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說這個。我是說,你同我一起參加這個比賽我真的很開心,就像以前一樣,我們總是在一起努力,感覺心裡特別踏實。你不要去管別人怎麼說,也不要刻意避著我。”沙佳佳攀住了我肩膀,同我一起慢慢走著,“別人也許不瞭解你,但我絕對相信,你就是躲在角落也會被人看到光芒的那種人,得到額外的晉級名額,我一點也不意外。”
“那你待會兒聚會的時候,記得幫我跟她們解釋解釋,別老誤解我被潛規則,有背景什麼的了,太誇張了。我倒是真希望如此,就不用這麼努力訓練了。”我打趣道。
沙佳佳笑了起來,她將我推到大廈門口,說:“那你趕快回去吧,要下雨了。”她說完小跑著往回跑,一邊跑還一邊回頭喊著,“放心吧!這邊姐妹們的思想工作就交給我了!”
我衝她揮揮手,轉身,一場傾盆大雨已經拉開黃昏的序幕。我將馬尾扯掉,從揹包裡拿出帽子戴在頭上,大雨如同刀子般割在臉上,我埋下頭大步地踏著水花,向著街尾的公交站跑去。一輛黑色的車遠遠地停在拐角處,大雨中,車燈照映出兩道金黃色的光圈,在我路過它的時候不斷閃爍。
車裡,那悠閒抽著煙注視我的男人,分明是郭銘。
流言與猜測都沒有錯,平日除了節目組的排練之外,我的身後還有一個專業的團隊對我加強訓練。爲了避嫌,郭銘出現的時候並不是太多,訓練場地也是私下裡與尚喜有合作的工作室,而我總是獨自搭車前往。
今天,郭銘竟然親自來接我,這讓我受寵若驚。我加快腳步跑了過去,一拉開車門就被滿車的煙味薰得咳嗽了起來。
“你怎麼來了?”我問。
“這麼大的雨,把我的愛將淋病了我可會心疼的。”郭銘丟過一塊乾毛巾,熄滅了菸頭。在我擦著頭髮的時候,他彎腰過來,替我係上安全帶。在他靠近我的瞬間,我的動作停頓了半秒,但我很快恢復自然,我將毛巾交還給他:“謝謝。”
郭銘隨手將毛巾丟在了後座,他問我:“明晚比賽開始全國首播,今天就不訓練了,我們去吃晚餐放鬆下,四季怎麼樣?”但顯然,他並沒打算徵求我的意見,車已經向著四季酒店的位置出發了。
“你還有臉去?”想起上次他被季蔚朗一拳打翻在地的模樣,我忍不住從鼻子裡哼出一聲笑。
“別以爲男人的世界會因爲女人而改變,能改變他們的只有利益。你知道上次的事件後,四季特地向我贈送了一間VIP房表達歉意嗎?”郭銘饒有興致地看著我,“你是不是很希望他爲了你能和我來場決鬥?聽到這個很失望嗎?”
“那你願意爲我決鬥嗎”我調侃他。
“別岔開話題。”郭銘搖了搖頭,又說,“不過哪怕你成爲天后,不給我點甜頭嚐嚐,我怎麼可能爲你拼命?”
“是你自己不要。”我將頭髮撩到耳後,不自然地撇過頭望向了車窗外。窗外是瓢潑大雨,看不見一點風景,我眼前浮現的,全部是那天
晚上的畫面。在我回到郭銘房間之後,我們並沒有發生任何事,我們像是兩個互不相干的沒有性別的陌生人,各自躺在大牀的一邊沉沉睡去。我記得清晨第一道陽光照射過來時,我睜開雙眼,看到他的那一秒,我竟然沒有一點驚慌。
“早安。”他看著我笑,突然俯身過來,在我額頭上重重地一吻,然後站起來飛快地套好襯衫,“今天開始,我就是你的秘密上司了。”
一個急剎車打斷了我的回憶,但額頭上卻莫名出現了那個清晨的觸感,我睜大眼睛,郭銘正俯身到我面前,他說:“儘管我對女人身體的興趣遠遠大於心,但我會等你情願。”他赤裸裸的語言與玩世不恭的語氣我早已習慣,但這次他靠我太近,我的臉像是要被燒起來似的。
“咔!”一個清脆的響聲,我埋下頭,看見郭銘正按下安全帶的按鈕,他很快地直起身,打開了車門,回頭叫我:“怎麼,肚子還不餓?”
