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幽的檀香味,淡淡的,卻彷彿無處不在,瀰漫出一室的安寧祥和。
睡夢中,夏駱凡感到有人在摸自己的頭,而脣齒間那溫熱的氣息,熟悉無比。
她費力的睜開眼,入眼處是一張被放大了的臉。
她的眼睛眨啊眨,老半天才對著呆呆看自己的人嫣然一笑,調侃道:“禛,你就這麼迫不及待嗎?居然趁我睡著時偷親我?可是怎麼辦呢?我好像還有一個傳說中的‘月子’需要做。”
胤禛挑起她的下巴,低笑:“凡兒,你還真是極品。你知道嗎?之前盈心替你擦身子你沒醒,畫眉給你換衣裳你也沒醒,我一路從產房把你抱回來,你還是沒醒。就連剛剛十三弟妹餵你喝了大半碗藥,你也仍然沒有醒。可是偏偏,我就只親了你這麼一下,你就睜了眼。”
“那是因爲我對色狼行徑特別敏感。”
夏駱凡說得理直氣壯,只是轉著眼珠兒瞅了一圈兒自己所處的方位,就不禁無奈了:“你怎麼又把我搬回你的寢宮了?我還要做月子呢,這樣多不方便。”
“沒辦法,不看著你,我睡不著覺。”
胤禛伸手將她摟進懷裡,一邊輕輕吻著她的額頭臉頰,一邊柔聲道:“凡兒,辛苦你了。要不要看看兒子,他們都說長得像我,可我倒覺著像你比較多,漂亮又可愛。”
“像我?”
夏駱凡開始迷茫了。
按著基因遺傳學來說,孩子的遺傳倒底是來自於外在還是靈魂?自己吃盡苦頭,疼的七葷八素才生下來的兒子,到底算是自己的兒子,還是蘭暄的兒子,或者是二者合體?
“怎麼了,爲什麼發呆?”
胤禛伸手捧起她的臉:“爲兒子的將來擔心?凡兒,要是你擔心,我們就不走了。我會處理好一切,然後封你爲後,這樣就算我將來……”
“胤禛。”
夏駱凡伸手壓住他的脣:“我的想法從未改變過,現在不會,將來也不會。能跟自己所愛的人一起,自由自在想去哪兒就去哪兒,想做什麼就做什麼,那纔是我夢寐以求的生活。”
胤禛拉下她的手,認真道:“九五至尊,江山皇位。那是多少人費盡心機,搭上性命也無法啓及的,你真要這樣就替兒子放棄了?”
“可惜天下並沒有免費的午餐,要想坐好你那個位子,需要怎樣的意志,付出怎樣的辛勞,我比世上任何一個人都知道的更清楚。
我捨不得兒子再重複一遍你曾受過的苦,更怕他並不具備作爲一個君王的能力,會把你多年的心血毀於一旦。所以胤禛,愛他就給他自由吧。讓他可以自在瀟灑的活,好不好?”
“好,都聽你的。”
胤禛含笑在她脣上親了親:“不過兒子既然生了,你的封號怎麼也得提一提,這個可不許你再推脫。”
“行。”夏駱凡答得乾脆利落:“你就給我晉個嬪吧。”
胤禛忍不住搖頭,無奈道:“別人都是唯恐給自己的位份低,只有你?唉……那就謙嬪吧,這個‘謙’字除了你,再沒別人當得起。”
夏駱凡知道他妥協的並不是那麼心甘情願,就笑嘻嘻的摟著他的脖子撒嬌:“禛,你最好了,我想看寶寶。”
胤禛斜睨她一眼,幾分氣惱幾分無奈,可最終卻還是將她半抱著坐起,衝門外喊道:“來人,去把小阿哥抱來。”
“喳。”
隨著門外的應答聲,不一會兒就魚貫而入了一行人。
“這,這就是我兒子?”夏駱凡從兆佳雲依手中接過用錦被包裹著的小小一團,第一眼就失望了:“這紅紅皺皺又小小的東東,就是我兒子?這也太難看了吧?”
“胡說,朕的兒子怎麼會難看!”
胤禛一聽就變了臉:“再說什麼叫東東?他可是大清朝最尊貴的皇子,就算你是他親孃,也不可以胡說八道。”
“可是……”夏駱凡多看了兩眼,還是忍不住實話實說:“可是他就真的很難看啊。”
兆佳雲依陪笑立在一側,眼看著胤禛的臉色因她的話越變越難看,不禁無奈插嘴道:“主子,這小孩子剛生下來都是這樣的,等過些日子長開了就好了。
主子您看,咱們小阿哥這眉眼,這鼻子,這嘴,多象萬歲爺啊。將來長大了,一準兒會是個人見人愛的小美男子。”
“是嗎?”
