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寒皺著眉急聲道：“殿下，爲(wèi)了一個薛家庶女難道還要犯險麼？況且……她和晉王的關(guān)係不清不楚！”
穆君毅望著一滴順著薛亦晚脖頸淌下的鮮血，目光冷冽不變，語氣透著寒意，低沉響起，“方纔你都聽到了？”
雖然是穆君毅拿劍架在自己脖子上，但薛亦晚還是不敢有絲毫鬆懈，她是知道的，雖然穆君毅看不見但卻對聲音極靈敏。
特別是在夜晚，甚至他上次還用輕功帶自己出了宮，長期失明的人在夜晚是更加有優(yōu)勢的。
任寒一急，“殿下別相信這妖女的話！她一定聽見了！”
這些日子以來薛亦晚很少看到任寒，但上回在密牢的經(jīng)歷和今日所聞所見，她大抵猜到他的身份不低。
看來這件事很重要，薛亦晚這麼想著心裡的底氣更是多了一分，她擡起眸毫無懼意地掃了眼穆君毅。
“是，我都聽見了。”
穆君毅握劍的手又加了一分力氣，薛亦晚倒吸了一口涼氣，但卻不怒反笑，一絲鮮血掩映下那笑也凜冽起來。
“殿下當(dāng)真相信這世上有巧合一事？朔州那苦寒之地也能興起瘟疫，倒是叫我大開眼界。”
薛亦晚的笑聲激得任寒漲紅了臉，他緊緊攥著拳，怒斥道：“妖女！你胡說八道什麼！”
薛亦晚瞥了眼穆君毅深不見底的眼眸，急忙別過了目光，那雙如墨的眸子雖然沒有光華卻如同深淵一般。
鎮(zhèn)定下來，她冷笑道：“如果是瘟疫，一夜之間就能要了上千人的命，當(dāng)真是可以載入南陵史冊了……”
話還沒說完任寒幾乎要兩眼噴出怒火了，“你什麼意思？！”
穆君毅清冷的聲音低低響起，“說下去。”
薛亦晚感受得到那把劍的分毫不動，銳利的劍鋒割開皮膚，火辣辣的痛意侵襲著她，薛亦晚緊緊掐著手心，目光中浮起果決。
“如果我沒猜錯，殿下是著了別人的道，要想最快地除掉上萬人，用毒是最好的法子。”薛亦晚的聲音一字一句且沉穩(wěn)。
任寒一怔，隨後拱手道：“殿下別被這妖女蠱惑！”
“蠱惑太子？我治了太子這麼多天，要是想下手早就動手了。”薛亦晚察覺到脖子上的利劍微微一顫，她伸手夾住了劍鋒按下了那把劍。
“殿下，再耽擱下去就算有法子也晚了，關(guān)於朔州的事我沒有任何興趣，這一次照例是要算診金的……”她一邊用帕子堵著傷口一邊揚眉盯著穆君毅。
任寒被薛亦晚這話堵得愣在了原地。
而片刻之間，穆君毅已經(jīng)將長劍收回了劍鞘，如果真的是毒，那這幾萬人就有了活路，“診金如何算？”
任寒大驚，殿下就這麼相信她了？
薛亦晚臉色未變，淡淡道：“一萬兩。”她想要的自然是試探穆君毅的態(tài)度。
任寒大怒，“你！”這女人和殿下獅子大開口，瘋了不成？！
薛亦晚擡眸，毫無懼色，緩緩道：“不行的話，殿下還是殺了我吧，我庶出之身而已，命也不值錢，殿下還能省下一萬兩。”
“若你治不好呢？”穆君毅目光一沉。
“任殿下發(fā)落。”薛亦晚忍著火辣辣的痛意，心裡卻是鬆了一口氣，好歹是撿回了一條命，否則要是死在了這東宮這輩子也算是白活了。
方纔穆君毅可是真切地露出了殺意啊！她忍住了後怕思索起這朔州的事情，看來這些人馬是很重要的部署，不然穆君毅怎麼會這麼輕易拿出五萬兩來？
任寒皺著眉還要再勸，穆君毅卻是冷聲吩咐道：“帶她去查驗送信之人。”
薛亦晚望著僵在原地的任寒，“還不走？這人從朔州而來，恐怕是撐不了多久了，要是我還沒到他就死了，這筆賬算在誰的頭上？”
任寒瞪了她一眼，“妖女！要是被我發(fā)現(xiàn)你騙了殿下我一定……”
“還在廢話？”
薛亦晚的話讓任寒憋得滿臉通紅，堂堂暗衛(wèi)統(tǒng)領(lǐng)居然會栽在一個小女子手裡，他窘得說不出話來。
剛要邁步，薛亦晚驀地回頭，她從衣袖中取出一隻荷包扔在了穆君毅的手中，“對了，這是九葉淸芷，戌時還沒過，我可沒有食言。”
這正是穆君毅在薛家遍尋不著的九葉淸芷。
望著她遠(yuǎn)遠(yuǎn)而去的背影，穆君毅緩緩摩挲著手中這荷包，若有所思地垂下眼簾。
這送信之人的確是中了毒，看癥狀就是那朔州蔓延的“瘟疫”了，雖然前世曾經(jīng)經(jīng)手過，可薛亦晚也發(fā)現(xiàn)了這次更加棘手，其中的毒性也比前世那次精妙得多。
雖然是迫於無奈沾染上這件事，可薛亦晚還是加快了速度，朔州那幾萬人的性命是耽擱不得的，關(guān)於人命她從不願意用命如草芥來定義，命便是命，沒有高低貴賤。
