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了,還是聖祖爺親自指導的呢?!?
夏駱凡有些洋洋自得:“那時候在圍場,看見聖祖爺拿了兩支出來賞人,就眼饞個不得了,結果就被聖祖爺發現了。然後他就跟我說,他親自演練一遍給我看,如果一下午的功夫,我可以學會,並射中靶子,就也賞我兩支。
你知道的,我淘氣起來還是很有天分的,自然就得了賞。於是接下來的那段時間,就整天的拿了它滿世界瘋跑著去打小動物。聖祖爺還說,可惜了,我不是男人,否則就是上陣殺敵,也會是一員勇將。”
“皇阿瑪是真的很疼你?!?
胤祥滿臉是笑的道:“不過,也多虧你不是男人,否則皇兄豈不是要傷心了。”
“做不成情侶嘛,就做朋友好了。那樣大家還能一起喝喝花酒,逛逛青樓什麼的,也挺不錯。”
“天吶?!必废橐荒橆^痛的看她:“幸好你不是男人。”
“也是”。夏駱凡樂:“如果我是男人,一定把你們喜歡的女人統統都給勾引走?!?
胤祥臉上的笑忍也忍不住,剛張了嘴要說話,就聽見門外畫眉的聲音傳來:“格格,怡王爺。萬歲爺派了焦公公過來,傳怡王爺過去見駕?!?
“知道了。”胤祥應聲:“本王立刻就去?!?
“唉,真是?!毕鸟樂矅@息著起身,一邊收他身上的針,一邊抱怨:“才這麼一小會兒的功夫,他就來跟我搶人?!?
“我想,比起我,皇兄更想見的是你吧?!必废樾ξ恼酒鹕?,衝她一抱拳,轉身揚長而去。
切,那個工作狂,還不知哪輩子能想得起我呢。
夏駱凡情不自禁的搖頭,她是真的想不明白,這世上怎麼還會有人這麼的熱愛工作呢?說他是廢寢忘食,夙夜匪懈也毫不誇張。
打從他們搬進這圓明園也有兩個多月了,想想看,他竟從未陪她看過日出,也從未陪她看過日落,更別提什麼花前月下,溫馨浪漫。
唉,簡直就是白白浪費了這滿眼的好風好景,好春光。真是不知道,這麼沒有情趣的男人,當初她是怎麼看上的?
不過算了,人的幸福總是要靠自己去創造。反正這個圓子裡的樹又不止他一棵,他忙,我就找別人玩去唄。
拿定了主意,夏駱凡樂呵呵的喊了畫眉盈心,一同往‘杏花春館’去找儀琳儀惠她們玩。
晚風徐徐,夜色溶溶,紫藤花在月光下紛紛揚揚,迷離成無邊花雨。
暗香盈袖,春深似海,眼前的一切美好的如青春韶華,讓人心動更讓人心驚。
“姑姑。”
弘曆一路送她回‘應水軒’,邊走邊道:“您也教我打火銃吧,好不好?我也想象十六叔十七叔他們那樣?!?
“你還用我教?”夏駱凡笑著搖頭:“你的槍法,可是連你皇瑪法也贊過的?!?
“可是跟姑姑還有十六叔十七叔一比,就成了小孩子家的玩意兒了。姑姑,您就教教我吧,好不好?”
“好?!毕鸟樂踩崧曌鞔穑骸暗饶阌锌?,就來找我吧。不過,左手槍我練的也不好,及不上你十六叔十七叔。”
“姑姑的左臂是因爲從前受過傷,所以才練不好吧。怎麼樣,姑姑,現在還疼嗎?”
“這都多少年的事兒了,早就不疼了?!毕鸟樂残χ氖郑骸皠e替姑姑擔心?!?
“我聽皇瑪法提過一回,說姑姑的傷當時很……重呢。”
看他一張原本興致勃勃的笑臉,突然間就黯淡了下去,夏駱凡忍不住疑惑。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卻見前頭不遠,明晃晃的大月亮底下,彩燈高掛,而胤禛懷抱著八阿哥坐在亭子裡,正跟身旁的年大美人兒說話。
不知怎麼,夏駱凡突然就憶起那年,當時還是四福晉的烏喇那拉氏曾說過的話。因爲鈕祜祿氏的一句話,惹得自己不高興,所以胤禛打從那晚起就再沒看過他們母子一眼。
如今看看身邊弘曆神色黯然的小臉兒,她不禁愧疚。只因自己一時的嫉妒,竟害得他失去了最需要的父親的關愛。
“弘曆?!?
夏駱凡情不自禁的握緊了他的手,壓低聲線道:“你知道從前你皇瑪法最寵的是誰嗎?是你二伯,就是你十三叔,十四叔,也都是極寵過的。只你皇阿瑪不只沒被寵過,還幾乎包攬了朝堂裡所有的苦差,累差,得罪人的差事。生在皇家,凡事不能只看表面,懂嗎?”
弘曆扭頭靜靜的看她,突然揚眉一笑,道:“是,姑姑,我知道了。”
“那你就去給你皇阿瑪請個安,然後回去讀書吧。”
“姑姑不去嗎?”
“不去了?!?
