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jīng)是碧瑤谷的夏天,風(fēng)在花間輕輕遊戲,濃密的樹葉在大地上落下一地的陰影,卻仍遮不住燥熱之感;遠(yuǎn)處有泉,泉水叮咚,清冷可聞,陽光落在飛落的泉水上,有隱約的流華閃現(xiàn)。慕容闌靜靜地站在春天與夏天的交界處,面色沉靜,手中靜靜地握著洛影劍。
她已換了身衣服,是簡單涼爽的一套紫色衣裙。微風(fēng)輕動,青絲風(fēng)中飛揚(yáng),宛如黑墨,紫色的裙裾飛舞在陽光下,美麗,卻不招搖。
“你好。”似乎是一晃神之間,一個著了明黃色衣裙的姑娘出現(xiàn)在慕容闌面前,眉梢眼角泛動著靈動熱情,落落大方地嚮慕容闌伸出她的手,和慕容闌打著招呼。
慕容闌微微一笑,不覺間身形一晃,發(fā)間的琉璃簪已不知何時取了下來,代替她的手來與那姑娘握手:“好。重霜姑娘是吧?如何過關(guān)?”
“你不是已經(jīng)知道了嗎?”那熱情的姑娘嘻嘻哈哈地笑,也不介意慕容闌方纔在他人眼中看起來失禮的行爲(wèi),嚮慕容闌逼近一步,笑著說,“你倒是個聰明人。”
慕容闌低眉,看著手中琉璃簪的梢處已微微發(fā)黑的顏色,暗吸口氣,淡淡地笑道:“姑娘是個用毒高手?不錯,來得有趣兒些。”
“既然剛纔你能過了春天,那麼在夏天,我沒有讓你通過的道理。”重霜遽然冷冷地一笑,面上卻依舊像是嘻嘻哈哈,暗地裡一支袖裡箭已拋出來,帶著凌厲的風(fēng)聲飛向慕容闌。
‘叮’地一聲,慕容闌騰空而起,洛影劍不知何時已去了劍鞘,抖落出來的是清冷的音色,一時間燥熱之感消了許多。她翻轉(zhuǎn)手腕,洛影劍準(zhǔn)確無誤地?fù)跸履侵Ф镜男溲e箭。輕輕地一撐,那支箭便反射了回去。輕盈而落。
重霜只覺著面前似乎是一陣清風(fēng)掠過,即使這裡是夏天也微有了涼意,眼看那支袖裡箭已向自己飛來,暗下咬牙,一支軟鞭握在手,捲住袖裡箭擲向遠(yuǎn)處,繼而將軟鞭嚮慕容闌拋去,笑得肆無忌憚:“姑娘小心了。我重霜可不會手下留情。”
慕容闌未語,只是嘴角卻有笑,以劍擋住帶著凌厲風(fēng)聲掃來的軟鞭,翻劍,騰空,轉(zhuǎn)身,出招,一氣呵成,宛如行雲(yún)流水,清風(fēng)流雲(yún)。
重霜凌空,用軟鞭卷下大片的樹葉,‘嘩啦’一聲係數(shù)掃下慕容闌,出招毫不留情,凌厲陰狠,完全不是女子作風(fēng)。
“重霜姑娘何必將人逼入絕路呢?”慕容闌以劍氣輕而易舉地回了那些樹葉,忽地笑得沒心沒肺,笑得燦爛動人,紫色的裙裾翻飛在風(fēng)中,劍招優(yōu)美卻不帶絲毫的真氣。她自己心裡清楚,從琉璃簪的梢處已微微發(fā)黑的顏色就能知道,這重霜,必定是個用毒高手,更何況她的武功也不算差,更得小心對付。若是動了真氣來駕馭洛影劍,就極有可能被她軟鞭或者別的地方所帶的毒反噬。若是反噬了,救自己都困難,更別提見到谷紅藥!
重霜也隱約覺察到這一點(diǎn),放慢
了出招的速度,心裡慢慢地盤算著。繼而仗著輕功,向遠(yuǎn)處的飛泉飛去,餘光瞥見慕容闌果然如她所料一般,隨她而來。只是卻有些疑惑,爲(wèi)何她眉梢眼角會有那般自信的笑意?
微風(fēng)輕動,兩人在瀑布的兩塊大巖石上靜靜地站著,相對無言。
“接招——”重霜嬌喝一聲,身形未動,袖一揚(yáng),已有連著的七枚蓮花鏢射向慕容闌,沾上瀑布的水珠,竟有青紫色的水滴落下,明眼人便看得出來,那鏢上餵了毒。
“敢情重霜姑娘袖子裡藏了不少的毒鏢啊。”慕容闌只是一笑。洛影劍出招,將漫天的水珠化作一股浩蕩水柱,宛如鳳凰,嘶鳴著向七枚蓮花鏢倒去,蓮花鏢被水柱衝散,向下面的水潭落去。慕容闌低眉,很快看到這股流向遠(yuǎn)處的水是活水,連接著的就是錦城的護(hù)城河,心裡一驚,俯身躍下,以驚人的速度超過那幾枚下落的蓮花鏢,洛影劍抖出來,晶亮柔軟的劍身上,‘叮叮叮——’七聲,已落了那七枚蓮花鏢。依次排開,陽光下卻泛著灰黑的色彩,讓人心裡不覺間便發(fā)怵。
重霜有些詫異,卻靜靜地看著,不說話。
慕容闌重新站回方纔的巖石上,笑說一句:“重霜姑娘,蓮花鏢還給你,一枚不少,可要接住了。”似乎只是一晃神的時刻,七枚蓮花鏢在瀑布前以優(yōu)美的弧線劃過,最後落向重霜所在的方向。重霜的眼睛裡微微盪漾開敬慕,也不說話,只是笑著揚(yáng)起衣袖,藉著真氣,將七枚蓮花鏢重新收回袖裡。
“你是第一個有如此良善之心的人。”重霜靜靜地站著,許久才說話,眉梢眼角已有了認(rèn)輸?shù)奈兜溃洷拊缫咽樟似饋恚捌鋵?shí)就算你不去接這些蓮花鏢,也沒事。這汪潭水通向錦城的路上,我們在碧瑤谷的出口處設(shè)了閘,會淨(jìng)化有可能有毒的水,也會攔截住那些來路不明的東西。可是我沒想到,你是真的會拼儘自己的力氣,去收了這些蓮花鏢。”
“所以說,這一關(guān)我可以過了?”微微一笑,陽光下的慕容闌美人如玉,眉目清秀,膚色白皙細(xì)膩,有著說不出的風(fēng)韻,“只是,爲(wèi)何你會說我是第一個?之前有人闖到過秋天,那麼夏天,他們是如何過去的?”