夏駱凡聽了她的話,不禁懷疑的看了看懷裡的小包子,又擡起頭看看胤禛,反覆比對了老半天才嘆氣道:“你說象那就象吧,反正我是沒看出他那點兒比得上他老子。”
胤禛簡直是哭笑不得:“你這還是當人額孃的人該說的話嗎?幸虧兒子聽不懂,否則就該懷疑自己是不是你親生的了。”
“就是親生的也不能昧著良心說話啊,我記得弘曆剛生下來時,可比他漂亮多了。”
胤禛徹底無語了,有些尷尬的遣走了兆佳雲依跟那些侍候的人,盯著她看了老半天,才問:“凡兒,你是不是真的不喜歡咱們兒子?”
“那也不是。”
夏駱凡伸出手指一邊在兒子的小嫩臉蛋兒一下一下的戳著,一邊道:“我懷他這麼久,一心以爲會是個超級漂亮的寶寶,可現在……嗯,有點兒小失望。
不過,算了,反正男人的重點也不在臉上。我有信心,一定會把他培養成一個多才多藝,文武雙全,幽默風趣,瀟灑風流,人見人愛,花見花開,上至八十八下到剛長牙,不論男女老幼一律通殺的絕世大帥哥,你就等著看好了。”
胤禛額頭上的血管不自覺的跳了跳,有些心疼的看著在她懷裡熟睡的小小兒子。攤上這麼個想法獨特又歪主意一大堆的娘,看來他這個寶貝兒子,往後該沒什麼消停日子過了。
夏駱凡自不知道他心中所想,樂呵呵的拆了包裹著小嬰兒的被子,一邊拉扯著兒子的小手小腳,一邊在心裡構思著未來的帥哥養成計劃。
自從有了兒子,夏駱凡突然就發現日子開始過得出奇的快。
好像昨天才剛洗完三,一轉眼,兒子已經滿月。在她還想著什麼時候他要能翻身就好了時,小傢伙已經過了百天。然後開始會坐,會爬,也開始丫丫學語。突然有一天她就發現,兒子扶著東西竟然就能站起來走了。
那一刻,她實在是不能不承認,造物主真的是很神奇。當初那麼皺皺又小小的一個,到如今看到好吃的居然就會扶著桌子,連爬帶走的趕過來搶了。
“寶寶,適兒,叫媽媽,乖,叫媽媽。叫了,就給糕糕吃。”
適兒,是夏駱凡替兒子取的乳名。
意思是希望兒子能跟她自己一樣,生命力旺盛,百無禁忌,隨便被丟到什麼地方,都能很快適應環境,茁壯成長。
當然胤禛對她的話是不屑一顧的,他可不認爲他堂堂大清皇帝的寶貝兒子,還會有誰會不怕死的敢去招惹。 www?ttκan?¢ 〇
只是這老天爺的事兒哪那麼說的準啊,她夏駱凡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嗎?
比對著自身的遭遇,夏駱凡對兒子的養成自然就跟皇宮裡其他的那些嬌生慣養的皇阿哥們不同。
她實行的是放任自流,胡打海摔式。
就是由著兒子是滾是爬是摔跤,全都睜隻眼閉隻眼,權當沒看見。
只是相對於整天水裡泥裡爬上躥下,玩的歡蹦亂跳,越來越皮實的兒子。當人阿瑪的那個卻每每在看見他那髒兮兮的小手小臉兒,外加一身的泥土時,都會忍不住暗暗心疼。
到底他兒子的娘小時候過的是有多艱難啊,才能造就她如今對著‘泥猴兒’似的兒子,也能無動於衷,理所當然?
不過,心疼歸心疼,隨著兒子一天天長大,一天天變得越來越漂亮,越來越鬼靈精,小嘴兒也甜甜的越來越能哄死人不償命,胤禛的一顆心也就越變越柔軟,越變越……
反正最終他就放下了當初非滅了葛爾丹策零才肯罷兵離開的想法,於雍正十二年七月,策零慘敗後,決定接受他的降附,罷兵議和。
雍正十三年八月二十三,這個曾令夏駱凡痛過傷過難過過的日子,最終卻是在她的歡欣鼓舞,無限期盼中到來。
看著每天樂呵呵忙東忙西,準備出宮事宜的她,胤禛也曾因爲納悶兒而問過。一年有十二個月,一個月又有三十天,她明明那麼急著想出宮,又爲什麼偏偏非要選定了哪一天呢?
“爲什麼,能爲什麼?當然是因爲我高興嘍。”
胤禛無語,最終仍認命的在她的理直氣壯中,於她選定的那一日裡,從大清的歷史中皇宮中,徹底消失。
屬於雍正的時代就這樣歷盡千辛萬苦而來,卻又在短短的十三載歲月中匆匆結束。
不過歷史知道,後世的子孫們也都知道,正是因爲有了他這短短十三載超乎尋常的努力,大清帝國才又逐漸走向鼎盛,也纔有了之後六十載的乾隆盛世。
有史學家說:“康熙寬大,乾隆疏闊,要不是有雍正的整飭,清朝恐早衰亡。
更有說,雍正一朝,無官不清。
紫禁城的紅牆黃瓦,一夜之間變成了黑白兩色,在震天的哭聲中,大清又換了新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