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陵雪寒,你忘了我是誰嗎?你最好別瞎了狗眼,看清楚本郡主是誰。”躺在地上的少女,不甘宮女的挽扶,跌跌撞撞的站起身來推開她們,瞪著東陵雪寒一臉憤怒的說道。
東陵雪寒沒有說話,只是微微揚脣,黑瞳沒有一絲傾斜的盯著遠處;“你只不過是一個枉想做上後位的小丑罷了。在本王眼裡,你連那些卑賤的宮女都不如。”
“你……”少女氣結(jié)的指著東陵雪寒,一張如花俏臉氣得鐵青。
“記住,這個女人你不該招惹,否則皇兄也不會讓你好過。”他冷冷的警告她,然後打橫將蘇念尾抱起,朝裡屋的小閣走去。這個女人,此刻的模樣,讓他一直冰封的心有種疼痛的感覺。他,必須要治癒她。
被人莫名其妙的抱起,而且還在衆(zhòng)目睽睽之下,尤其對方還是一個比自己小十歲的孩子。蘇念尾頓覺老臉掛不住,連忙左右掙扎道;“喂,小鬼放我下來,我自己動走,你幹什麼啊你。”
“再嚷本王就把你丟在地上,骨折了你後果自負(fù)。”他低喃一聲,輕輕在她耳畔警告。抱她的動作,卻是那樣的輕盈溫柔。
她愕然,知道這小子說得出就做得來。頓時,只能瞪大眼睛,不敢作聲。
“立刻滾出這裡,別髒了本王的眼睛。”動身前,東陵雪寒冷冽的朝蹲在地上的少女一瞥,然後用刀鋒般陰寒的語氣喝道。
少女雙肩微顫,捂住自己的心口,聲音尖銳而絕望的喊道;“她究竟是誰,爲(wèi)什麼你和皇上都這麼護著她。”
“她是誰你管不著,如果今日你膽敢把在此撒野的事宣揚出去。下次,本王是不會讓你躺在這裡這麼簡單。”不愧是皇家貴族,語氣都是一個調(diào)。那置人於死地的話語,瞬間讓蘇念尾想起了一個人——東陵修。
眼前的少年,有著與他一樣的個性。陰戾,冷酷。對待不喜歡的人和事,都以最殘忍的手法解決。此刻的他,是那個魔鬼男子的翻版嗎?如果真是這樣,那簡直太恐怖了。
“爲(wèi)什麼這麼看我?你在害怕嗎?”走進內(nèi)閣的少年,輕輕的將蘇念尾放至榻上,看著她眼裡的怪異,他有些不安的問道。因爲(wèi),此刻就算天下所有人怕他。他也不願看到眼前的女子怕他。
蘇念尾搖搖頭,苦笑道;“你只是個小鬼,我纔不怕。”是的,無論眼前的人是不是東陵修的翻版,至少他現(xiàn)在幫了自己,自己怎麼又會怕一個對自己傷害之心的人呢?
“那就好,你這裡抓傷了,本王先上藥給你止血。”說著,東陵雪寒那緊繃的冷俊容顏突然變得柔和起來。
就在東陵雪寒的大掌剛觸碰到她的額角,她似想到什麼,突然驚慌失措的抓住他伸來的手。
“怎麼了?”他劍眉緊蹙,對她的反抗一臉不解。
“剛剛你都看到了!”
“看到什麼?”他有些氣惱的問。此刻她難道不知道她額頭上的傷是多麼的觸目驚心,他哪還有心思玩猜迷語這種低趣味的遊戲。
面紗下,蘇念尾鬆開咬著脣瓣的牙齒;“我的臉!”原以爲(wèi),已經(jīng)習(xí)慣了這張臉的醜惡。可是,不知爲(wèi)何,在東陵雪寒看到以後,她竟有些在意。
是的,她可以對待那些惡意中傷,侮辱,嘲笑她的人所謂。可是對於在乎,幫助她的人,她還是那樣的害怕。比如像東陵雪寒,東陵褚天。他們是古代唯一沒有仇視她的人,所以她對這份友情格外珍貴,更不想被這張臉給毀了。
東陵雪寒定定的直視了那雙水眸片刻;“女人,你太自作多情了。那張臉你以爲(wèi)能引起我的注意嗎?本王纔不在乎呢!”
聽罷,蘇念尾神色一黯,眼裡流露出悲傷;“難道你不覺得害怕嗎?”
“害怕?有什麼可怕?早在本王的預(yù)料之中,本王不覺得可怕!”
