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色越來越濃,花事繁盛。
不知不覺,年羹堯進(jìn)京了,據(jù)聞排場大的驚人。
其實在這之前,就已經(jīng)有人告了他的御狀,說他帥旗腰帶都用了明黃色,甚至把吃飯就做‘進(jìn)膳’,賞人東西叫做‘賜’。
說實話,這‘老年糕’的心思夏駱凡還真是無法理解。明明這封建禮教君臣之分就嚴(yán)格的驚人,他還偏偏做出這些沒什麼實際意義的僭越之舉是想要幹嘛?恃寵而驕?侍功而驕?或者試探一下胤禛對他的容忍程度?
反正不管怎麼樣吧,他人都是回了京城,而胤禛對他這個有功之臣也的確是好到了無以復(fù)加的程度。
不僅將別人對他的彈劾束之高閣,無動於衷,更破格晉封他爲(wèi)一等公,還賞一子爵,由其子年斌承襲,其父年遐齡也被封爲(wèi)一等公外加太傅銜。
一時間,年氏一門,內(nèi)有寵妃皇子,外有手握重兵,又得皇帝隆恩寵信的大將軍一等公,其風(fēng)頭之勁可謂一時無兩,非人能及。
只是這世上的事兒,永遠(yuǎn)都是幾家歡喜幾家愁。就在年氏一門紅紅火火聖眷正隆時,允誐被革去王爵,調(diào)回京師,永遠(yuǎn)拘禁了。
當(dāng)然,不管是這個‘十霸王’也好,還是‘老年糕’也罷,都跟她夏駱凡沒什麼關(guān)係,也輪不到她去操什麼心,所以她也就聽聽而已,之後仍舊該幹嘛的就還幹嘛去。
不過,‘老年糕’進(jìn)京了,這宴會就總是免不了的。
胤禛先是興致勃勃的在宮裡替他辦了一場超級豪華型的慶功宴,接著又將場地轉(zhuǎn)到了圓明園,要在裡頭再替他辦一場溫馨溫暖型的家宴。
雖然夏駱凡是認(rèn)爲(wèi)他們老婆孩子大舅子,一家子去吃他們的家宴,明顯就沒自己這個外人什麼事兒。可胤禛跟她說時,她卻還是高度配合的點頭稱是。
畢竟這兩女共侍一夫,卻還可以彼此和諧友好,相親相愛,永遠(yuǎn)都是男人一廂情願的美好理想,自己總不能在他的興頭上就硬給他打翻了吧?
日近正午,陽光燦爛,絲絲金芒透過花樹藤蔓,折射出一片錦繡流光。
天,那是出奇的好。
沒等胤禛派人來催,夏駱凡主動就提前打烊了她的義診室。只是想想自己今天所要扮演的角色——襯托紅花的綠葉,美人身旁的花邊,她就決定乾脆做的更徹底一點。索性既不描眉也不上妝,只簡單束了個馬尾,外面再套一件純白輕絲的寬大男裝長衫。
攬鏡自照,人如玉樹,顧盼風(fēng)流。當(dāng)然個頭除外。
午宴設(shè)在‘流雲(yún)閣’,離夏駱凡住的地方頗遠(yuǎn),等她到時,外頭的花廊裡已等滿了人。允禑,允祿,允禮,允褘,允秘,弘時,弘曆還有弘晝。
衆(zhòng)人因她的裝束一時沒醒過神兒,就那麼呆愣愣的看她搭了畫眉的手跳下涼轎。還是弘曆第一個反應(yīng)過來,笑著上前打了個千兒:“弘曆給姑姑請安,姑姑吉祥。”
弘時弘晝這才反應(yīng)過來,雙雙搶前一步,也給她打千兒行禮。
夏駱凡笑笑的一手剛拉起弘曆,緊跟著就又去扶弘時弘晝。沒想到,允禑他們哥幾個也笑嘻嘻的上前衝她打千兒行禮,口中直道:“徒兒們給師傅請安,師傅吉祥。”
夏駱凡搖頭,哭笑不得。
這胤禛沒給她任何封號,可偏偏的所有人又都知道她的的確確是胤禛的人。於是這見面禮的問題,就變得讓人有點傷腦筋了。
私底下倒還罷了,可這一到了場面上,不行吧,怕對胤禛不敬。行吧,這大清朝還真沒個貝子貝勒郡王親王的向個格格請安的理兒。於是,人急生智,從前大家玩笑時喊的稱呼,就被拿來當(dāng)成真的用了。
雖然夏駱凡心裡真是煩透了這些沒用的禮數(shù),可人卻還是笑著叫他們起身。沒辦法,誰讓這裡是萬惡的封建社會呢?就像她也不喜歡有事兒沒事兒就跪來跪去的,可是該跪的時候,卻仍是非跪不可。
這就是紫禁城裡的遊戲規(guī)則,誰玩的不好,誰就不能怪遊戲把他給當(dāng)?shù)簟?
