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玉朝著它走來, 霽柯看著他的眼睛,總覺得被他看穿了所有。
玉指有些微涼,不期然地摸到她的臉, 霽柯的腳步欲退。
但在那雙目光的凝視下, 卻什麼也做不了。
“我知道我傷害了你, 沒有資格再要求你什麼, 但……我從未如此深刻地明白, 我愛你,霽柯,我不知情何時起, 對你如此相思刻骨。”
“嗷……”愣了一下,霽柯張口咬住他的一根食指, 鮮血汩汩流下……
陳玉低頭看著, 微微地凝了凝眉, 卻也不動地任它咬著。
血越流越多,它突然停下, 擡頭看著他,有著深深的不解和一絲痛。
轉身,它逃離他。
他手中那把油紙傘落地,淋著雨嗒嗒地響。
霽柯跑了很多遠,跑著跑著, 它跌累倒在一處空曠的竹廊上。
“嗷……”喘著息, 它眼神迷茫而出跳地看著前方, 邁開的狼爪子, 終究不知該往何處去。
“小白狼, 你怎麼了?”一個聲音在身後似叫它。
它轉身,見是沈寅。
沈寅一臉少有的沮喪和頹唐, 走過去伸手將它抱起來,“怎麼走路也會摔跤?”不知爲何,每次看到它,都有一種熟悉和放鬆感。
“嗷……”霽柯張口朝他叫了聲,有些心事地,似在訴說什麼難處地又低了低頭。
沈寅伸手摸了摸它的毛,“你也遇到了煩惱?”
霽柯對他點了點頭,沈寅笑了笑,“那我們還真是同病相憐,走,帶你喝酒解悶去。”
“……嗷。”
以爲說笑,倒真沒想到他真的帶一匹狼……去喝酒。
雨水泠泠地打在竹臺上,霽柯與沈寅中間隔著酒幾而坐。
伸手,他爲它倒上一杯酒,自己也倒上一杯,仰頭,他一干而敬,忘了它是一匹狼,還是母的。倏爾,又連喝好幾杯。
霽柯看著他,緩緩低頭,用狼爪子抱住酒杯,瞇眼,一仰而盡。
沈寅見它喝酒模樣:“哈哈……”
霽柯瞪他一眼,喝完了,用爪子夠了夠那酒。
沈寅:“還要?”
見它點了點頭,沈寅又是一陣笑,爲它又倒了一杯,和它你一杯我一杯地喝了起來。
不會,兩人十幾瓶酒下去,跌倒的酒瓶中。
小白狼的身影抱著酒杯地搖搖欲墜,而沈寅撐著額頭,似也已醉了。
“哎……”他突然輕聲地說:“告訴你一個秘密。”
“嗷……”
“我啊……可能,不,我不姓沈。原來我爹不是我爹,我娘不是我娘,我奶奶,也不是我奶奶……那我又是誰,突然,我覺得我生活在一場騙局裡。我似乎覺得謎底觸手可及,可害怕揭開謎底,我想帶阿柯離開這裡,我想,離開這裡……”
噗咚……一聲,霽柯轉身,見他醉倒在自己的面前。
她有些微醺地,走過去,用爪子安撫地揉了揉他的發。
“不要害怕,還有我在,等一切結束,我們,就離開這裡。”
它朝他偎了偎,伴著雨聲,沉沉地睡在他心口的位置。
他伸手,身心有些冰冷地,抱住那一團,柔軟的溫度。
雨,嗒嗒落下。
*
嗒嗒的雨打在窗臺上,屋內傳來一聲聲叫囂。
“你到底能不能救她,你看她被你弄成什麼醜樣子了!”無極緊緊地擰著眉頭,瞧著那不知給他的長生返老還童藥的霽柯塗了什麼的無崖子。
“她的皮爲何越來越蒼老,氣息爲何越來越弱!”
“說話!”
見無崖子總是不理他,無極跑了過去,可是被無崖子伸手點住了穴。
“你竟然偷襲……”
啞穴也被點,無崖子轉身,手在脣邊噓了下。
無極感覺頭上突然冒煙,想要衝破穴道,但是以無崖子的功力,他又不是立馬能夠衝開,再加上這會他情緒比較波動。
那頭,躺在牀上的霽柯好似一刻十年,隨著桌上那根被無崖子點的香越來越短,霽柯的面容也越來越老,最終那光澤的皮膚變成老者。
無極驚詫地見著……最後讓他更震撼的是,霽柯身上的□□腐爛化水,最後變成一具骸骨,骸骨又變成了12顆石子。無崖子撿起那12顆石子,用布包裹著,離開這裡。
任無極怎麼喊,他都未聽見似的。
*
次日,驛站前聚集了一羣朝廷文武要員,他們簇擁著一輛皇車停留在這裡。
皇車的車簾被拉開,只見胤皇那張陰戾的眼,看著這座驛站,不懷好意。
“王駕,王駕……”太監一聲聲尖利的叫著,驛站裡的人紛紛跑出來接駕。
酒醒了的沈寅抱著小白狼也來了,恰好見到老太君迎駕,胤皇進去後,大公主從另一輛馬車也下來。沈寅有一種不好的預感,第一想到的是如君的安危,不過轉念,老太君都出來接駕,想必他沒事。
看著他大公主,沈寅猶豫了下,還是跟著她的步子,悄然地走過去。
大公主在西面的一座廂房住下,似知有人要來,她只留下兩名隨侍,剩下的都打發在外庭守著。但看見沈寅出現在她屋內,她將另外兩名也遣走。
“阿孃……”只剩下他二人和白狼,沈寅張了張嘴,熟悉而又陌生的語氣,喊出這句。
長公主怔了怔,轉而,表情有一瞬間的複雜。
“坐。”
“不用了。”
“陪阿孃喝杯茶,身上一股酒味,昨夜是喝了多少。”
“……是。”
沈寅坐下,長公主爲他倒了一杯茶水,沈寅將茶拿過來,往白狼那裡放了放。
霽柯看了看他,用爪子夠了夠那茶杯,抱住。
長公主一聲笑,用手指撥了撥它的發,“你這小寵,倒是可愛。”
霽柯:小寵……
沈寅:“可不送人。”
“呵呵……好了,阿孃知了,我不跟你搶。”
沈寅笑起,倒是緩解了些突然奇怪的氣氛。
笑著,笑著,長公主突然擡頭看著沈寅:“鳳目星眸,我兒……原本我深信著,你是我的孩子才生的這般,沒想到竟是因與我相似的同胞皇弟,我們才如此地像地難以讓人懷疑。”
沈寅怔住,“皇弟……”他阿孃的皇弟是……那他是……
長公主擡頭,毫無預兆地落下一滴淚,熨燙在沈寅手背:“沒錯,你是胤楓的孩子,當世真正的太子。寅兒……對不起,我好像不是你阿孃。”
眼眸顫動,沈寅:“怎麼會……”
“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