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頭換面的藍子期讓所有認識他,但不熟識他的人,越來越看不懂。
醫館內,霽柯傷勢好的神速,沈寅收拾著準備帶她離開。
藍子期推開門,走進來。
一聲輕喚:“小柯?!?
霽柯擡了擡,看著他清俊的顏,飄逸的藍衫,心底一瞬熟悉而久違地震撼著……他終究是回來了。
“恩。”
“帶我去見她。”
霽柯瞳孔眸色變化瞬息著。
藍子期手指敲了兩下桌面,對她笑了笑:“酒醒了,我的腦子也清醒了,我想以你極爲護短的性子來說,斷不會燒了我所愛?!?
沈寅挑眉,看向霽柯不解:“燒?”
沈寅見她看著藍子期,殊而低頭,肩膀顫抖:“-_-||”
“呵呵……”她的笑聲響得開懷,又詭異。
*
當陳玉忙完手中的事趕到醫館時,聽說霽柯走了。他在她所待過的屋內站片刻,無聲地離開。
回了陳府,柳絡大老遠見他,便迎了過來:“相公。”
陳玉對她抿脣笑了笑,但略顯牽強:“我還有點事要忙,今日恐怕不能陪你?!?
柳絡善解人意:“你儘管去忙,不用在意我,我自有打發時間的樂子?!彪m是體諒地說著,可她話語裡仍舊透著些容易察覺的酸楚與落寞。
侍人們都不禁向她投去小心翼翼的同情目光。
但狠心的陳玉拿開她的手,拍了拍,便從她身邊不帶留戀地走過去。
橋下,風打落葉飄零。池心的兩隻金魚遊在一起,又不知何由,散開東西。
柳絡微微側眼看了一眼那對魚兒,轉身,她不語地看著陳玉離去的身影,心道:“你以爲你這些日子忙何是我會不知。陳玉啊陳玉,我們纔是這一池裡共存共息的魚兒,你無論如何逃避我,池兒就這麼大,你永遠都是我的。”
“阿欠!”
左丞相府,沈寅與霽柯並肩走在左丞相給杜雲煙臨時弄的冰庫裡,打了個噴嚏。
霽柯看了他眼:“提些內力,護住丹田。”
沈寅點了點頭,“知道了。”手微微冷顫,他未告訴霽柯,她受傷那會他怕她斷命,一下子把全部內力往她身上沒日沒夜的輸。此時的他,根本沒有多餘的內力,提出來給自己護寒。
不過這事,他是絕對不會告訴她,讓她來嘲笑自己的。
沈寅一路這麼想著……但突然地,手心傳來一陣溫熱,他驚訝地轉身低首,見她的手不知何時抓住了他。
手心傳來她輸陣陣內力,流入的溫暖,滲透心田。
不由地,他握緊了緊她。
藍子期走在他們身後,無聲無息地,沈寅總覺得突然甦醒的藍子期,給他一種很不好惹的感覺。瞥了他眼,不遠處杜雲煙躺在那,沈寅以爲他會表現得很激動……可是他的臉色呈現出了和霽柯一摸一樣的,面癱。
離杜雲煙不遠處,霽柯同沈寅停下。
藍子期越過他們,走到杜雲煙身邊。
站著片刻,他從懷裡拿出一個藍色的錦瓶,將一枚藥丸置入她口中。
藍子期看著這張蒼白的臉,黑色挽起的發上,插著一隻栩栩如生的蜻蜓。
他的手指在蜻蜓上輕觸,排山倒海地觸及起他們曾經。
多年前。
他在蒙山採藥,突然被一個泥濘裡爬出來的丫頭,死死抓住腳腕。
她用盡最後的力氣,睜著一雙醒目地充滿仇恨怨氣的雙目,對他乞求:“救我。”
一時心軟,他把她背到他山腳下,他常在那製藥的竹屋裡。原本想著……等她醒了,便離開。
可他未想到,她在看到自己從山上輕功飛下來,給她果子時,她噗通一聲:“師傅!”對他磕頭拜地的額頭出血。
他不應,長生門人與紅塵世人,不深往來。
她倔強的要命,跪在雪裡,就在要變成雪人後,他又不忍扒開雪收凍得幾乎要失去知覺的她爲徒。
只是他能教她的不多,他對武功沒有什麼興趣,不像長生門裡其他師兄妹們,各個習得武林各家精髓,還能進行吸收自創獨門絕學。
