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王輝將軍的盛情邀請,雷霆並沒有感激涕零,只是對張賢道:“等我畢業(yè)以後再說吧。”就這麼輕飄飄地過去了。但是,張賢卻知道,在這個時候,他也是心灰意冷。仔細想一想,在遭到了如此大的打擊,他不心灰意冷纔怪呢。
郭萬也到了重慶。
第六戰(zhàn)區(qū)在孫長官被調(diào)到第十一戰(zhàn)區(qū)之後,經(jīng)孫仲的推薦,軍委會任命另一位西北軍的名將孫蔚如將軍擔(dān)任第六戰(zhàn)區(qū)的司令長官,但是實權(quán)依然是在參謀長郭萬的手中。郭萬到底是陳誠的嫡系,便是任一個副職,也是主抓的軍權(quán),實際上這個西北軍的孫將軍也是被架空的。
在日本投降之後,第六戰(zhàn)區(qū)從恩施入駐進了武漢,總體負責(zé)對武漢地區(qū)及湖北全省的對日受降與接收工作。在那個受降和接收的過程中,新四軍的第五師曾經(jīng)提出要參加進來,但是被第六戰(zhàn)區(qū)毫不客氣地拒絕了。在受降和接收過程中,成立了第六戰(zhàn)區(qū)接管日方物資委員會,這個會長便是郭萬,不用想,這是一個非常讓人羨慕的肥缺,壟斷了對日僞物資的接收。同時,在重慶方面的示意之下,第六戰(zhàn)區(qū)又大量地收編僞軍,補充到地方保安部隊和正規(guī)軍中。但是,按照國府的計劃,這個第六戰(zhàn)區(qū)的長官司令部也到了壽終正寢的時候,年前便已經(jīng)在組建軍委會下的武漢行營,已代替原抗戰(zhàn)中的第六戰(zhàn)區(qū)。
武漢行營的主任已經(jīng)任命爲(wèi)國民黨的元老程潛,這也是一個掛職。而副主任是孫蔚如、原第十集團軍的王瓚緒、三十三集團軍的唐式遵三個人,郭萬依然是武漢行營的參謀長,併兼任武漢警備總司令一職。實際上,武漢行營裡,除了程潛這個資歷過深的元老,而孫蔚如是原西北軍楊虎城的屬下,而王瓚緒與唐式遵都是川軍裡的將領(lǐng),只有郭萬這個浙江人是中央軍嫡系出來的,依然是掌有實權(quán)的人物。
此時的十八軍,正是武漢的警備部隊,也就是郭萬手下的一支王牌。其實在十八軍之前,倒是有兩支部隊,一個是六十六軍,一個是九十二軍,也在武漢駐紮,只是六十六軍被調(diào)往信陽去包圍共產(chǎn)黨領(lǐng)導(dǎo)的新四軍第五師,而九十二軍也空投到了北平,去擔(dān)任北平的警備任務(wù),並搶佔戰(zhàn)略要點。
既然張賢已經(jīng)打算回到第十八軍,那麼,郭長官自然是要去見一見的。
郭萬還是那樣神情怡然,便是在他最失意的時候,因爲(wèi)丟失了宜昌而被委員長連降了三級,他也沒有著過急,上過火,依然一付穩(wěn)坐釣魚臺的樣子,這讓張賢欽慕不已。
這個時候的郭萬,更是精神抖擻,雖說這些年來,他一直是作爲(wèi)一個幕僚副手,而非真正的主將,卻比那些做主將的更加愜意,更加舒服。
“參謀長還是這樣得容光煥發(fā)呀!”張賢不由得這樣感慨萬端地道,半分是真心話,半分也是奉承。
郭萬笑了笑,開著玩笑地道:“我們的小上校可是又瘦了一圈呀,抗戰(zhàn)都勝利了,你還有什麼不開心的事?難道陸大的伙食不好?”
張賢也笑了笑,道:“我哪有參座這麼大的心胸呀,呵呵,這麼多年來,參座都是這樣得不急不躁,井井有條,令人好生佩服呀!”