等到藥方出來已經(jīng)是快要天亮了，薛亦晚揉了揉手腕後放下筆就要起身，卻不料看到穆君毅閉目養(yǎng)神一般坐在不遠(yuǎn)處的案桌後。
“你怎麼來了？”薛亦晚根本沒有意識到他來了。
穆君毅略擡了眸子，“藥方出來了？”
薛亦晚打量著他還是昨晚那件石青色的長衫，猜到他也是一夜未睡，她也不做耽誤，開口道：“這方子儘快送去朔州爲(wèi)好，一些藥我都換成了朔州就有的了，別耽擱爲(wèi)好。”
穆君毅微微頷首，“任寒，將這方子即刻用飛鷹傳至朔州。”
任寒臉色遲疑，“殿下……這方子會不會不妥……”
薛亦晚知道他不相信自己，起身淡淡道：“如果你不相信我還有更好的辦法麼？親自趕去朔州送死？起碼我手裡的方子是一條生路，你有什麼資格替上萬人否決這生機？”
穆君毅神色不變，只是擡手毫無猶豫道：“即刻去送。”
“殿下，要不要先找個大夫看一看？”任寒還是不放心。
“不必。”穆君毅斬釘截鐵的話讓任寒只得是疾步趕了出去。
薛亦晚這才返身又對那昏迷不醒的士卒施了針，她一夜未睡還強忍著眩暈，收針的時候竟然是扎到了自己。
她立刻解下了脖子上的帕子包住了手指，而雪白的脖頸上那條血痕卻是清晰地呈現(xiàn)出來，刺入穆君毅的眼眸。
一下子擡眸撞進(jìn)了穆君毅那雙眸子中，薛亦晚竟然是一怔，隨即她才搖頭一笑，自己當(dāng)真是魔怔了，這
人根本看不見的。
“在密牢時，本宮答應(yīng)過你一件事，你想好了麼？”穆君毅清冷的聲音讓薛亦晚清醒了大半。
快速地回過神，薛亦晚驀地想到了讓自己懷疑的薛家，她自己的確是沒辦法詳查的，但是這個深藏不漏的太子呢？
“我想讓殿下替我查薛家。”薛亦晚站起身望著穆君毅。
穆君毅目光微沉，又似是不以爲(wèi)意，“薛家？百年前薛家憑著醫(yī)術(shù)在五大世家中佔據(jù)了一席之地，但如今早已是光輝不復(fù)，只剩個門戶罷了，你想必是比本宮還清楚。”
薛亦晚自然是知曉的，百年前五大世家鼎足而立，就連南陵皇室穆族都要敬讓三分。
畢竟五大世家的佈局幾乎涵蓋了南陵大半，要想擺平五大世家的代價是不可估量的，最好的選擇就是使其互相牽制穩(wěn)定朝綱。
但薛家已經(jīng)是走在了不斷衰敗的道路，到了現(xiàn)任家主薛正平這裡更是差強人意，薛正平如今不過一個太醫(yī)而已，更別說因爲(wèi)名聲的衰敗，薛家的醫(yī)館生意都舉步維艱了。
可薛亦晚卻知道，薛家的底牌不僅僅是表面看得這樣簡單，禁地內(nèi)那片竹林後面到底是什麼，自己的父親在害怕泄露什麼？那個至關(guān)重要的方子是不是和昭文帝有關(guān)係？
“我想要看的是我父親這些年在太醫(yī)院的所有醫(yī)案檔案。”薛亦晚這話讓穆君毅微微擡起了眸。
“對太醫(yī)院的檔案感興趣，薛亦晚，你的膽子不小。”穆君毅盯著她毫無破綻的臉，全然看不出絲毫的僞裝和掩飾。
“太子殿下曾經(jīng)親口說過，除了放我走其他都可以答應(yīng)，這件事應(yīng)該不算什麼。”
薛亦晚心裡卻是不太肯定的，雖然知道太子隱藏的很深，可他到底還是個行動不便的人，在萬里之外的邊關(guān)之地興許他還能搏一搏，可在京都他能有這樣通天的手段麼？
“好，本宮也不會食言，本個月之內(nèi)本宮會將卷宗檔案交給你。”穆君毅沒有再看薛亦晚眸中的一抹驚愕，而是淡淡道：“現(xiàn)在，推本宮回寢殿。”
似乎使喚薛亦晚推輪椅也成了穆君毅的一大樂趣。
這時候的薛亦晚卻是猛地一愣，什麼？他就這樣輕易地答應(yīng)了？那可是太醫(yī)院啊！
穆君毅不滿地蹙起了眉，聲音微冷，“還不走？”
薛亦晚回過神，將銀針一收，這才邁步過去，她扁了扁嘴，穆君毅這樣是把自己順道當(dāng)成了使喚的宮女？
回到東偏殿好不容易補了個覺，薛亦晚睜開眼就是晌午了。
一旁站著的如意見薛亦晚醒了連忙笑著扶她坐了起來，“小姐，殿下特地吩咐人送了飯菜來哦，就是生怕小姐錯過了午食的時間。”
薛亦晚睜大了眼睛，穆君毅給她送飯菜？她怎麼敢信？！“你說什麼？殿下派人送來的飯菜？”
“可不是麼？”傳了飯菜進(jìn)來，如意一邊伺候著薛亦晚梳洗一邊笑得更歡了，“殿下可是惦記著小姐的，聽說這飯菜和殿下用的是一樣的。”
一樣的？想到自己特地關(guān)照過的菜單，薛亦晚心裡咯噔了一聲，果然轉(zhuǎn)頭朝擺好飯菜的桌上望去，她瞥了一眼就心裡暗道不好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