住了徐鹿太多的快樂。而那些快樂,他連一絲都沒來得及帶走,就被那場血腥的大火焚燒殆盡了。
“林哥哥,你看,有魚!”
“嗯?在哪呢?啊!看到了,好大一條!抓住它,抓住它回去下酒!”
兩個光著膀子的身影,一大一小,在溪水裡上下翻騰,最終還是讓魚逃走了。
什麼都沒抓到,卻依舊都笑得很開心。
“轟!”一個血浪從徐鹿頭頂上撲過,讓他猛然從回憶中清醒過來,一時間,有些悵惘若失。
那個名叫林軒的大哥,他現(xiàn)在還活著嗎?還是說,他跟爺爺一樣,被黑風(fēng)寨的匪修殺掉了?要是能夠再見一面,那該有多好。可惜,一切都已成過去,再也無法回頭了。現(xiàn)在的自己,早已不是曾經(jīng)的徐鹿,早已不再是當(dāng)初那個單純懵懂的小男孩了。
“嘩啦!”血花飛濺,徐鹿從血海上翻身而起,一步步走回高臺。
在朱魄玉外,天色估計快要放亮。是時候出去了,否則被人發(fā)現(xiàn)了自己不在柴房,恐怕會有不小的麻煩。
徐鹿一運(yùn)體內(nèi)靈力,衣服上的血水很快蒸乾,連鮮紅的血色也褪了下去。他整理了一下衣襟,將之恢復(fù)成原本凌亂不堪的樣子。接著用神識激發(fā)了朱魄玉的傳送門,一陣天旋地轉(zhuǎn)後,徐鹿又出現(xiàn)在了柴房裡。
他從地上抓了幾把灰塵,抹在臉頰和衣服上,整個人又成了半死不活的叫花子模樣。接著又彎腰撿起地上的掃把,低頭屈身,沉默不語地慢慢走出柴房,開始了一天的活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