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長公主那裡走出來, 搖搖欲墜的身影,霽柯緊緊地跟著他,怕他出什麼事。
沈寅來到老太君的門口, 欲推開, 卻在縫隙中見老太君正在爲如君梳髮, 那眼中慈愛而有些歉疚的神色, 一時刺痛了沈寅的心。
他悄然地關上門, 恍然間,覺得一切都如此地虛幻……他不是沈寅,他是已逝王的繼承人, 被胤皇殺害的那位皇上,他曾喊他一聲‘皇舅’, 而他則只是不甚在意地點了點頭, 對他。
“呵呵呵呵……”忍不住, 他捂著臉,笑起來。
越笑, 越放肆。
霽柯猶豫了下,走過去,咬了咬他的褲腳。擡頭卻見,從他指縫中,流出晶瑩的液體, 一時心被刺痛。
“嗷……”
風雲變幻, 烏雲大片襲來, 在離驛站頗遠處, 無崖子手中緊緊握著霽柯屍骨所化的石子, 往無望的盡頭走去。
身後,無極一襲紅衣被雨和塵打的暗紅, 在無崖子身後跳腳地摻著水喊著:“無極!你個混蛋把我的長生美貌還來,不還來我要你來賠!”
無極卻和沒聽見似的,繼續行走……此時不是無極不用輕功去追他,因是他二人這般你追我趕的都已有一個多時辰,彼此都有些體力不支。
無極不是個有耐心的人,但只要他認準的事,卻是極端地有耐心。除非粉身碎骨,不然絕對不知道‘退’和‘難’這些字怎麼寫。霽柯是他認定的長生與美貌,所以即便賠上所有,他也勢必要達成心願的。
無崖子不知他這般,只覺得這人有些煩,但是又擺脫不了。這天下,很少有人輕功能追他至此,而且能察覺,他的功力也並非在他之下,以此暗自驚奇。
兩人前後在暴雨中蹚水走著,雖是前後追趕,但也並無傷害對方之意。只周遭突然被籠罩上一股不詳的氣氛,兩人紛紛頓住腳步。
“無崖子,我需要你的憤怒,給我憤怒……”一個聲音說著,下刻,只見一聲鳥叫聲似。一隻大鳥從他們頭頂飛過,二人躲過,無極見那大鳥正是那日在那邙山上的怪鳥,而鳥背上載著的是……那隻殺了霽柯的怪物。
鳥又飛過,朝著無崖子的手,無崖子恰時躲過,從背後沒有預期,一根箭朝他射來。
他立住,身子輕微地抽了一下,一聲吼,那水全部從地上噴射朝上,泛起巨大水簾,朝那怪物的方向覆蓋而去……
無極站在原地,因爲他深厚的內力,震了震。但轉而,不似無極壓制住怒火,他的雙眼一時噴薄仇恨的目光,朝那怪物。
*
驛站,陳玉不知何時從胤皇的屋內出來,劉海微微遮著他的眸,看不清他的眸色的神秘而清影。而就在他離開後不久,沈寅便被重兵給圍住。
就在那羣士兵朝著他,有一種‘殺無赦’的眼神時,從驛站又殺出了一批黑衣神秘人。
一時短兵相見,一撥爲殺沈寅,一撥誓死保護,驛站裡殺戮聲惶惶。
霽柯原本是緊緊跟著沈寅的,但是轉眼不見他,一時著急……便四處去尋他。
“不,不要殺我,你不能殺我!我是王!我是王……”
“王。”一聲嘲笑,“馬上,我送你去見閻王。”
“啊!”
士兵們和霽柯聽到那東廂的一陣尖叫,趕了過去。
一個爲首的頭領踹開了門,見屋內,沈寅的身子揹著他,只聞他一聲聲悶聲的笑。
手上匕首,衣袖的血,還有那對面瞪著陰戾眼睛,瞪著他,滿是血,一動不動似死去的胤皇。似乎顯而易見地發生過什麼,在眼前一目而了。
“抓住他!他殺了陛下!”
“他殺了陛下!”