他們這些人正有一句沒一句的扯閒話時,就有小太監(jiān)來報,說胤禛馬上就到,於是大家很自然的擡腿就往外頭迎接。
看吧,剛說完跪,這跪就來了。
夏駱凡一邊腹誹,一邊悶頭跪了下去。沒辦法,走著走著那羣人就很有默契的把她讓在了頭裡。於是第一個跪下身的就是她:“奴才給萬歲爺請安,萬歲爺吉祥。”
胤禛因她的那身裝扮而微微失神,不過只一瞬,就搖著頭將她拉起:“免禮,都起來吧。”
“喳。”
齊刷刷的呼聲後,衆(zhòng)人十分自覺地分開立在兩側(cè),恭請胤禛先行。
夏駱凡隨在他身畔,一眼瞟過,胤禛身後年羹堯允祉並列而行,再後,胤禩胤祥。
年大美人是姍姍來遲的,不過當(dāng)真是人比花嬌,傾國傾城。
於是夏駱凡開始在飯桌上走神兒,就想著如果自己當(dāng)初要是一個不小心‘穿’到某個皇子阿哥身上,那如今是不是也可以左擁右抱,盡享齊人之福?
宴席上,夏駱凡是在走神兒。而作爲(wèi)主角的年羹堯則是紅光滿面,口若懸河,就著左一碗右一碗的老酒,開始荒腔走板,大吹大擂。
胤禛一直是和顏悅色的笑,允祉則時不時的就在年羹堯話音落下時,恰到好處的再提上一句,讓他興致高漲的又再繼續(xù)下去。而弘時弘曆是奉旨把盞侍酒,坐的時候少,基本上都是在滿地溜達(dá)。
年羹堯也不知道是人太興奮,還是有了酒氣,言行開始越來越放肆,越來越不著調(diào)兒。
一時跟胤禛拉親帶故,一時又扯著弘時弘曆逼酒,連從來都只侍候胤禛的蘇培盛也沒得閒,被他這個菜,那個菜支使的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
眼看這場面有些失控,胤祥起身笑嘻嘻的端了一碗酸梅湯放到他面前:“年大將軍,西北一戰(zhàn),勞苦功高,彌日之?dāng)?shù)便殲敵十萬,古之良將也不過如此而已。來,大將軍,也別隻顧著喝酒,試試看這宮裡的酸梅湯。”
“十三爺太過獎了,這都是主子調(diào)度有方,前方將士仰體聖德浴血賣命,這才成全年某爲(wèi)一代儒將。”
年羹堯也不起身,只醉眼迷離著侃侃而談。
言畢舉杯一飲而盡,又道:“素聞宮中侍候湯茶點心的奴才均爲(wèi)蘭暄格格一手調(diào)教,今日一飲果然名不虛傳。只可惜,格格的那手兒連江南名妓也甘拜下風(fēng)的絕世琴技,奴才福薄,至今也無緣得見。”
胤禛臉上一直完美的笑容,剎那間有了一秒鐘的裂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