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黑色絲綢睡袍, 長髮披散,額頭綁著一條紅帶子,上面書著‘情聖’二字……只見某人握著毛筆, 眼神專注地在奮筆疾書著什麼。
“陛下, 你在幹什麼……”
“抄情書。”
“蛤?”
小太監看著平時看個摺子都要打瞌睡, 這回認真在抄情書皇上, 當下咬著袖子……爲大胤國的未來堪憂不已起來。
沈寅想到可能這是他最後一件能爲霽柯做的事, 不由地幹勁十足起來,一旁看呆了小太監,“陛下……你到底怎麼了……”
另一頭, 青宅。
“什麼?!”白揚擡頭,死死地盯著霽柯。雖然兩人認識時間不短, 但他好像是第一次認識她似的, 仔仔細細帶著不可思議, 看外來物種地研究著她。
緣於,她想出個, 非正常人想出來的事。
一旁,霽柯端著一杯茶,神態若常。
“我平素沒有什麼親朋好友,對這世間留戀放不下的東西不甚多。想了想,還有放心不下的便是紅塵與這青宅。紅塵, 既然她本就是你們紅蓮教的人, 那便讓她回去罷, 無極那邊我會按照約定給他想要的東西, 雖不能長生, 但也可延緩容貌衰老。至於青宅,你和未央日後成親, 始終需要一個落腳的地方,我對你二人還是有些欣賞的,並送與你。你們替我,照顧好我院前的梨花?!?
白揚清淡地皺了皺眉:“你不覺得你說這話很不負責任?沈寅呢?他纔是你最該放不下的人,不是?”
霽柯的表情僵了一瞬,但是很快恢復過來,她朝白揚笑。笑得白揚,膽戰心驚。
霽柯的手拍了兩下,然後他們談話這間房的屏風後,走出來一個人。
白揚轉身,看清來人,眼睛一時出現當初未央在黑暗中,震驚不已的神情。
她的容貌,還有神韻,竟與他左手邊的霽柯,一模一樣……
“白揚。”
“白揚?!?
同樣的兩個聲音重疊在一起,像是一個人發出來的,讓白揚內心一抖。
*
次日,沈寅從宮殿的桌前醒來。
“天亮了……”揉了揉眼睛,看見他抄好的古往今來,最經典的100句情句,他笑了起來。
將他們收疊好,他放入那他讓人準備的盒子裡,高興地出宮找霽柯。
沒想到她比自己還要著急,竟然,一早在門口等著自己。
“阿柯!”不顧侍衛那驚慌的神色,他跳下馬車,抱著那一疊情書,笑得如朝陽的大男孩般地遞給她:“給,交功課了?!?
她脣角彎彎,接過他手中的盒子。
他盯著她的盒子看,終於忍不住指了指盒子:“不打開看看?”
她愣了下,倒是配合地打開盒子,拿起一張唸了一句:“蒹葭蒼蒼,白露爲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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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拿了一張:“平生不會相思,纔會相思,便害相思……”
“我住長江頭,君住長江尾。日日思君不見君,共飲一江水……”
她低頭一張張念著,聲音好聽,卻也和背書似的平平。
倒是,卻突然聽他道。
“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嗓音動人,含情流轉。
她擡頭,與他四目相對,他微微一笑,如風,如絮……一瞬間,霽柯,感覺心,噗通,跳了一下。不由,微微地低下頭來,掩飾什麼。
“阿寅……”
*
她與他,必須活一個,跟蹤沈寅,霽柯找到那個在他背後出謀劃策的巫師。運用萬生石的力量,迷惑他說出了一切。
原來那個笨蛋,時想替她死啊。
知道這件事,她笑了一陣,爲何笑?因爲她活了這麼久,還沒有一個人,願意爲她死過。
她本就未想過要他死,知道了之後,更不要說看著他死去。
但是他們之間只能活一個,她活了這些年,說實話,活乏了。雖然感覺要離開他,心,會痛。但畢竟還是累了些。且想來,應該比留她一個人行屍走肉,活著要好。
所以,成全他生,是必定的答案。但若讓他知道自己爲她死,他必定也是不好過的,所以她在臨走前,這幾日藉助萬生石創造了一個與自己外貌、聲音、甚至情感與記憶,都一模一樣的,另一個自己。
那個人,那個‘霽柯’,會代替她,好好地陪伴他,餘生的。
抱著那一盒寫滿情話的盒子,深夜,她朝著邙山走去。
卻在半途,遇見了陳王。半晌,身邊亮起的火把,她側了側身,看清陳玉那張被火把照不清神色的臉。還有麒凌……那個冷峻的麒國王子。
他們似乎,早就算準了她會來。
不,不是他們,是他。霽柯最後把視線定在陳玉身上,十年,足夠讓一個人瞭解一個到,瞭解她會做的決定,會選擇,告別的地方。
“交出萬生石……妖女!”
陳王說過這句話,只聽那士兵舉起火把,一句句:“妖女,妖女……”勢要向她聲討過來。
霽柯看了一圈這些人,最後陳玉站出來:“交出來,放你走?!?
“哈哈哈哈哈……哈哈……”聽到這句話,霽柯大笑起來。她平時不會這般笑,這夜風突突中髮絲風舞,笑得,有些滲人地讓一些士兵不自覺地退後腳步。
只是晚了,只見他們的手中的兵器不知爲何全部從他們手中,飛離開他們的手,在空中漂浮。然後猛地,朝著他們身體各個不致命,但致疼的部位猛然戳去。一聲聲叫聲,淒厲地響徹山林,驚得鳥從林中做飛。
陳王,陳玉,還有麒凌,他們都未能倖免地全部跪倒地。
再擡頭見她,他們看見她從那片哀嚎聲,走進密林深處的黑暗。那背影清淺地,好似,她要同這夜風一般,消失一般。
在衆人的驚嚇與害怕中,唯獨陳玉捂著冒血的手臂站了起來,朝她跟過去。
*
不知怎麼的,明明九月,還未入冬,卻突然下起了鵝毛大雪。
霽柯走了幾步,停住,瞧了瞧這雪,不一會一個冰雹砸下來,她反應敏捷地躲過,再看,無數個拳頭大的冰雹夾雜著雪,就這麼匪夷所思地從天上砸下來。
她捂了捂身體某個痠痛的部位,知道,萬生石的力量又在滋長。她必須快毀了它,不然這地,恐要被這冰雹給砸下一個窟窿。
走著,她很快到了山頂,坐在山頂的峰巒處,因爲想好了死法和料理好身後事,倒覺得去的安穩。
閉上眼睛,她看著天空那被烏雲遮蔽的月亮,長長地吐了口氣。
“沈寅,即便我走了,你也要抱著我的□□幸福地活上個一生一世,莫讓我再嘗一次,何爲辜負。”
月影疏斜,照在沈寅與霽柯成親的那個客棧,沈寅帶著一瓶□□,準備在這裡結束一切。
可是就在他要喝下這瓶□□時,一個聲音喊道:“不要?!?
他朝門口看去,見來人,四目相對。
眼眸,震了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