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夜雨萬墳山

風斜雨驟，越下越大，雨水好似漫天飛劍，紛紛降落。傾盆暴雨，猶如江河湖海的水一下子都傾瀉了下來。如詩所云：銀瓶乍破水漿迸，鐵騎突出刀槍鳴。

半空裡的林軒，只顧御劍飛衝，迎面撞上的滿頭雨滴，擊打得他臉頰生疼。

“咔嚓”，半空裡閃電亮起一道白光，像揮舞著一把巨大利劍，要劈開天空沉重的帷幕；還有雷發出隆隆的響聲，如同鬼神在空中擊鼓。雷聲變得若隱若現，時近時遠，潮溼的空氣，也突然變得凝重壓抑起來。

那道失去了準頭的火龍，轟然砸進地面，蒸發起了大量的水汽，四周的草木被火龍捲起的熱浪衝擊後，一人粗的樹木也齊齊折腰彎曲。

空中的雨點驟然間變得非常密集，茫茫的雨色之中，欒陰在使出血輪遁術後，同林軒拉開了不小的距離。

林軒御使滄浪劍緊追不捨，雖然前方的身影已經有些模糊，但他相信，對方的血遁禁術必定用不了多久，而且只會給身體帶來更大的損傷。

那根程長髮給的烏黑斷髮，到也非常好用，在風雨之中仍舊不改方位，一直指著欒陰的所在。這讓林軒心意更堅，務要追上欒陰爲止。

既然選擇了出手，那就勢必要得手！

奔逃中的欒陰偶爾一回頭，感覺到林軒還死死跟在後頭，不禁怒罵道：該死的雷電，爲何不助我把那追魂小兒給擊落。

欒陰暗暗心急，自己體內法力已經不多，此番若是被對方追上，恐怕會兇多吉少。他體表的血光早已消散開來，逃遁速度也再次恢復到了原先的模樣。

兩人一前一後在虛空中，如流星趕月般瞬間劃過數百丈，往前方呼嘯而去。二者間的距離，時長時短，到也始終未曾追上。

林軒追得久後，速度也慢下了不少，體內的靈力也損耗頗多。他當即取出一隻玉瓶，從中倒出一枚回氣丹服下，另一手中握住了一枚靈石，快速地恢復著靈力。片刻之後，御劍的速度才又加快了一些。

相比起欒陰，林軒儲物袋裡最不缺的便是丹藥，不論是補充靈力的，還是用來療傷的，都還有幾十瓶，足夠支撐四五年之用。若是打起消耗戰來，欒陰決計不會是對手。

風雨如晦，兩道劍光穿梭雨中，在風吹雨打之下發出了“嗚嗚”的鳴叫。

隨著二人一追一趕，天色漸漸黑起來了，空中的雨也越下越小，最終掛起了一彎狹長的缺月。四周的精緻也完全變了個樣，山巒越來越多，顯然已經進入了無涯山脈的範圍。

夜風輕吹，雨後的星空顯得分外明亮。星空之下，兩道飛馳的劍光受到星光反襯後，遙遙閃爍著，看上去幾乎與疾馳的流星一般無二。

四圍的山色漆黑一片，羣山像一個個巨人矗立在夜空下。夜幕初臨，四無人聲，唯有飛劍的破空聲，穿透山夜的寂靜。

夜幕下的欒陰，靈力已快到了燈枯油盡的地步，一時間氣喘如牛，臉色極爲難看。他可以感覺到，後方的林軒正在一點點靠近，所幸的是，他的目的地也已經到了。

就在欒陰身前不遠處，現出了一座淒冷陰森卻寬闊無比的矮山。從夜色中遠遠一看，矮山的形狀極爲古怪，彷彿是一個長滿了膿包的禿頭腦袋，密密麻麻全是起伏的小包。然而那並非膿包，而是凌亂地散佈在地上的墳包。

矮山下的空地，千年前本是一處凡人軍隊的戰場。多年征戰，遺下屍骨無數，卻都是隨地埋葬在一邊的山坡上。日積月累，所埋屍骨越來越多，遍佈山野，萬墳山之名也由此而生。

當年欒陰途經此山，見到山上陰氣濃郁，極爲適合自己功法的修行，欣喜之下在此開闢了一間洞府，一住就是五十年，直到突破築基期後纔出關。

如今遇險落難，卻又逃回了老巢來。欒陰喘氣間，吸入大口大口的陰寒之氣，一時精神振奮了許多，他迅速落下飛劍，閃身進入了萬墳山深處。

片刻之後，林軒也趕上來，在山前停下飛劍，發現眼前矗立無數看似一模一樣的墳墓，卻已經不見了欒陰的身影。

天色變得更黑，夜風吹得越來越急，林軒擡頭望去，山上黑黢黢的一片，荒草叢生，亂石橫擱，只有一條小徑從山腳蜿蜒向上。

林軒低頭看了一眼手中斷髮，知道欒陰已躲進了墳山深處，當下順著斷髮的指引，一步步往山上走去。

山坡連綿起伏，重重疊疊的墳墓彷彿無邊無際。天色漸漸的已經完全黑了下來，夜色之中，山崗上陰風陣陣，往來吹送，發出“嗚嗚”的淒厲的嘯聲。幾顆老樹伸展出細瘦的枯枝，在夜風中簌簌發抖。偶爾還有幾隻黑色老鴉，扇動著烏黑雙翅，站在墳頭上對天悽鳴。