看著他一臉不以爲(wèi)意的模樣,蘇念尾失神片刻;“你從沒見過面紗下的我,怎麼會在預(yù)料之中?”
“你整日蒙著面紗,本王當(dāng)然能想到面紗下面會是什麼樣子嘍!”
蘇念尾水眸一亮;“這麼說,你真的不覺得害怕?”他說的是真的嗎?還是一時的安慰?不過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在他看到自己真面目的第一眼時,他是那樣的平常鎮(zhèn)定。在別人眼裡,她是怪物,可是他卻沒有絲毫的表情,彷彿一如初見般淡漠冷酷。
“害怕啊,害怕你的羅嗦。”
“你…….”
從來不知道這個冷酷的孩子,也有如此細膩的一面。他爲(wèi)她輕輕將抓破的傷口上好藥,然後又倒上一杯清茶,讓她好好休息。
接過手中的玉杯,她的手輕輕觸碰到他冷涼的指尖,一絲暖意浮上心頭。
“謝謝你肯幫我!”一直以爲(wèi),這個冷漠而不多語的酷王爺,是討厭自己的。但蘇念尾萬萬沒想到,今日當(dāng)著衆(zhòng)人的面,他竟然會幫自己。而且,他得罪的對像,還是當(dāng)朝郡主。這不免,讓她對他刮目相看。
當(dāng)東陵雪寒目光觸及蘇念尾那滿含感激的雙眸時,迅速擴張得通紅,當(dāng)即撇開頭沉聲道;“本王知道什麼叫知恩圖報,你上次幫我奪得兵符之事,遠遠勝於眼前的小事。所以,你不必謝我。”
“你都知道了?”蘇念尾詫異的擡眸,眼裡盡顯不可思議。
“皇兄都告訴我了,如果不你出謀獻策,我豈能輕易拿到兵符?”
原來是這樣,怪不得這小鬼今日一來,態(tài)度改觀如此之大。蘇念尾默默的想著,卻不知道接下來該說什麼。
“今日之事,我會給你一個公道!”突然,他揚起冷峻的臉龐,一字一句對蘇念尾說道。
“什麼?”滿頭霧水的她,當(dāng)然不明白他突如其來的話語。
他眼神變得冰寒;“就是清合郡主的事!”
“不是已經(jīng)解決了嗎?”
“這個種解決是不會讓她善罷甘休的!”
蘇念尾心一顫,將手中的玉杯擱置,一臉慌亂的問道;“她爲(wèi)什麼要找我麻煩?而且,打她的是你,她幹嘛要來找我?”想起方纔少女那怨毒的眸光,蘇念尾就覺全身冒汗。
東陵雪寒黑瞳變得幽暗起來,驀地邪邪一笑;“你怕她嗎?放心,本王在的一天,自會保護好你。”
被一個孩子如此看不起,蘇念尾就算再怕也表現(xiàn)得不以爲(wèi)意;“誰說我怕,我只是在想,憑什麼她就看我不順眼了?我到底是招誰惹誰了?”
“因爲(wèi)你是皇上藏起來的女人!”他冷冽的聲音仿如一道驚雷,瞬間將她的腦袋劈開。
她傻傻的凝望著他,半晌才從脣畔擠出幾個字道;“難道她在吃醋?”天啊,這些孩子腦袋裡在想什麼?她蘇念尾是何許人?不過是一個毀過容的棄妃,而且歲數(shù)也大上他們一輪,就算小鬼皇上再怎麼沒眼光也不會喜歡自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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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錯,如果沒有意外。三年後,她就是後宮內(nèi)定的皇后!所以,對於皇上身邊的女人,她都用盡一切辦法提防著。”
蘇念尾紅脣一張,半晌沒有合攏。那個少女丫頭,怪不得如此理直氣狀,怪不得如此蠻橫囂張,原來已經(jīng)是內(nèi)定的皇后。她,心中一沉。不由爲(wèi)東陵褚天深感不值。一個如此溫潤睿智的少年,如果娶了這等潑悍女子,不知道將來的後宮,會成爲(wèi)什麼樣的。
“既然知道她是皇后……爲(wèi)何你剛剛還對她………”滿臉不可思議的蘇念尾想起東陵雪寒方纔的殘忍,不由爲(wèi)她捏把冷汗。再怎麼說,他也是爲(wèi)了自己得罪了那個什麼叫“清和”的郡主。
“你是在擔(dān)心本王嗎?”他略顯剛毅的俊顏,露出一抹饒有趣味的笑意。看得蘇念尾內(nèi)心一慌,瞬間不知如何作答。
“沒有,我只是覺得你對你未來的皇后如此無禮,難道不怕影響你和小鬼皇上的兄弟之情?”不錯,就算是爲(wèi)了自己,但蘇念尾不得不承認(rèn),他方纔的舉動實在過於魯莽。再怎樣,對方都是一個女孩子,哪捱得住他狠踹下去的一腳啊。
東陵雪寒薄脣一揚,黑瞳浮起一抹譏諷之色;“她不過是大司馬趙立夫爲(wèi)了鞏固地位的一顆棋子罷了。”
棋子?聽到這裡,蘇念尾的心狠狠一揪。幾曾可時,自己也是旁人手中的一顆棋子!
