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七七心裡很清楚,若是沒有意外,耶律齊根本傷不了他。
韓山重重嘆息一聲,滿腔憤恨道【都是耶律齊那斯卑鄙使炸!他竟然逼迫利用城中老人,婦
孺孩童出城當盾牌,若不是爲了救那幾個孩子,王爺怎會遭逢此劫……】
朱七七聽後默然無語,擡眸看向榻上的沈浪。
他雙眸緊閉,俊朗好看的眉宇間有著一道深深的鬱結,面容蒼白,嘴脣毫無血色。
傷口上纏著的紗布又被點點血花浸透,好似一朵朵綻開的血蓮。
這是她見過他受傷最重的一次。
雖然曾經預料過可能會發(fā)生這樣的事情,但是當事實真相真的如此時,心裡依然被狠狠地震
撼了。
也許,現(xiàn)在她唯一能爲他做的,就是醫(yī)好他的傷。
шшш ★Tтkā n ★c○ 因爲現(xiàn)在,於她而言,沒有什麼比他平安的活著更爲重要了。
只要他活著……
好好的活著……
夜深人靜
除了值夜士兵,其他人都已經進入夢鄉(xiāng)。
唯有火房內,一抹素影正在忙著給爐中添置柴火。
這味藥融和多種藥材,必須要在爐中熬上四個時辰,以濃汁塗抹傷口方能達到最佳療效。
這些藥材是她連夜回到村子取來的,幸好炮火沒有徹底把小屋炸燬,才讓她尋得藥材用來替
沈浪療傷。
夜風微涼。
她靜靜的坐在火爐前,凝望著篝火出神……
爐內篝火熊熊燃燒,偶爾蹦出火星,宛如天上的星星,溫暖的火光映襯著她粗糙暗黃的面孔。
唯有那雙秀雅的明眸中,隱隱有著一片溼潤的光……
夜靜天明時。
朱七七將熬好的藥汁用瓷蠱盛好端到沈浪所住的帳篷。
帳篷內靜悄悄的,蠟燭還在燃燒,她走到帳篷外停下腳步,心中驟然升起一股膽怯,萬一他
醒了,認出她來該如何是好?
昨夜,只是僥倖沒有被認出,若過多接觸,難保不會露餡……
她低頭看著手中的藥,神色漸漸恍然……
罷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眼下,他的傷最要緊。
想到這裡她鼓起勇氣掀帳走進去。
只是當她進去後,並未見到沈浪,榻上沒有人。
繞過屏風,寬大的書桌上除了一堆文件和密密麻麻的軍營圖,空無一人。
【傷的那麼重,會去哪裡?】她輕輕擰眉沉思。
思襯間,抿脣轉身。
下一刻,手臂撞到一個結實的胸膛,蠱中湯藥灑出。
擡眸就見一張俊美蒼白的面容,因傷勢而看上去有些虛弱疲憊,然而正因如此而少了平日裡
的冷冽銳氣。
【是你?】沈浪蹙眉淡淡道。
【民……民女十來給王爺換藥的……】她避開他的眼光,退了一步垂首道。
【手不痛嗎?】沈浪忽然說了一句不著邊的話。
【嗯?】朱七七看了他一眼,又順著他的眼光看向自己的手,這才發(fā)現(xiàn)因爲剛纔的碰撞滾燙
的藥濺在手上,燙紅一大塊。
【沒關係,王爺現(xiàn)在可以換藥嗎?】她現(xiàn)在顧不上燙傷,只想快些換好藥離開這裡。
【嗯】沈浪疑惑的看了她一眼,轉身走向牀榻,再也沒看朱七七一眼。
自行脫掉外衫,露出精裝的上身,端坐在榻上等著她換藥,長髮披散,黑如染墨……
朱七七抿緊雙脣,小心翼翼的走到他身邊。
見布條上又被鮮血染紅,她輕聲提醒【這幾日,王爺最好在榻上躺著,以免牽動傷口,再度
裂開。】
沈浪沒有回話,只是擡眸看了她一眼。
因爲箭傷貫穿肩胛,紗布從腰間纏了一圈,因爲不敢太靠近他,這樣一來兩人相隔有點距離,
在解紗布的時候怎麼也勾不著背面。
這樣試了幾次,都失敗了。
室內的氣氛也因此變得靜謐尷尬起來。
爲了儘快給他處理好,朱七七隻得靠近他一點,她小心翼翼的扯著紗布的一角繞過他的背慢
慢解開……
手指偶爾不小心觸碰到他的肌膚,溫暖的觸感,令她心中微微一跳。
身子微微前傾時,一縷青絲飄然垂下,飄落在沈浪的眼前,淡淡的幽香撲入鼻尖……
那股淡淡的清香,淡而彌久……
沈浪劍眉輕輕一皺,擡眸看向朱七七的臉,神色複雜……
