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自作多情了,我纔不是擔心你,我只是覺得好不容易來了,不多玩幾天的話豈不是浪費了我的路費?”她晃動著手裡的車票,扮作苦惱的模樣,無奈演技不好,終是掩不住憂心忡忡的神情,“你真的要推掉那幾個公司的offer?就連保研也不去了?”
“託季蔚朗的福我真是前途光明,但他越想讓我去更遙遠的地方,我反而更想留下來了。”
“小雪,他不值得你慪氣,活在他的陰影下沒好處的,就算不接受他的安排,你也離開寧錫好嗎?畢業後我們就一起走得遠遠的好嗎?”董嘉樂的目光充滿期待,她在渴望著我一個點頭,對她說,好。
但我只是彎下腰,幫她提起座位上的揹包,頭也不回地拉著她走向檢票口,在她上車之前,我說:“已經來不及了。嘉樂,我必須要留下來。”
董嘉樂不再說什麼,她嘆了口氣,輕輕地拍了拍我的肩膀,獨自上了大巴車。
我沒有回宿舍,而是直接去了商場,從一樓上到五樓,便能將自己從頭髮到腳趾頭,徹底地包裝一番,我看著鏡子裡那個美豔的女人,陌生又心酸,因爲藏在她身體的那顆心,爲何就怎麼也找不到煥然一新的捷徑?
走進酒店,第一眼就看到了郭銘,這次的他西裝革履,正靠在大廳的沙發上休息。
“看來今天我的等待是值得的。”他微瞇著眼打量我。
走到他身旁,這才聞到一股濃重的酒味。
“爲什麼選擇在這裡見面?”我環顧四周,搜尋著季蔚朗可能出現的身影。
“不是說過了嗎?正好這裡有個飯局,不然你以爲呢?”郭銘似笑非笑,揉了揉太陽穴說,“喝多了,合約忘在房間了,你介意跟我去一下嗎?”他說著站了起來,自顧自地向電梯走去。
我站在原地看著他走遠,直到電梯門打開,我才一咬牙跟了過去,閃身進入電梯,英勇就義的模樣逗笑了郭銘。他的笑聲很爽朗,安慰我說:“小姑娘,別緊張啊,放鬆放鬆。”他越說我卻越緊張,交握在身前的雙手不斷滲出汗水,我微微低著頭,甚至不敢擡起頭直視電梯裡鏡中的自己。
“這可是全中國都沒幾個的白金超五星酒店,無論如何也得來體驗一把。”走出電梯,郭銘如同導遊講解著,“不過你說不定已經來過了。”
我停下了腳步。離先前的疑慮越來越近。難道他真的認識季蔚朗?
郭銘察覺到了,回過了頭:“和沙沫這樣的大小姐成爲朋友,什麼場合你不會見過?更何況,這家酒店的主人,很可能將成爲她的未婚夫。”
“沙沫?”
“難道你不知道你的好朋友沙佳佳就是Sara總裁的掌上明珠沙沫?”郭銘笑了,這個笑顯得我問的問題非常的白癡,“她也許還以爲自己是靠實力通過海選,其實她早就是內定的冠軍,不管她給自己取名叫沙佳佳,還是沙和尚。”說到這
裡,他又被自己逗笑了。
我想起了沙佳佳那晚開心的模樣,她舉著酒杯要同我幹掉,一遍一遍地對我說這是她第一次靠自己的力量完成心願,一遍一遍地告訴我她心中的興奮與滿足。
“既然都內定了,何必還要找我。”
“因爲即使她成爲最終的內定冠軍,我也能讓你成爲全民心中的NO.1。”郭銘完全地轉過身來,正對著我,“難道你對自己沒有信心?”
