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無言臉上露出了很赫然的表情，但是他並沒有回答她的話，只是擡起無神的眼眸，不著邊際的掠過眼前的風景，只是風景雖好，卻再也看不到了，沒想到在生命結束的時侯，他連最後的一眼的光和亮都看不到，有的只是無邊無際的黑暗。

莫曉站在顧無言的身側，瞥眼看著他那側臉給夕陽一照，雖然俊朗，卻有有一半的側臉給隱在日影中，讓人很感到悲涼。

顧無言輕咳了兩聲，忽然說道：“只可惜，我顧無言臨死，卻沒有死在自已的祖國，而是死在別國的土地上。”

淚千行冷笑：“你大可以回到大方國再死。”

“無痕，你怎麼可以這樣說顧大哥，你不知道他……”莫曉說不下去了，只要一想到顧無言的生命就要消失了，她就很傷心。可是紀辰晨他們怎麼一直沒有消息呢？

淚千行心中何嘗不悲不傷不痛？如果顧無言死了，她連最後的一個希望都沒有，她恨他，但更愛他，她已下定了決心，如果顧無言死去，她也不要活了！

“無痕。我有件事想和你說。”顧無言臉色一凜，像是下定了決心。

淚千行往他身邊走去，她的腳步剛動起來，就看到一片落葉，在空中打著無力的轉飄落下降，她的心裡有一種很不安的感覺。

她像行雲一般在顧無言背後止步，顧無言感到她的秀髮，在身後飄揚的清香。

淚千行停住，怔怔的望著前面那池湖水，天空有幾隻歸鳥在飛，襯托得滿池的紅蓮更爲柔靜。

顧無言幽幽的嘆了一聲，道：“我問你，你是不是打定了主意，如果我要死了，你是不是也不想活了？”

淚千行抿著下脣，沒有回答他。

顧無言轉過身來，清俊的臉上露出悒色：“你心中一定是這樣想的吧？”

淚千行垂下頭，夕陽照在她側臉，從耳邊散落的髮絲，美得令人心碎。然而顧無言卻再也看不到了，可是他的眼前分明浮現出他清麗的容顏，似嗔非嗔，似喜非喜，帶著令人詫異的驚和豔，明媚的站在那裡。

“無痕，我生平最遺憾的事情就是沒有替太子報仇，我希望你……”

淚千行冷冷打斷了他的話：“不用再說了，我主意已定。如果你列

弛，根本沒有人會再替我報仇，我報不了仇，活著還有什麼意義？還有什麼意義？”

“你不能這麼想，還有紀公子，易無塵，他們都會幫你的。”顧無言喟息著勸她。

“可他們都不是你。”淚千行的聲音低沉得落日沒入山後的羣嵐。

顧無言又是一聲嘆息，喉頭滾動著，卻發不出聲音。

淚千行的眼瞳在夕陽裡，有一點灰燼般的暗紅，凝視著顧無言，很久都沒言語，只有輕風掠過鬢髮的輕微聲響。

莫曉怔望著她，只覺得她的臉色是一種死寂的沉靜，給人一種報定了必死的決心，果斷決絕之色。

“無痕……”顧無言試著叫了一聲。

“嗯。”

“你要好好的活下去，你是大方國的公主，你不能爲了一個像我這樣的人，而忘了所揹負的責任！”顧無言的聲音在昏黃的景緻中是悽落的，儘管他什麼也看不到，但是他可以想像出淚千行此時的神情。

“的確，爲了你這人的人，是有些不值得。但是，但是我卻偏偏無悔！”淚千行每說一句話，臉上的表情就越平靜，越堅定，越決絕。

莫曉看得心中一陣的痛楚，連空氣都彷彿窒息起來，她再也忍受不了這死亡前的沉寂，大聲的說道：“你們不要一句一個死好不好？難道你們活著就是爲對方死的麼？”說著又憤憤的瞥了顧無言一眼：“我從來不知道我們的驃騎大將軍，居然是這麼窩囊的一個人，連求生的慾望卻沒有，只一心求死！”

再把目光轉向淚千行：“你也是一樣！你是大方國的公主，想想你歷盡了千辛萬苦，逃到這裡來，難道就是爲了死在這裡麼？你們兩個人看似都很有主意，不願意牽連對方，其實你們都太自私了，如果你們當中有一個死了，那麼對方根本沒有活下去的目的！”

說著又氣呼呼的反問：“如果你們要死，爲什麼不早點死！爲什麼要等到現在？你們都太自私了，想想爲你們犧牲的小雪，你們對不對得起她？”眉宇間盡是鄙夷的神色。

這話說得兩人同時一震，他們完全沒有想到莫曉會說出這樣一番道理來，彷彿給人說中了心事，都悶聲不語！

“顧大哥，紀辰晨和易無塵他們兩個給你取解藥去了

，他們一定會救你的，我相信他們一定會及時趕回來。你對自已就沒有一點信心麼？”莫曉覺得自已方纔的語氣重了點，說這句話的時侯，語氣輕柔了許多。

顧無言臉上沒看出任何的表情來，但是他的肩頭在微微的抽動著，似乎莫曉的話已打動了他。

淚千行有些感激的看了看莫曉，因爲她知道，莫曉的話已經起了作用，顧無言本來是報著必死的決心的，可是現在，他好像已經有了一點點的改變。

顧無言沉默了一會兒，忽然仰天長嘆，“莫曉，你說得對，我的確太自私了！你放心吧，就算沒有解藥，我也會努力的活下去！”

莫曉聽了這句話，臉上終於露出了喜歡：“你能這樣想當然最好了。”

顧無言臉上終於露出了一絲笑意，這笑意冰消雪融，但只在臉上開至一半，他整個人轟然往前倒去。

如果不是莫曉的淚千行眼明手快，及時拉住了他，只怕他早就會跌入池中。

可是拉住的顧無言卻雙目緊閉，又昏了過去……

“顧大哥……”莫曉一按他的脈搏，只覺得脈象跳動得很微弱，難道顧無言真的命危一線，很快就要辭世麼？她痛心的喚了一聲：“顧大哥，你不要死。”

“顧無言！”淚千行從莫曉的眼神中看出顧無言的情況不妙，強壓心頭的悲傷，只是叫了一聲，卻再發不出聲來。

顧無言的臉色白得和紙一樣，淚千行心痛得如刀割一般，顧無言死了，她真的真的不想活了！

“爲什麼易無塵他們還沒有回來！爲什麼？”莫曉抱住顧無言慟哭起來。

“誰說我們沒有回來！”這是易無塵的聲音。

“我們只不過回來得晚一些，放心吧，顧將軍不會有事的。”這個聲音發自紀辰晨。

淚千行驀然回首：“你們，你們終於回來了！”

“我們當然要回來了！”紀辰晨臉上帶著揶揄的笑：“如果再不回來，只怕你們兩個要哭死了！”

莫曉本來正在慟哭，可是聽到二個人說話的聲音，再看到他們兩個，又破涕爲笑：“你們怎麼現在纔回來，顧大哥的情況很不好。”

“沒關係，只要他還有一口氣在，就一定死不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