重霜凌空踏步,飛到慕容闌身邊站好,安靜地說:“用武力硬闖過去的。可是他們不會想到,即使是重傷了我,但我有辦法在他們未與守秋的人見面之前告訴那守秋之人他們在夏天的情況,所以,守秋之人會用盡全力阻擋他們通過秋天。這也就是,爲(wèi)何沒有人見過谷主的原因了。等會兒到秋天時,你必須要小心,不然,真的過不去。但是,我也很好奇,究竟是什麼人,值得你拼盡全力來向谷主取藥?”
“這重要嗎?”慕容闌只是挑了挑眉,淡淡地說,“前一刻我們還是兵戎相見,而如今卻可以安靜地講上幾句話,真是不容易。”
重霜忽然笑了笑,笑得熱情,也笑得靈動。她眨巴眨巴眼,
聲音宛如黃鸝鳥般嘰嘰喳喳:“自然重要。我們都是女子,若是你被人騙著取了藥,豈不是虧大了?作爲(wèi)女子,我可是要替你憤慨不平的。”
慕容闌詫異地挑了挑眉,隨即釋然地笑了笑,慢慢地說:“不會的。他不會的。或許待會兒,你就會見到他了。”
“是個怎樣的人物?”重霜笑的明媚無雙,好奇地眨著眼問。
“待會兒不就知道了嗎?”慕容闌順了下被風(fēng)吹得稍亂的髮梢,神情間有一抹她自己也未察覺出的溫暖,“該走了,我必須趕在天黑前見到碧瑤谷谷主,他的病,當(dāng)真拖不得。”
重霜瞪大眼睛,看著慕容闌神情間浮動的那抹溫暖,詫異溢於言表。從剛纔的對招中她可以看出來,這個風(fēng)華絕代的女子,雖然眉宇間看起來溫和親近,她的劍招中卻隱隱透出清冷決絕來,想來爲(wèi)人也是疏離而客氣,卻不拒人於外。那個值得她展露出如此溫暖神情的人,想必不一般。
那麼……她也必定是用了心。
看著慕容闌抱劍而去的飄逸背影,重霜心下微微一嘆,如此出色的女子,世間真是少有,當(dāng)然,除了她重霜最最敬佩最最傾慕的谷主。她們兩個,倒真是世間的奇葩。
重霜重新又飛回原來的春夏交界處,凝神望著那一片春天的景緻,幾近望眼欲穿。她本就是個活潑好動的少女,之前又被慕容闌的話勾起了好奇心,她現(xiàn)在是真的想知道,那個讓慕容闌願意來取藥的男子,究竟是個怎樣的人物。但願不要讓她自己失望。
司馬逸塵由莫青楚扶著靜靜地走了過來。
驚豔天下的容顏依舊是病態(tài)的蒼白,隱約覺著腳下發(fā)虛,才走了不算太遠(yuǎn)的路,額上就已有了些許晶亮的汗珠。莫青楚心疼地扶著他,慢慢地走過來。兩人神情各異,看不出在想些什麼。
重霜看到遠(yuǎn)處靜靜地走過來的兩個人,心下好奇頓起,腳下生風(fēng),只是一晃神的功夫,便已出現(xiàn)在兩人面前。“不錯,真是兩副好皮囊。”伸手在兩人的眼前比劃著,重霜眉梢眼角全是笑,繼而又皺了皺眉,“她不會是僅憑著這些,就甘心情願地來取藥了吧?”
莫青楚扶著司馬逸塵後退一步,挑眉看著面前的二十一二歲的模樣的少女,揚(yáng)聲問道:“姑娘便是守著碧瑤谷夏天的重霜姑娘?”是嗎?他無論如何也不能相信,身負(fù)著重任的,竟是個年齡如此之小的女子。
重霜抱肩,也學(xué)著莫青楚的樣子挑了挑眉,揚(yáng)聲道:“那你以爲(wèi)呢?”
這個男人看起來不錯,年齡大概在二十五歲左右,生得也是劍眉星目,俊美明朗,身材頎長,舉手投足間,也有著說不出的灑脫瀟灑。
只是,她隱隱地覺著不舒服,真的很不舒服,按理說,看著這樣一個賞心悅目的人,心裡不會有什麼疙瘩,可是她現(xiàn)在,真的想一巴掌扇過去,把他打得毀了容,她心裡也許會舒服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