郭萬卻擺了擺手,道:“哪裡哪裡,我也有急得吃不好睡不著的時候,只是你不知道而已。”
張賢好奇地道:“哦,不知道是什麼時候?”
郭萬道:“就是當(dāng)年的常德會戰(zhàn)之時,我就有好幾天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恨不能自己到前線去。”
張賢愣了一下,常德,那是他心中永遠的痛。
看到張賢不再答話,郭萬知道他又回憶起了常德的那個血與火的場面,儘管沒有親歷那個慘烈的戰(zhàn)場,但是作爲(wèi)長官部的上峰,他當(dāng)然可以體諒到張賢的心痛。抗戰(zhàn)已經(jīng)勝利,而那些犧牲在戰(zhàn)場上的人們,再也無法醒來,也看不到勝利的歡愉。
“呵呵,不說這些了!”郭萬打斷了張賢的沉思,問著他:“我聽陳長官說,你準備在畢業(yè)後回十八軍,是不是呀?”
張賢點了點頭。
“這樣好呀!”郭萬道:“回十八軍,你就可以全家團圓了。”
“是呀!”張賢也打趣地道:“十八軍的老戰(zhàn)友也多,呵呵,我回去後可以和大家一起喝酒了!”
“呵呵!”郭萬也笑了一下,同時問道:“胡從俊給你安排什麼職務(wù)了嗎?”
張賢搖了搖頭,告訴他:“我還沒有去找過他,我想等過年的時候回家,順便去找一找他,看他能夠安排我去哪裡。”
“是這樣呀!”郭萬點了點頭,想了一下,道:“如今十八軍裡沒有空缺,而眼見著各軍都要整編,還要裁撤一大批的官兵,一個職位有很多人在搶,你就算是去了那裡,也不過給你個參謀之類的閒職。我看這樣吧,你不如先在十八軍裡掛個名,到我這裡來吧,等有空缺了再回去。”
張賢的眼睛一亮,忙問道:“不知道參座有什麼好的職位給我?”
郭萬笑著指了指他:“你呀,給你一個副官或者文書來做,太大材小用了。我如今是武漢警備總司令,下面的武漢警察局的局長人選還沒有定呢,我肯定要找一個我信得過的人,我看不如讓你代理些日子,等你有了好的職位再換他人。”
張賢心中不由得一動,喜道:“多謝參謀提拔,便是不去軍中任職我也樂意!”如果真能夠當(dāng)一個警察局長,那麼在這個政局還不明朗的時候,也比去當(dāng)一名師長甚至於軍長要強了許多,雖然手下沒有那麼多的兵丁,但是卻可以避免去前線參戰(zhàn)。
郭萬卻道:“呵呵,張賢呀,你是一個優(yōu)秀的軍人,作一個警察局長太屈才了,到時陳長官也不會同意的!其實我也只是想讓你幫幫我罷了,等武漢的局勢穩(wěn)定下來,便是十八軍裡沒有位置,我也會給你搞到一個位置的。”
“謝謝參座了!”張賢連忙道。心中卻在暗自欣喜,這一回沒有白來看望老長官一趟,倒是但願著自己一直能在警察局裡不要從軍了。
※※※
過年之前的幾天,張賢沾了郭萬的光,跟著他搭著飛機來到了武漢,飛機降落在了武昌的南湖軍用機場,一下飛機,他便發(fā)現(xiàn)了一個老熟人——原先經(jīng)常跑芷江到重慶航線的運輸機機長潘飛。
潘飛已經(jīng)轉(zhuǎn)到了武漢這邊來,空軍準備在這裡組建第四軍區(qū),許多的飛行員和教官也都從芷江那邊轉(zhuǎn)了過來,這裡面也包括張賢的弟弟張仁。
聽到這個消息,張賢喜出望外,張仁也來到了武漢,而十八軍此時就駐守在武漢,也就是說他的三弟張義也在這裡,他們兄弟三人馬上要團園了。
張仁如今是新組建的空軍第四軍區(qū)第一大隊第一中隊的中隊長,只是這個時候還在飛芷江方向,沒有回來。張賢於是給潘飛留下了自己在武漢的地址,讓他轉(zhuǎn)給張仁,過年的時候全家能夠團聚一次。