“這麼高調,你就不怕被媒體曝光?”我遲疑著。
“這是整個寧錫,最不用擔心有狗仔或者八婆出現的地方了。”他撐開黑色的打傘走入了雨中,然後替我打開另一邊的車門,伸出左手,“這樣的待遇可不是人人都有。”
我將手放進了郭銘的掌心,我不知道這個男人到底有什麼魔力,既能讓我恐慌,又能瞬間讓人覺得心安。也許是我太過迷信他的強大,強大到讓我緊緊跟隨著他。我放棄了保送名額、推掉了所有的工作邀請,將原本簡單通透的生活軌跡完全改變,孤注一擲,讓自己投身於這已經妖魔化的娛樂圈。前方迷霧重重,萬般艱難,而這路上唯一抓著我手的人,只有郭銘。
只有他才能讓我相信即使是在萬丈深淵,也有奇蹟存在。
我是如此渴望,成爲他的模樣。
這是我第三次來到四季·鑽石酒店。
第一次我帶著輕鬆而好奇的心情,只爲打發無聊的週末時光;第二次,我是渾身長滿刺的復仇者,要自我毀滅在季蔚朗的眼前。這一次,我的心情已經變得十分平靜,我不再期待也不再害怕季蔚朗的出現,因爲即使他就站在我的面前,他的心與眼也永遠在高於我許多的地方,那遙遠的差距,像是兩個永不交匯的世界。除非我能變得光芒耀眼,不然他是不會再多看我一眼的。
當然,此刻的我依然平庸至極。沒有人知道這一個月裡,我經歷了怎樣魔鬼的訓練和殘酷淘汰,因爲空降晉級隊伍,我被排擠和孤立,每一場排舞都會有人故意踩在我的腳上或者假裝不小心撞倒了我,我表現出錯,有人毫不掩飾幸災樂禍,而當我出色演出,始終被人打上“內幕”的標籤。
這些,我都不在乎。只要能用最快的方式攀爬到與季蔚朗同等的位置,現在的我可以靜靜等待、磨礪,然後在一瞬間完美蛻變在所有人的眼前。
我垂下目光,看著錚亮的餐具上自己的影子,我似乎看到我的身後有一雙巨大的翅膀在撲騰著,拉扯著我就要蓄勢而飛。我忍不住微微笑了一下,端
起紅酒杯同郭銘碰杯:“謝謝這一個月來對我的幫助,我敬你。”
“看來明天的晉級賽你一點也不緊張。”郭銘拿過我手裡的紅酒杯,獨自一飲而盡,“但爲了保險起見,今晚我是不會讓你喝酒這麼冒險的。”
“事實上,我很緊張,這對我太重要了。”
“這?我想應該不是指的比賽。”
順著郭銘的目光看過去,我看到了匆匆從西餐廳走過的季蔚朗,那穿著西服筆挺的背影,再也找不到17歲叛逆少年的影子。
“這可比贏得比賽難太多了。”因爲拆穿我,郭銘臉上充滿了戲謔的笑容,“看不出小姑娘這麼有志氣。”
我不再理會他,埋著頭細緻地切著牛排,鋼琴師在彈奏著《RiverFlowsInYou》,歡暢中夾雜著靜靜的感傷,細膩的音符將我的心絃一點一點拉緊再緩慢鬆開。我停止了咀嚼,發呆半秒後,將牛排細細吞下,在牛排劃過我喉間的那一瞬間,那種曾經被愛的回憶如同潮水般向我襲來,我忍不住閉上眼睛,用手按住胸口。
當我再睜開眼,突然不敢直視郭銘,明知被他察覺我的失神,卻依然不願表露心跡,我撇過了頭,望著鋼琴師的方向。
鋼琴師是一個年輕的男孩,一束淺淺的光打在他的身上,勾勒出一個美好的剪影。他如同王子般安靜地坐在那裡,修長的指尖靈活在在琴鍵上翻飛著,微微仰著頭,沉浸在自己意向的那幅畫面中。我似乎看到了他眼前的那副畫面,清澈得閃著光芒的河流,藍天白雲下奔跑著微笑的女孩,輕快得如同要飛起來的腳步,每一個細節都美好至極,不然怎會讓聽的人,因爲這份美好而想要落淚。
“我也會鋼琴,但不及他好。”我輕輕地說,平生第一次因爲被打動,而有了想要學好一種樂器的強烈願望。
“鋼琴不適合你。”
“爲什麼?”
郭銘沒有回答我,他站起來走到我身旁,很紳士地將胳膊伸給我:“走吧。”
我不再追問,起身挽住他的右臂一同離開,走過大廳時,季蔚朗正迎面走過,我看著他,終於從容一笑,同他如同陌生人般擦肩而過。
洗劫這座城市的暴雨已經呼嘯而去,空氣清新得讓人有恍若新生的錯覺。在送我回家七拐八拐的小街道里,郭銘不斷抱怨著,總算將我送到了小區門口。下車前他替我拉了拉帽沿:“等你成爲真正的明星後,哪怕在自己的家裡,你也要記得戴上面具。”
帽沿不過壓低了些許,我卻頓覺得窒息,一下車就甩開了帽子,衝著郭銘揮了揮手,郭銘無奈地搖了搖頭,調轉車頭離開。我也轉身,擡起頭望著小區C座17樓亮起的窗口,董嘉樂的影子正從窗口晃過。她應該忙碌了一晚上收拾著我們的小窩吧,手忙腳亂地,一腔熱血的。也許打碎了自己的小玩意,也許把地越拖越髒,但這些都沒關係,我不期待推開門就能看到一個整潔得閃閃發光的家,只想看到有一個人亮著燈,帶著笑臉等我回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