“陛下被殺了!”
一時叫囂的客棧熱鬧非凡了起來。
霽柯在混亂之中跑過去,咬著他的褲腳,可是他一動不動。
身後,兩撥人廝殺開來。
外面,暴雨陣陣綿綿地下著,下著,下著,突然有減弱之勢。
終,止。
遠處,傳來一聲聲歡喜的聲音:“雨停了!雨停了!雨停了!”
從廝殺的人羣中走出來的沈寅,已是一身污血,他突然覺得這人世太髒了,又太亂,想離開這裡,帶著霽柯。
但,當他去尋她時,見到的只是她的衣服。無論如何尋,他都找不到她了,連同消失的還有無極和無崖子。
就在他慌張的神色從原本那過於冷靜的面龐崩裂時,小白狼,也就是此時寄身在這匹狼體內的霽柯,用狼爪子在他臉上劃了一道口子。
沈寅疼些清醒,見這白狼有些生氣的神色,一時奇怪。
“小白……”他爲她取的名字,因爲白,所以叫小白。
霽柯沒有時間去考慮這個小名,所以無視般地默認了。
“嗷……”她朝南面那水澤看去,不遠處,沈寅見一輛馬車朝遠處奔去。而那馬車前朱玉而結,鐺鐺脆響,目色變了變,脣動:“陳玉……”
“嗷……”
沈寅:“阿柯在裡面?”
“嗷……”
一陣風過,沈寅抱著白狼,踏水朝那輛馬車追過去。
而他追了幾步,身前,四周,一羣鐵騎將他團團包圍,刀戈相向。
雷聲轟隆。
馬車內,一把黑傘靠在那華衣漂亮的男人身邊,他的手上方握著一塊藏青的布,竟與無崖子手中那包著霽柯屍骨所化的石子,是一樣的。
打開那布,那藏青的布上,12顆象牙般純澈的石子,在上面隱隱地發著淡淡而神秘的光澤。他的指腹,在其中一顆上擦了擦。
“阿柯,我會讓你活過來的,不要擔心,我會好好守護你,生生世世。”
*
山頭,躲著洪澇的未央把白揚他們抓在小山丘上,見水勢有所下降,雨也不下了。
未央怪道:“白揚,你看是不是雨停了!?”
“是停了。”
“啊哦~你妹的,我以爲要末日了。”未央朝著緊緊地抓著那叫雲煙,一臉出跳紅塵外的女子的藍子期投去一眼注目。
只是……眼睛突然被矇住了。
未央打開那手,轉身,“白揚,你要再玩我,小心老朽玩死你!”
白揚:“求被玩。”
未央:“……”
雲煙一聲笑,“這兩人,真有趣。”
藍子期輕笑一聲,也點了點頭。這一路,有了這兩人,就算是洪澇在下,看著都有很多歡樂,尤其是白揚總置身事外淡淡不驚的模樣,把未央姑娘給氣的直磨牙的場面。
“子期!”一聲熟悉的聲音叫喚出。
藍子期怔了怔,側了側身,見大水中……師傅在誰的背上,對他招了招手。
未央:“臥槽,那不是妖孽無極!他,他揹著霽柯的師傅……什麼狀況?”
白揚站直了身子,見果然是向來潔癖嚴重的教主,低著頭,揹著似受了重傷,滿身是泥漿的無崖子前輩。
待無極擡頭,衆人皆是一愣,驚見他左臉燒灼了一塊熾紅……而他的眼神此刻並未表現出來要把人給吃了的可怕樣子,而是極爲冷靜,極爲的冷靜地看不出一絲情緒。
未央等人在震驚與不解中,只見無極將無崖子朝他們背過來,然後在他們面前站定,目光巡盯在白揚身上。
白揚背脊一冷,微微低下頭,將手放在左胸口,宣誓的模樣。
未央瞧著,新鮮又奇怪。
無極一句道:“左護法白揚,本尊命你立聚四方萬教衆,精裝齊備,月圓趕至胤國以南風城,蓬萊山腳。”
“是,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