其實,張賢也是第一次回武漢的家,他還不知道王金娜把家安在了哪裡,只知道是在武昌。十八軍的軍部設(shè)在武昌的舊督軍署,離著起義門不遠,離著南湖也不是太遠。又是沾了郭萬的光,郭參謀長專門給他找了一輛軍用吉普車,倒是成了他的代步工具。
告別了郭長官,張賢開著車在陌生的武昌街頭轉(zhuǎn)悠著,大街上的人們紛紛爲(wèi)他讓道,側(cè)目看著這個年青的國軍上校駕車在大街上行駛,報以羨慕的目光,這讓張賢馬上想起了幾年前與韓奇第一次來到這座城市的情景,那一次他身負著一個暗殺的任務(wù),想一想,就彷彿是彈指一揮間。
按照別人的指示,張賢從起義門開過,拐過了兩條街,就看到了那座標誌性的建築,他知道已經(jīng)到了第十八軍的軍部,既然來到了這裡,定然要去見一見自己的老長官胡從俊了,以後還要在十八軍裡掛名的。
還未等到他把車開到,便見對面同樣地來了一輛軍用吉普車,他還沒有反應(yīng)過來,那輛車卻嘎地停了下來,車上的一個人高聲大喊著:“那不是我們的小營長嗎?”
張賢順聲看去,不由得又驚又喜,馬上把車停在了路邊。那輛車上跳下來了兩個人,當(dāng)先一個人飛跑著來到了他的身邊,不是別人,正是三十二團的陳大興,後面跟過來的是他的團長黃新遠,剛纔喊他的就黃團長。
老戰(zhàn)友見面,自然別有一番親熱與感慨,互相擁抱著,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好不容易放開手,卻也只剩下了哈哈的大笑,彷彿這天與地之間只有他們?nèi)齻€人。
“什麼時候來的?”半天之後,黃新遠才這樣地問著張賢。
“剛剛到。”張賢告訴他們。
“呵呵,營長就是不一樣,一來就有車開呀!”陳大興在邊上說著,還把他當(dāng)成了自己的營長。
“什麼營長!”黃新遠回身說著陳大興道:“如今的張賢可是人家五十七師的副師長了,你怎麼還營長營長的叫著?”
陳大興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道:“我……我一時沒有改過來。”
張賢也呵呵笑著,道:“沒什麼,我本來就是你的老營長,這麼叫也沒有錯。”
黃新遠看著張賢開的這輛車,比自己的還要新,也奇怪地問著:“是呀,你剛剛從重慶來,怎麼就有車子開呀?”
張賢笑了一下,告訴他們:“我是和郭參謀長一起回來的,是他給我找的一輛車,等過完年,我回重慶去的時候,還要給他還回去的。”
黃新遠與陳大興對視了一眼,對於他們來說,郭萬參謀長,那是比胡從俊軍長還要高的一個官,他們根本就沒有去見他的機會。這個郭參謀長既然能夠?qū)iT給張賢一輛軍車,想來對張賢的青睞是不言而喻的,張賢肯定會受到重用。
“胡軍長在不在?”張賢問著他們。
黃新遠點了點頭,告訴他:“我們剛剛從他那裡出來,楊師長也在軍部裡。”
“哦,那太好了,我正好去看望他們一下。呵呵,馬上要畢業(yè)了,我可能是要回十八軍的喲!”張賢向著黃新遠首先透露消息。
黃新遠怔了怔,遲疑了一下,不相信地道:“我知道如今的張林福是七十四軍的師長,還以爲(wèi)他升上去了,你怎麼也可以當(dāng)五十七師的師長呢,放著這麼一個好的職位不去,爲(wèi)什麼偏要回十八軍來呢?”
張賢悠然一笑,道:“我是捨不得你們這些好兄弟呀!”
陳大興首先笑了起來,他聽到這句話,心裡暖融融的。黃新遠也笑了,但是他卻不以爲(wèi)然,纔不會相信張賢真是爲(wèi)了這個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