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事結束,收兵凱旋。遠藤則獨自率領軍隊返回了米澤。
“緋嵐呢?”上座之人先不問這一趟戰事如何,卻先問了其他。不過遠藤早就料到他會先問此事,也便提前想好了回答。
“途徑山形城,緋嵐說要去看看駒公主,便稍在山形耽擱,過些時日便歸?!鄙倌赀凳椎馈?
他啓了脣,可能還想再說些什麼,可最終只是輕輕地抿了抿,道了句:“下去吧?!北銢]了後話。
既然都猜得到他們在一起,那也沒有必要再問了。嗯,以後她的事,已經不消太多過問——也沒必要再多過問了。從此以後,不過是君臣主僕,之外無他。
伊達軍已歸故國,可此時,平叛大軍另一支主力的將領卻並沒有留在國中料理餘事。蒲生氏鄉此刻正匆忙趕往大阪。而他手中,有一件又是足以引起北方諸國鉅變的文書。
三日後,秀吉拿到了蒲生氏鄉呈交給他的那份文書——政宗與叛軍內通的密信,上面還有政宗的親筆花押。而政宗得知此事,即刻上京。再次身披領死裝,身負金箔十字架,面對秀吉的質問,卻只是絲毫不亂微笑辯解說:“這花押和在下的完全不同,而且——就連竹雀徽的竹雀眼睛下,也沒有針眼大小的洞。這文書,一定是僞造的。”
而這件事,也因爲沒有更確鑿的證據而不了了之。政宗雖是又逃過一劫。但此事畢竟是已經引起了秀吉的懷疑,這*之後,北方勢力的重排在所難免。
伊達家此次雖然平叛有功,但被指責與叛軍勾結,雖受封巖出山城58萬石,可封地已經整個遷出伊達郡。而故都米澤則封予上杉家,當主上杉景勝。
就算再怎麼心不甘情不願,這都必須要服從,無力反抗。而在政宗遷往巖出山城後,剛剛安頓下不久的一日,近侍卻上報曰——“飯阪城主,飯阪宗康請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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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陽落了山,暑氣的燥熱也隨之漸漸散去。象牙白的彎月斜斜的掛在天邊的紅暈上,呈現著微妙的燦爛色差。而此刻的駒姬,也總算是堵到了睡午覺睡得天昏地暗誤了時辰的緋嵐。
“小駒?”迷迷糊糊爬起牀的緋嵐坐起身,伸手揉了揉睡眼朦朧。“怎麼跑我這裡來了?難不成是秀次欺負你了?你等著我去教訓他??!敢欺負我妹妹,不想活了嗎?。俊?
“不——不是不是!”駒姬趕忙拽著袖口將她攔下,“不是秀次大人的事——”
“那是怎麼了?”她這次好算是醒過來了似的,“幹嘛這麼嚴肅,跟階級鬥爭似的——你不會還真要來個批鬥?”
駒姬不語,卻依舊盯著她。
緋嵐努力把口中的涼茶嚥了下去,將杯子放到一邊,伸手指了指自己,一臉驚訝,“批鬥我?”
“雲姐你別鬧了!”她微微皺了眉,“我問你,你要如實的回答?!?
“……”緋嵐吞了口唾沫,支支吾吾的辯解道:“小駒……小駒你可別亂停傳言,我雖然跟秀次關係不錯但也只是朋友啊普通朋友很普通的朋友!我對燈發誓!”
“什麼跟什麼?。 瘪x姬無奈的敲了敲她的腦袋。而在得到“哎呦那兒有個包別敲好疼!”這樣的嚎叫之後,那溫柔的輝夜姬再也沒敢動作。只是直奔主題、半是質問道:“雲姐,你跟我說實話,你跟那位三成大人——你們——”她猶豫了一下,沒有再往下說,而是收了聲,靜靜等緋嵐的回答。
而緋嵐一聽三成的名字,也是微微一愣,隨即彎了嘴角,淡淡笑道:“又開始嚼你雲姐我的舌根啦?”
“爲什麼……爲什麼不是政宗大人呢?”她似乎很爲她家表哥感到惋惜。
“你若是非要讓我解釋——我也確實是解釋不來。”她垂下眼眸,嘴角的笑意卻淡了,“初見的時候,我甚至很討厭他,覺得石田三成這個人,是全世界最邪惡的壞人!”她頓了頓,望向窗外,彷彿真的能眺望到延綿的海浪,看到那九州島的蹤跡?!暗恰抑釁s發現,那個人只不過就像是一個刺蝟,把尖尖的刺露在外面,其實他很寂寞,也很脆弱。”
“雲姐——我不想聽這些……”
“喜歡這東西也許就是一瞬間的錯覺,之後就偏執的認定了他就是要找的那個人,就是這麼簡單。”她嘴角一勾,淺笑道:“這回懂了嗎?”