他會的只是他們若是出去打架受傷了,他用最有效的藥材給他們醫治;暗自修習一些機關暗道,讓長生門能隱匿得更深些,沒人會打擾到他們。他想做的也只有這些。
他不知道自己爲何與山下人不一樣,但師傅師兄妹們在一起很快樂,他也便知足了。
後他們好笑地擔心他被人欺負,硬是換著法子把絕世輕功和護體心法,逼他練成。不強人,不傷人,卻也能自保。
只是,被她誤會了,以爲自己是什麼絕世隱匿山林的高手。
他聽了她哭得悽慘滅門的故事,感嘆世事無常,人心險惡。
冤冤相報何時了,牽著她,他想給她新的生活,想讓她忘去仇恨,於是把她帶給師傅教導。
可師傅一句:“長生門,永不入紅塵之人。”
他無奈爲她四處尋了個好人家,希望她可以重新開始。
可那會,他不懂人心。
他爲她找得那戶人家的小姐把她當丫鬟使,虐待她。那受了他恩惠的大戶人家的老爺夫人,當做沒看見。他不忍,把她帶回竹屋。
她抱著他和個小貓似的,堅忍地哭得讓人心裡發疼,說著:“師傅,不要丟下雲兒,不要丟下雲兒一個人……”
他抱緊她,那會他想:自己已經活了那麼久,未來還有無盡生命,拿出用一百年來守護她,又算什麼。
“一百年……”藍子期撫摸她的眉眼:“沒想到我默許你的百年,終究不及你內心仇恨十年,一朝離我而去……雲兒,我與上蒼許諾你餘剩下的九十年,你讓我一人,如何去渡?!?
霽柯走了過去:“我想你已沒有那麼多時間去承諾?!?
藍子期:“我明白,你讓我和她待一會?!?
霽柯看了看他,內心一聲嘆:“我在外面等你?!?
沈寅聽著他二人的對話,對於霽柯那句沒有那麼多時間……有些不明的奇怪。
霽柯見他一副神離狀態,伸手,一把將他拉出去。
石壁的門緩緩地關上,獨留藍子期看著杜雲煙,目光深如潭水。
*
離開冰窖,霽柯與沈寅在杜雲煙房間內四下翻著。
沈寅找了很久都未找到杜雲煙臨死與霽柯說的……藏圖。
“你確定真的有那東西?”沈寅舒了口氣,擡頭問霽柯。
霽柯走到桌邊,給他倒杯茶,敲了敲桌子:“你別折騰了,安靜地坐著?!?
沈寅古怪:“你這是何意?”
霽柯看他,看得沈寅雞皮疙瘩起……那眼神仿若要把他看透似的,可怕。
他起身過來,端接過茶水:“你找吧,我坐會?!闭f起來,他的確有些頭暈,不知是否用力之前過度,胸口也悶悶的。
看著他發白的脣色,霽柯眼神中一閃而逝什麼,卻未多說地繼續找。
窗外,一輪皓月當空,隱匿在府中杏樹後。那杏樹之上有個黑影……一雙鷹一樣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盯著這屋內的動靜。
霽柯尋了很久,即便找到杜雲煙房內的暗閣,都未找到什麼所謂的寶藏。
直到……推門,藍子期無聲地走進來。
當藍子期走到沈寅身旁時,沈寅一陣驚嚇:“這人……難道就不能好好進來?”
聽到沈寅聲音,霽柯轉身,見到藍子期也微驚。
“她的機關術是我教的,你們要尋什麼,我來助你們?!?
“一張……藏寶圖樣的東西?!?
藍子期點了點頭:“是否發現有暗閣這類的東西?”
霽柯:“有,在牀下。”
藍子期目光轉向牀下,他並未蹲下,而是在指著杜雲煙的牀問:“在哪個位置?”
霽柯指著在上畫圈:“這裡?!?
沈寅只見藍子期手指在空中,劃動出一個等邊三角形的東西。又在兩條斜線的交接點,他徐徐敲動牀面的一處牆頭……
蹬……那牆發出一陣聲響。
緩緩地,自動地,牆面騰出一個長方凹體暗閣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