夏駱凡笑著鬆了他的手:“姑姑今兒個跟儀琳她們玩的太瘋,有點累了,要先回去休息。你放心,這裡離應水軒也沒多遠,有畫眉她們陪著就行了,你快去吧。”
“那,弘曆就不送姑姑了,姑姑晚安?!?
“晚安。”夏駱凡笑著衝他揚了揚手,擡腿帶著畫眉盈心離開。
晚風習習,月色撩人,心卻悶悶的。
他明知道自己並不想看到那樣的畫面,爲什麼還偏偏非要在自己路過的地方上演?口口聲聲說愛自己的人,爲什麼就不能稍稍體會一下自己的心情呢?與人分夫,是不是打從愛上他的那一刻起,自己就已經失去了計較的資格?
“凡兒?!卑橹宦曒p喃,正胡思亂想的夏駱凡已被人攬著腰際擁進了懷裡。她本能的掙扎,將來人推開。
“凡兒?”胤禛有些怔怔的,去看她面無表情的臉。
“我累了,皇上若有興致,就去陪你的年美人吧。”
“怎麼,又吃醋?”胤禛無奈的笑:“你說我是該高興你對我的在乎,還是該苦惱你對我的不信任?”
“我只知道,你若是還有那麼一點點在乎我的心情我的感覺,就絕不會非要在我的眼前跟別的女人卿卿我我,恩愛情深。難道這個圓明園還不夠大,讓你找不到其他的地方?”
“凡兒”。胤禛的臉色不自覺的轉冷:“不要再無理取鬧了好不好?我也很累的?!?
“哈,原來是我無理取鬧。”夏駱凡冷笑,轉身就走。
“你到底想我怎麼樣?”伴著胤禛清冷的聲線,他手上一使力,已將她硬扯著拉回到自己面前。
手腕上突來的疼痛,讓夏駱凡的眼淚瞬間跌落。她一邊用力掙扎,一邊用仍自由的那隻手使勁兒捶著他的胸膛:“你放手,放手。我討厭你,討厭你。”
胤禛心中一疼,猛地一用力,將她緊緊地摟進了懷裡:“可是我卻愛你。”
“騙人?!毕鸟樂矄柩剩骸皭畚以觞N還能跟別的女人花前月下,愛我怎麼還能跟別的女人甜言蜜語,愛我怎麼還能抱別的女人,對別的女人好?”
“唉,果然還是打翻了醋罈子。”胤禛長長嘆氣,伸手一扯她道:“跟我走?!?
“不去啊……”夏駱凡口裡嚷著,可她的力氣那裡比得過他,早一路被扯著去了湖邊。
“大半夜的你要坐船?”
看他從湖岸的樹蔭裡扯出一條小船,夏駱凡因吃驚而忘了生氣:“還是這種小船?你現在可是皇帝啊?!?
“在你面前,我什麼時候是皇帝了?”胤禛邊說邊扯她上船:“坐穩了,我要開船了。”
船過湖面,漾起層層的波,空氣中滿滿的全是帶了霧氣的新生荷葉的清香。
“你有什麼想說的,在岸上不行嗎,非要大半夜的跑湖當間兒?再說,你不是一直都怕水的嗎,幹嘛非來這種地方?”
“這是我的錯嗎?”胤禛斜睨她:“誰讓你有事兒沒事兒的就老亂吃醋?”
“你以爲我喜歡這樣?我也覺著很煩很丟臉好不好?”夏駱凡嚷的理直氣壯:“不愛你,我就不會亂吃醋了。可是我自己做不到,要不你幫我?”
胤禛一臉無語的看她:“你覺著我瘋了嗎?”
“你當然沒瘋,是我又煩又無理取鬧,讓你覺著累的嘛?!?
“我是累啊。”
胤禛搖頭:“爲了應付不愛的人,反而讓愛著的傷心難過。凡兒,你會不會看不起我,覺著我這個皇帝做的很失敗?”
明明是雲淡風輕的口氣,可是話裡的沉重苦澀,卻讓夏駱凡心驚。
她情不自禁的開始反省,仔細想清楚自己今晚到底是爲什麼突然發脾氣。爲了他跟年妃?其實打從來了這圓明園開始,她看過也不止一回兩回了,爲什麼要到今兒個才爆發?因爲年羹堯宴席上的無禮?可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她會爲這種不相干的人動氣了?
是了,是因爲胤禩。
因爲他生病,因爲他捱罵,因爲他在苦苦忍耐。
同情弱者是人的天性,更何況,打從一開始,她就已經認定了他是整件事情的受害者。如今就更加武斷的肯定,他會最終被害是跟她的勸說有著密不可分的直接關係。
所以,今兒個在席上看他一頭薄汗,帶病卻依然微笑的樣子,她心裡就不舒服,就開始怨怪胤禛了。
可是她好像偏偏忘了一件最重要的事,那就是她認爲的弱者就一定是弱者嗎?一個能讓康熙跟雍正兩代君王都頭痛不已的人物真會是弱者嗎?
唉,自己明明就不懂政治,不懂權謀,爲什麼卻偏偏可以拿著自己的不懂去找胤禛的麻煩呢?這難道不是自己一向都最爲鄙夷的恃寵而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