“雲姐竟然也會講這些大道理呀,還真是稀奇?!瘪x姬卻不忘揶揄著,再次不顧她死命喊著“很痛啦!”的狼嚎,連連戳著她頭上的腫包。
常言有曰: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溼鞋?駒姬這一天沒事就往外跑,雖然有了守門小哥的鼎力協助,可最上老爹不可能一點都沒有察覺。而在得知駒姬和秀次正在交往中之後,老爹更是氣得吹鬍子瞪眼睛的異??膳拢∽罱K,還是秀次堂堂正正的向最上家提親——這未來的女婿長相出衆、聰穎老成不說,光說他那關白秀吉的養子的身份——嘖嘖!就看著秀吉無子的境況,這秀次可是明擺著的績優股!
這樣的女婿還不要,最上老爹您到底會不會看行情啊?
而定親的時候,不僅高興的是抱得美人歸的秀次,同樣還有這個純純的大親友緋嵐。她可是一根筋的認定了他們的連理之喜怎麼也有自己這紅娘的牽線搭橋了!搞得三成也只能一臉無奈的看著她近乎上躥下跳的忙東忙西。
這毛毛躁躁的性子,什麼時候才能稍微改一改呢?雖然是這樣想著,可最終他也只是寵溺的揉了揉她的腦袋——可是卻悲哀的發現那個大包至今都還沒有消腫。
就算有“檢地”之名,一行人也畢竟不可能在山形城逗留太久。而行期將至,最上老爹也答應了將駒姬許給秀次,而路途遙遠,便乾脆隨秀次而去,到回到京都聚樂第再舉行婚禮。所以駒姬這幾日也在忙著收拾行裝呢,可偏偏越忙又有人添亂——
“小駒我跟你說~~”緋嵐一臉激動跑進屋湊到她身邊,“剛纔有人給你和秀次算了生辰八字,你猜怎麼著?”
“……怎麼著?”駒姬看緋嵐的樣子,這表情,您還別說——還真有些嚇人。
“超配哦!?。 边@配的又不是她,也不知道她到底激動個什麼勁兒。
“……哦,那你和三成大人呢?也一起算過了?”駒姬試探的問道。
“沒有啊?!彼X袋一歪,“跟我倆有什麼關係?”
“那你這麼激動幹什麼——我以爲是你們很配呢你才這麼激動……”駒姬無奈道。
“切~我們纔不信八字那種老封建!”緋嵐抱臂,頗爲不屑似的擺擺手?!拔覀儸F在都信星座!”她純純的是好了傷疤忘了疼,又想起星座這茬子事兒了。
“……什麼?星座?”
“是啊,一年十二個月,就有十二個星座,”緋嵐振振有詞著,也不知道有沒有給這位生在古代的駒妹妹講清楚,“我是雙子座~~三成是白羊座~”說著,伸出左右兩個食指,還不忘掐著蘭花指,悠悠的靠在一起,猥瑣的笑著“星座~~特~~別~~合~”
“……是嗎?!瘪x姬看著她還在抽風似的吃吃的笑著,也沒敢反駁什麼。
這時,卻見未關的門口突然橫過來一個腦袋。秀次探過頭來,一臉茫然的看看傻笑的緋嵐,“我說,這兩個星座到底哪裡合了?根本一點都不合好伐?”
緋嵐一聽,臉一下子砰的漲紅了,“秀……秀次你就不能稍微……稍微應和咱一下嘛!”
“要說星座合,我是獅子座,他是白羊座,這纔算合好不好?”他無奈道。
聽了這話,緋嵐的嘴巴立刻張成了一個大大的“O”,“秀次——難道你——”她體內殘存的腐女之血瞬間燃燒起來了。
“不不……我就是舉個例子,舉個例子?!毙愦我灰娝@副德行,也是被嚇得哆嗦,立刻一臉尷尬的縮了回去,直到最後都沒敢再冒頭。只剩駒姬在一邊掩口偷笑,花枝亂顫。
笑了半晌,駒姬便接了話茬,“不過說起來——雲姐,你也乾脆快點嫁了算了,小心到了人老珠黃的時候,那三成大人不要你了哦!”
“就你急著嫁!”緋嵐戳了戳她的額頭,“我現在還不能嫁人——”她微微嘆了口氣,抿了抿脣,“殿下那邊,不管怎麼說,我都不能不給他一個交代。”
“雲姐,你這樣優柔寡斷可不行啊。”
“毒蜘蛛雲緋嵐,總不能這麼莫名其妙的消失了吧!”她笑道?!安还茉觞N說,我都得先回去一趟,至少要和他說句抱歉?!?
“這樣的決定,你和三成大人商量過嗎?”
“還沒?!?
“如果我是你,我就什麼都不管,只要嫁了就好了,幹嘛還要管那麼多!”
“所以說——我如果過的像你一樣簡單就好了呀?!本p嵐說著說著,卻意外的苦笑出聲。
有的時候,簡單一點也未嘗不是一件幸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