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念挽住沈庭，笑著跟宜敏打招呼：“敏敏，妹夫，沒想到你們也在！之前沒聽爸媽說起，還以爲你們不來京都過年，這下真是太好了，一家團聚。”
她笑容滿面，又把話說得漂亮。
伊春山和馮秀貞對視一眼。
自從伊念嫁進沈家，中秋、除夕這樣的節日，就沒回來過。
當然老太太也理解，一來她自己並不願意見到伊念，她不來，正好。
二來，沈家那邊一大家子，伊念嫁過去，上有公婆，下有孩子，也沒有回孃家過年的道理。
只能說，不喜歡一個人真是方方面面都覺得不滿意。
好比宜敏，也是回孃家過年，老太太笑容就沒斷過。
這會兒伊念上門，笑容立馬就淡了幾分。
但考慮到大過年的，也不好把人往外趕，更別說沈時宴還在，所以二老雖然不太樂意，但還是招呼兩人坐下一起吃飯。
傭人取來兩副乾淨的碗筷。
伊念笑著落座：“今天能有這待遇，還是沾了阿敏的光呢。”
這話，沒人接。
她也不尷尬，笑著拿起筷子給沈庭夾菜：“來，這個好吃，嚐嚐。”
沈庭語氣淡淡：“我自己來。”
伊念吃了塊排骨，剛入口就愣住——
“這是……媽親自下廚做的吧？”
蘇晉興點頭：“媽今天從早上起來忙活到現在，桌上大部分菜都是她親手做的。”
伊念頓時酸意上涌。
雖然早就知道——知道他們的偏心，知道他們的區別對待，但此刻還是不禁破防了。
“看來還是妹妹面子大啊，媽都多少年沒進過廚房了，還以爲這輩子都吃不到她親手做的菜了。”
沈庭皺眉：“吃你的飯，少說兩句。”
伊念笑了：“怎麼？當著爸媽的面，你這是要拿飯塞我的嘴啊？”
沈庭：“我記得，你平時在家話沒怎麼多。”
“因爲我今天回孃家了呀，在孃家還不能暢所欲言，豈不是很可笑？”
沈庭放下筷子，“沒讓你不說，但可不可以吃完再說？”
伊念笑容頓住，正準備發火。
“媽——”沈時宴突然開口，“這頓飯外婆準備了很長時間，你嚐嚐這個，應該會喜歡。”
說著，給伊念夾了塊紅燒肉。
伊念這才作罷，端起碗來，笑容重回臉上：“嗯，好吃的。媽的手藝還是和從前一樣好。”
氣氛緩和下來，大家高高興興動筷。
至少，表面看來是高興的。
……
吃過飯，老爺子把沈庭和沈時宴叫進書房談事，客廳就只剩下馮秀貞、宜敏和伊念。
蘇雨眠上樓去了。
蘇晉興吃得太撐，去園子裡溜達了，順便看看玻璃暖房裡老太太養的那些花。
有很多都是進口花苗，國內少見，他早就想研究研究了。
宜敏陪著馮秀貞坐在沙發上一起看春晚，母女倆說說笑笑，一團和氣。
偶爾看見有趣的小品，還會湊在一起討論評價。
反觀伊念，獨自一個人坐在沙發另一頭，沉默不語，眼神也有些放空，不知在想什麼。
直到——
宜敏起身：“我去削個果盤。”
老太太趕緊拉住她：“別忙活了，這些事讓傭人做吧。”
宜敏笑著說：“削點水果又不費事，很快就好。”
同時也是考慮到兩個廚師已經回住處了，大過年的，也讓人休息休息，喘口氣。
說完，她朝廚房走去。
老太太就這麼看著女兒的背影，一直看著，嘴角含笑，根本捨不得挪開。
經過這段時間的治療，加上老太太自己也積極配合，視力恢復得很快。
看小一點的字和實體出版書還是比較費力，但看電視和日常生活中看人已經沒什麼問題了。
她現在無比慶幸當初聽勸，沒有徹底放棄治療，否則……
如今，她只覺，怎麼看都看不夠。
“媽，最近天兒冷了，您不是喜歡南方的氣候嗎？我知道瓊省有個地方很適合避寒，等過了年，我帶您和爸過去住段時間吧？”
見宜敏離開，伊念眼珠一轉，笑著坐到老太太身邊。
然而馮秀貞在她靠近的瞬間，卻笑意稍斂：“不用了，住在家裡挺好的。如果我跟你爸有需要，我們自己會安排，你不用操心。”
伊念：“是，我知道您和爸可以安排，但……這不是想盡一盡我這個做女兒的孝心嘛？”
“最近我們都不打算出遠門。”老太太見她好像聽不懂話，索性直接挑破。
就是不想去而已。
“爲什麼？”伊念攥緊手指，“因爲阿敏回來了？”
席間，她臉上雖然一直掛著笑，但看老爺子和老太太對宜敏百依百順，甚至連蘇晉興這個外人的待遇都比她好。
伊念心裡早就壓著一股邪火，只是礙於大家在場，沒有發出來。
這會兒徹底壓不住了——
她冷笑一聲：“媽，其實我一直都不明白。”
“您爲什麼這麼討厭我？是因爲我和阿敏一起出去，結果只有我一個人逃了回來？難道我跟她一樣下落不明，失蹤不見，你才滿意嗎？”
“現在阿敏回來了，我以爲你可以放下成見，重新接納我，可沒想到你還是這樣……我、我究竟做錯了什麼，要被這樣對待啊？”
伊念說著，語氣不由染上哭腔。
從前就是這樣，他們對自己的親女兒總是更多優待，從來都一碗水端不平。
憑什麼她宜敏就是掌心寶，而自己就賤如草？
老太太看著她的眼睛，一字一頓：“你竟然不知道你哪裡做錯了？呵……”
這時，宜敏端著果盤出來。
她招呼伊念和老太太一起吃水果，話還沒說完，就聽伊念開口：“阿敏，你跟我過來一下，這次帶的禮物裡有很多海貨、乾貨，我告訴你該怎麼保存。”
老太太淡淡道：“這些交給傭人就好，阿敏你不用管。”
再次被老太太拒絕，伊念整個人都陰沉了幾分。
宜敏卻笑著說：“這個天，乾貨保存不當容易受潮發黴，我還是去看看吧。”
老太太皺眉，但到底沒再阻止。
伊念心裡壓抑著火氣，把宜敏帶到花園。
周圍突然安靜下來。
這是時隔多年，姐妹倆第一次這樣面對面的、單獨的交談。
宜敏知道，伊念有話要對她說。
同樣的，她也有話想說。
“姐姐，想說什麼就直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