棋子的命運,完全撐控在棋主的手裡。如果能下得一手好棋,那麼棋局穩(wěn)定,棋子方可保命。如果是一手爛棋,那做爲(wèi)棋子的命運,可想而知是有多麼的悲慘。
“你在想什麼?”望著她突然出神的眸光,他冷然的將她打斷。
“她是大司馬的女兒,又被封爲(wèi)郡主,又是將來的皇后。就算是棋子,可是你爲(wèi)什麼不怕她?”不錯,這正是蘇念尾最爲(wèi)疑惑的地方。這個小鬼雪寒雖然已被封爲(wèi)韓王,但是對於將來的皇后也不至於這麼不屑吧?
“哼,皇后又如何?如果想當(dāng)皇后最好識相本份一點,否則不但後位沒有坐上,反而香消玉殞。”
“你…….”
“本王說的是事實。如若不是看在她爹還有利用的價值存在,你認(rèn)爲(wèi)皇兄會同意讓那樣一個刁蠻無理的女人成爲(wèi)後宮之主嗎?”
“這……..”
“不知好歹的傢伙,還以爲(wèi)自己已經(jīng)金貴得像天上的鳳凰。”
蘇念尾徹底怔住了,古代孩子言語都是如此犀利傷人嗎?爲(wèi)何眼前這個十二歲的少年,會說出如此冷然的話語,簡直讓人不敢相像。
“如果你再當(dāng)著本王的面發(fā)呆,本王指不定會擰下你的腦袋。”討厭她總是忽略他的存在,討厭她總是對著他想別的事情。是的,他是霸道的。他不喜歡他中意的東西,不把他放在眼裡。
蘇念尾愕然的回過神,淘氣的吐了吐舌,然後一委屈的說道;“我沒發(fā)呆,只是有些問題想不通啊!”
“想不通可以跟本王說!”他惱怒的糾正。
蘇念尾又好笑又好氣的睨了睨眼前這個小冰塊;“我想不通我這麼醜,又這麼老,爲(wèi)什麼清和郡主會來找我的麻煩!”嘴上這麼說,自己丑是醜了點,可她蘇念尾覺對沒有覺得自己老。只不過,面對這羣小鬼,她算老了點。
“不許你這麼說自己。”他突然湊近,一把抓住她的手,滿臉慍怒的瞪著她道。
蘇念尾有片刻的癡疑,直到手指快被他捏碎,她纔將手縮回。被面紗遮去的容顏有些發(fā)燙。
“可這是事實啊!”
氣氛有些尷尬,蘇念尾也不知道該怎麼做,只能幹瞪著東陵雪寒。
這個小鬼卻面不紅,心不喘的站起身,然後雙手一負(fù),與東陵褚天頗有幾分相似。
“我說過,是皇上藏起來的女人,都會有爭端事非。所以,日後你要小心。”他轉(zhuǎn)過身,眸光有些深沉的望著她,蘇念尾頓覺全身一陣惡寒。
“說得好像跟金屋藏嬌似的,我不過是給皇上講笑話取樂的一個下人罷了,何必要如此針對我呢?”蘇念尾的語氣嚴(yán)重不滿。是的,她又不是皇上看上的什麼妃子美人,只不過是一個能逗樂皇上的“小丑”,這樣也要受到後宮的紛爭嗎?
“只要是皇上多盯上兩眼的女人,他們在聽封看賞的同時,危機也漸漸在周圍起伏。”
“這…….算了,你還是把這個東西還給那個郡主吧!我不要了,只要日後能安靜生活,我覺得比什麼都重要。”說著,蘇念尾將懷中的“如意雲(yún)紋簪”拿了出來,打算交由東陵雪寒奉還於東陵褚天。一想到這東西可能會惹出更多事端,蘇念尾就算喜歡,也只能忍痛交還。畢竟,現(xiàn)在唯一讓她覺得重要的除了是四顆仙珠以外,就是她這毫無價值存在的性命了。
定定的望著蘇念尾手中的“如意雲(yún)紋簪”良久,東陵雪寒眼裡突然凝結(jié)出了一道薄冰。再次擡眸的時候,瞳孔裡有著淡淡的陰霾;“這是皇上送給你的?”