夜，靜得出奇，整座山頭除了烏鴉，彷彿其他生物都已死絕了一般。林軒右手握緊了滄浪劍，小心翼翼地走近墳墓之間。雨後的山路溼滑無比，還有一股撲鼻的惡臭四處瀰漫，好在林軒修行已久，這些小問題並不會影響到他行走。

遍地的倉惶淒涼之意，讓林軒驀然憶起了很多深藏心底的往事，腦海裡竟也莫名其妙地升起來一個念頭，假如我進入這片墳地後，永遠都走不出來了怎麼辦？相比起曝屍荒野的無主之骨，那些深埋地底的又算不算得上是幸運呢？

墓地裡，越來越安靜，連烏鴉的叫聲也停了下來。就在那一瞬，忽然安靜地有些可怕。林軒晃了晃腦袋，趕出那些紛雜的念頭，加快了前行的腳步。

腳踩在泥濘潮溼的山道上，發出輕微的吱吱聲，彷彿連起伏的路面也在痛苦地**。那彎剛纔還掛在天上的缺月，已不知何時悄悄自己藏進了漆黑雲層裡，似乎是在畏懼著什麼。

林軒甚至可以聽見自己的呼吸和心跳，他握緊了手裡的劍，更加小心地往前走去。

一些墳墓上的荒草，已經長到三丈多高，在夜風裡來回招搖，鬼魅一般舞動著。林軒放出神識，仔細提防著身周的風吹草動。

“呼啦！”

突然之間，就在林軒右側墳墓的草叢裡，一道黑影猛地衝天而起，直撲林軒面門！

“唰！”林軒身形電閃，揮起滄浪劍便砍，劍鋒過處，立刻就將那道黑影劈成兩半。

兩片黑影無力地落在地上，仍舊在抽動不停，林軒仔細看時，才發現原來是隻驚飛的烏鴉。正常人一到了墓地這樣的場所，心神難免會有些不敢放鬆，林軒雖不緊張，但是卻警惕到了極點。

再走幾步時，已經到了萬墳山深處，狹長的山道顯得越加錯綜複雜，幾乎毫無規律可尋。林軒用神識感知著斷髮的指向，卻發現那個方向並無道路可走，滿眼望去盡是雜草灌木。

他心底到也並不著急，既然有了明確的方向，又何愁沒有道路。最初的路，往往都是由人動手開闢出來的。

林軒認準了方位，運靈力於滄浪劍上，擡劍用力一揮，劍光如虹，直透山巔。交錯的雜草樹木紛紛朝兩邊伏倒，地上很快現出了條僅容一人通過的羊腸小道。

碎枝殘草四處飛散，又是驚起了大羣烏鴉，俱是“呱呱”怪叫著亂舞，彷彿是在抗議林軒的舉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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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軒一邊揮劍，一邊快步前行，也不繞著山道而行，卻是直接兩點一線奔向欒陰的所在。他並不擔心自己的舉動會打草驚蛇，因爲此刻的欒陰，並不具有繼續逃竄的能力。

就在這兒嗎？好個欒陰，居然躲到了這種地方！林軒站在了斷發所指的最後位置，饒是他已經有心裡準備，也照樣吃了一驚。斷髮所指的方向，竟是一座墳墓內。

此處距離山頂不遠，地面之上，矗立著一座較爲高大的舊墳。從殘缺的碑文上，可以依稀看出，裡面埋葬的是一位戰死的副將。林軒很快也察覺到，此處的陰氣相比起其他地方，要濃郁了許多，到也難怪欒陰會將它作爲藏身之所。

林軒仔細看了看墳墓四周，卻沒發現有可以進去的通道，想必是另有玄機，隱藏了進出的洞口。

“這位將軍，小生要冒犯了。”林軒在墓碑前拜了一拜，接著提起滄浪劍劈向墓門。

“轟隆！”墓門一陣顫動，卻沒有像預料中那樣碎裂，依舊是異常的穩固。墓門上青光一閃，竟是顯出了一個禁制符文，硬生生抗下了林軒一劍。

“果然有古怪，這姓欒的居然在別人墳墓內做文章，也真是夠缺德的了。”林軒再次運起靈力，接連揮出兩劍，又是兩聲巨響後，墓門上的禁制符文終於黯淡的很多。

對付禁制和陣法之術，林軒並不是很在行，以前雖然學過些簡單的防護禁制，但掌握的東西並不多。再加上此刻時間有限，容不得他去仔細研究，也就只能用強力來破開墓碑上的禁制了。

在法劍連續不斷的轟擊下，墓門上的禁制符文終於呯地潰散，隨著林軒最後一劍揮出，墓門也被劈成了兩半。

碎石四濺，塵土飛揚。林軒隨手拍開飛來的石塊，前方的墳墓中，出現了一個深不見底的黑洞。他低頭看去，卻僅能見到無盡的漆黑，沒有半絲光亮從裡面透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