忽然,他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朱七七一驚,垂眸對上他的眼。
他銳利的眸光直直的逼視著她,仿似要看穿她的靈魂深處。
然而面前那張平凡無奇的面上卻始終看不見一絲波瀾,那雙黝黑的明眸中清淡如水,不帶一
點情愫……
朱七七看著他深沉的眼,心微微的顫了顫,輕輕的扭動了下手腕,垂眸道【民女做錯了什麼
嗎?】
沈浪眸色一閃,鬆開她的手,低下頭道【換藥吧。】
朱七七微微一怔,索性沈浪並沒有再說什麼。
她平定心神,繼續(xù)爲他換藥……
【王爺,有一位自稱王爺故人的公子在營地外求見。】侍衛(wèi)進來稟報。
沈浪聽見稟報劍眉微蹙【故人?】
侍衛(wèi)垂首【他是這麼說的。】
沈浪套上外衫道【帶他來見我。】
【是】侍衛(wèi)拱手退出帳外。
【王爺傷的很重,切記不要隨意走動或動武,民女告退。】朱七七屈身施禮,然後拿起托盤
走出帳子。
朱七七剛走出軍帳外,便看見兩個人朝這邊走來,前面一人是韓山,而他身側的人正是範榆。
朱七七不禁心裡暗暗一驚,所幸她這會兒易了容,範榆應該認不出她來。
想到這裡心裡也放鬆不少,微微垂首向他們迎面走去。
在與之擦肩而過時,範榆不禁駐足看了一眼,又回過頭問韓山【那是誰?】
韓山道【她姓曲,是從泊柳鎮(zhèn)來的難民,昨日就是她爲王爺療傷的。】
【她是大夫?】範榆又道
【是的,這回多虧了她,否則王爺情況更加危及。】韓山道。
範榆點了點頭,繼續(xù)往軍帳方向走去。
待他們進到軍賬時,沈浪正坐在案前閱覽軍報信函。
【王爺,您的傷不宜久坐,還是躺著爲好。】韓山急道。
【本王豈會那麼體弱。】沈浪淡淡道。
【王爺。】範榆拱手道。
沈浪合上軍報正色道【如今各國情勢如何?】
範榆道【赤炎與霖國正在進行談判交涉,遼國經過昨日一戰(zhàn)元氣大傷,暫時沒有進一步的行
動,只是耶律齊揚言若我軍敢妄動一步,他便下令屠城。】
【啪】沈浪重重的將手中軍報扔在桌上,深眸中閃過一絲暗茫。
【朝中有何動靜?】良久,沈浪再問道。
【今日,皇上命人送來一封秘涵,請王爺過目。】範榆掏出一封信函程上。
沈浪接過信函,打開手中信號,一字一句,映著他漆黑的眼眸,落入眼簾。
舍城,滅敵!
這四個字清晰的印入他的眼中,像一擊重錘狠狠的敲擊了他的心房……
爲了保住帝都,皇帝竟然捨棄整個蘭州城的百姓!
【王爺,皇上說了什麼?】範榆見他不言語,開口問道。
沈浪因重傷本就蒼白的臉,此刻更是一片鐵青,他重重的將信函摔在地上。
範榆撿起地上的信函,打開……看完內容後與韓山面面相覷。
【王爺打算怎麼做?】範榆問道。
【本王絕不會用百姓的血來換一場勝仗!】沈浪語氣錚錚道。
軍帳內的空氣頓時陷入一片寂靜……
這時,侍衛(wèi)走進帳內,拱手道【王爺,人已經帶到。】
沈浪看了一眼帳外【讓他進來。】
隨後,從帳外走進一個裝扮普通的年輕男子。
那人頭戴風帽垂著頭一步一步走了進來,當走到沈浪面前時,他垂首道【草民見過王爺。】
沈浪靜靜的打量了她一會,片刻後對範榆和韓山道【你們先下去。】
待範榆韓山走後,軍帳內就剩他們兩人。
那年輕人的頭越垂越低。
【既然來了,就不用掩藏了。】低沉得嗓音在耳畔響起。
年輕人勾脣一笑,揭下風帽擡首莞爾一笑【還是一樣,無論我怎樣喬裝,總是逃不過你的眼
睛,淵,好久不見……】
站在面前的正是南宮舞。
雖然男子著裝,卻依然掩飾不住她自身過人的風華。
而沈浪在看見她後臉上並沒有絲毫見到故人的喜悅,反而多了一份沉凝。
見他不說話,南宮舞不再約束,主動上前詢問他的傷情【我聽說你受傷了,怎麼樣?嚴重
嗎?】
語氣中滿是心疼和擔憂。
說著便伸手去碰觸他的手臂,沈浪擋開她的手道【這裡不是你一國皇后該來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