蘇念尾默然點頭,然後握著它高高擡起;“拿去,就說他的心意我領(lǐng)了,這東西還是還給他吧!”
東陵雪寒沒有說話,只是冷冷的望了望金簪,然後一臉深意的朝蘇念尾看去。
“東西是皇兄的心意,你收下吧!如果你再擔(dān)心什麼,本王是絕對不會讓它發(fā)生的。”話畢,他一臉陰晴不定的轉(zhuǎn)過身,然後跨步離去。
蘇念尾愣了半晌,回過神思之際,人已走遠。
這個小鬼,真是莫明其妙。猜不透他在想什麼,一會還充當(dāng)爛好人幫她,一會又像吃了炸藥一樣,臉臭得嚇人。
雷聲震耳,烏雲(yún)翻涌。
夏至,雨來得猛,也去得快。
此時,烏雲(yún)密集的天空,大雨傾盆,如斷線的珍珠。
砸在屋頂上,噼啪直響。就連,湖裡的荷葉,也被打得東搖西擺。
蘇念尾倚在秋水坊的憑欄,望著豆大的雨珠,愣愣出神。
駐顏珠,封塵珠,長青珠,預(yù)言珠!這四顆能夠變改她命運的珠子,此刻別說得到,她除了封塵珠外,對其它的連身處何方都不知曉。這,到底該怎麼辦?
雨停了,彩虹如一道半圓形的綵帶,悄悄的藏匿淺煙薄霧中。露出一隅,身形處在雲(yún)端深處,若隱若現(xiàn)。當(dāng)太陽升起,金光劃破繚繞的煙霧,紅黃綠藍幾色相併的彩練破繭而出。絢麗璀璨的柔輝,映照著雨後大地。被溫暖照耀著,蘇念尾仰目,發(fā)現(xiàn)天空是如此的湛藍,大地是如此的柔和,湖畔是那樣的寧靜。
是的,前些日子經(jīng)清和郡主一鬧,很久就沒有這麼清靜過了。
雖然聽下面的一些宮女閒言碎語得知,清和郡主被皇上貶到“寒怡宮”(相當(dāng)於冷宮)了,但是那些流言蜚語也漸漸開始了。
不錯,皇上在深宮之中,匿藏了一位相貌可憎,百拙千醜的女人已經(jīng)成爲(wèi)宮廷之中人盡皆知的笑話。
被人嘲笑,蘇念尾倒也並沒放在心上。只是,她不知道這樣,會給東陵褚天帶來什麼不必要的麻煩。
想著想著,她幽幽的嘆了口氣,感覺身子微暖。太陽照近了憑欄,全身舒適得讓人想瞌睡。
她輕輕起身,想到湖畔走走。那裡是散解迂緩心情的好地方。
這時,一抹天藍色消瘦身形的男子,朝彩虹跨過的地方走來。
好熟悉的身影,但那不是東陵褚天的身影,因爲(wèi)比起東陵褚天眼前的身影更爲(wèi)高瘦一些。更不可能是東陵雪寒,因爲(wèi)那小子只穿黑衣。
究竟眼前的人是誰呢?蘇念尾踮起了腳尖,一臉茫然的望去。
男子的身影漸近,他身穿乾淨(jìng)整潔的天藍色朝服,與他消瘦清淺的身軀溶爲(wèi)一體。就算看不見,但已被這身衣袍襯托得既得體端莊,又高雅尊貴。當(dāng)然,從遠處踏來的他,還有一種仙人般的飄逸。
看到這裡,她的心驟然一緊。這種熟愁的感覺,不是隻藏在心臟的深處嗎?這個人突然走來,就將她輕易的喚醒,難道他是………
沿著湖畔,他飄逸的步子陡然停下。她的心,也在此刻跟著一緊。不是說好了,不再去想那個人嘛,爲(wèi)何他的到來,會使她的心也微微起伏?
他徘徊在岸沿,思緒有些猶豫。當(dāng)他茫然的望著這座新建的宮殿時,驀地迎上憑欄側(cè)畔一雙如小鹿般清靈美麗的雙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