郭銘篤定的模樣像是一尊天使的雕像,當他向我伸出雙手時,我仿若看到他周身都散發著讓人心安的光芒,他有一種力量,讓人覺得只要依附於他,這世界就沒有“不可能”三個字。
但我知道,他不會是天使,他是魔鬼,我再向前一步,跟隨他走進的不會是天堂。
五秒的猶豫,我邁開腳步,將手放在他的掌心上,一股力量猛地貫穿全身,我決心,哪怕是地獄,我也要跟隨他而去。
合約其實很簡單,只是一個約定,約定能確保讓我進入全國三甲,但前提是比賽期間我不能私下接任何商家活動,並且在比賽結束後,正式成爲尚喜娛樂旗下藝人。
簽好合同後,郭銘倒了兩杯紅酒,遞給我一杯,說:“慶祝一下。”
我接過紅酒同他乾杯,問他:“你當時怎麼就知道我一定會改變想法回來找你。”
“因爲這是每一個女孩的夢。”郭銘伸出手,輕撫過我的脣線倔強的雙脣,“你的臉上,生來就藏著一股野心,壓抑著自己太可惜了。”
我笑了,不置可否,卻不禁搖了搖頭,端起紅酒杯一飲而盡。
這偶然放鬆的神情似乎觸動了郭銘,在他接過我手中的空酒杯時,忽然攬住了我的腰,一個旋轉,我便措手不及地倒在了柔軟的牀上。香檳色的魚尾長裙在慌亂中被高高撩起。郭銘一隻手依然抱著我的腰,另一隻手卻輕輕地撫摸著我額前的頭髮,頭慢慢地埋了下來。
我閉上了眼睛,不想讓這雙眼暴露自己的驚慌,我甚至努力試圖讓自己的身體不要那麼的僵硬,但一放鬆,便無法平復地輕顫起來。當郭銘越來越近的時候,他的睫毛觸碰到了我的臉龐,我的腦海一瞬間就想到了季蔚朗,我想起那個送我回家的少年,輕輕地親吻了我的額頭,他的睫毛也如同此刻一樣,輕觸在我的臉頰。那樣的觸感,我永遠都記得。
放在我身上的重量消失了,我聽見郭銘深深地嘆了一口氣。這才察覺自己緊閉的雙眼正在劇烈顫抖著,淌下了眼淚。
“原來你把這當潛規則。”郭銘雙手支撐著身體,看著我一臉挫敗,“我竟然淪落到如此沒魅力的境地。”
“郭總……”
郭銘再次搖了搖頭:“哎,你把我當老頭了。”
這時門外有了一陣響動,還未等我們反應過來,一個身影飛快地衝到了牀前,一拳將郭銘打翻在地,一雙有力的手緊緊握住我的胳膊,
一把將我拉起。酒店長長的走廊裡,季蔚朗就這樣拖著我的手疾步穿行著,他沒有回頭,而我卻不需要探看他的表情,也已經看穿了他的氣惱。他一直將我拉出酒店,將外套脫下來搭在我的肩膀上,在路邊開始幫我打車。
我將衣服脫下來還給他,固執地往酒店走去。
“你瘋了嗎?”季蔚朗拉住了我。
“季先生,我正在談公事,你剛剛的行爲我已經不給你計較了,請你現在放開我。”
“談公事需要穿成這樣談到酒店的牀上去?”
“信不信由你。”我說,“不過這些與你何干?”
這句話猶如一盆水,澆滅了季蔚朗適才的暴怒,他又恢復了那張平靜虛僞的笑臉,他放開了拉著我的胳膊:“如果你非要犯賤,那,自便。”
他沒想到的是,我就這樣徑直回到了酒店,一直走進電梯,在門緩緩合上的間隙裡,我纔敢直視他的臉龐。他站在酒店燈火輝煌的大門口一動也不動,落寞得像是失去心愛玩具的小孩。
手腕還有被季蔚朗緊握過的溫度,在這之前,我也許是想自暴自棄,讓季蔚朗永生對我愧疚不得心安。而在這之後,我心底那個深愛著季蔚朗的林路雪醒了過來,她在我砌成牢籠的心臟裡拼命地掙扎、拍打。我終是明白,無論我是塵封住曾經美好的他,還是妄圖憎恨現在醜陋的他,我都還在愛著他。哪怕我親手毀掉自己,也是爲了讓他能繼續因爲愧疚而償還我,用一種默默關注的方式存在於我的生命裡。
但此刻,我依然選擇回到郭銘身旁,因爲即使他是魔鬼,也只有他,是我通往和季蔚朗對等的捷徑。
季蔚朗,我將拼盡全力站在同你對等的位置,去匹配你,去爭取你。
就算,用我的靈魂同魔鬼交換。
冗長沉悶的下午總算過去,當我從排練室出來時,窗外的天空已經變成了灰黑色,大樹劇烈地晃動著枝幹,一場暴雨即將來臨。
更衣室充滿了女生們吵吵鬧鬧的聲音,一邊毫無顧忌地換著衣服,一邊聊著天,相約著晚上的聚會。穿過人羣,走到儲物櫃面前,拿了揹包我便離開了,身上的運動裝在一下午的舞蹈排練後有溼潤的觸感,膝蓋的傷口隱隱作痛,但這並不妨礙我的腳步。
走出更衣室門口,我聽見沙佳佳在叫我:“林路雪,等下一起聚會吧!”我回過頭衝她笑了笑,搖頭:“不了,我還有事,你們玩得開心。”
“人家可是內定的冠軍,說不定等下還要開小竈,進行特殊訓練,哪裡有時間和我們這些草根一起吃飯。”身後傳來陰陽怪氣的聲音。
我連遲疑也沒有,繼續向前走去。
沙佳佳追了出來,她抓住我的胳膊:“林路雪,你別這樣行不行?”
“我真的有事,你知道的,嘉樂最近搬來了寧錫,我們昨天剛找到住處,什麼都沒收拾一團亂呢。”我笑著辯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