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蝕心

蝕心

第二天月色入戶,洛紫華端著藥碗來看君城,卻見他倚在牀頭當真睜開了眼。

“我被追殺了。”

開口就是這樣一句話,洛紫華後背涼了一截,忙坐下來聽他講。

君城在清河鎮查了一個月,什麼線索也沒有找到,就在他快要放棄時,遇上了一個人。

那是個皺皺巴巴的老乞丐,整日在城中轉悠乞討。君城見過他幾面,每一次聽到楚灩川的名字他都會慌慌張張跑掉。這不免讓君城起了疑心,好不容易逮到那乞丐,還沒開口問話,卻見他發瘋似的掙扎著向逃跑,最後實在爭不過竟然跪下來不停地磕頭:“這位爺,你放過我吧……讓我安安生生活過最後幾年……”

君城一頭霧水,忙扶他起來,“老人家,楚灩川,您可認識?”

“不認識!不認識!爺您也別找了,會死人的!”

“這從何說起啊?他不是死了嗎?”

“楚家二公子……不,不是,他沒死。”老乞丐嚇得渾身哆嗦,拿手背在脖子上抹了一下:“可知道他的人全死了,全死了!求你行行好,放過我吧……”

“什麼?他是什麼人?”

“他是鬼,是厲鬼!青面獠牙,誰認得他他就讓誰死,他在那兒,不,在那!”白髮老人伸著枯瘦的手指四處亂抓,“到處都是他……爺您快走吧別爲難我了,他會殺了我的,剖開肚子掏心扯肺,他會殺了我……”

君城越聽越糊塗,賞他些銀子便離開了這瘋老頭。誰知倒真像他所說,索命的厲鬼很快顯了靈,第三天君城便在街角見到了他的屍體,心肝脾肺灑得到處都是,一羣野狗吃得正歡。

之後的幾天君城過的也不容易,一夥來路不明的人像影子一樣跟著他,稍有機會便展開攻擊,而且個個武功高強,若不是君城輕功略勝一籌,怕遠不止被封了穴脈那麼簡單。

“這麼說楚灩川還真沒死。”洛紫華仰面躺在椅上,看著房頂的麻點發呆:“也好,既然當年那一杯毒酒沒要他的命,那本王就親自送這隻孤魂野鬼回地獄。”

“王爺,您還讓我查白銀的身世。”君城剛要說什麼,便被洛紫華一個手勢制止。

“我不想知道他的事。”說著他端起藥碗,舀起一勺喂君城喝下:“先治你的病,你身子現在還很虛弱,需要好好調養,我叫丫頭在碗裡放了冰糖,嚐嚐還苦不苦?”突然他動作一頓,慢悠悠說道:“楓兒啊,你還要在外邊站多長時間,不進來看看嗎?”

門外的月汝楓心裡一驚,剛要進去,卻聽得背後“嗖嗖”兩聲風響,她擡手一接,是兩發暗器,尾巴上掛著一張字條。

“飛凰林,楚灩川。”

月汝楓透過門縫看了一眼房內的君城,咬咬嘴脣,翻身躍上屋頂,消失在了夜色中。

飛凰是一處竹林,傳說林間曾棲過鳳凰,但如今鬼氣森森,讓人不由脊背發涼。

林心有幾棵竹子抱成一團,扭曲了原本筆直的身子,看上去怪異又有些滑稽。竹下果然站著一個青衣男子,詭笑的狐貍面具扣在臉上,只能依稀看到面具下一對妖嬈的桃花眼。

月汝楓小心翼翼的挪步過去,兩人皆在試探對方的內力,誰也不敢掉以輕心,最後還是月汝楓沉不住氣先開了口:“你怎麼纔來。”

“要怪就怪你的鴿子飛得太慢。”青衣男子沒好氣的抱怨道:“你找我來,是想治君城的病?”

“你來晚了,他身子已無大礙。”

“你就不想問問,是誰封了他的穴道?”

月汝楓猶豫片刻,還是問了出來:“你動的手?”

“我纔不會爲了武功那樣粗淺的人自己動手。”青衣人笑的愈發猖狂:“浮屠聖人黎千秋你記得吧?小時候他教過我一招,即使武功再平庸的人用了也能像老江湖一樣點穴。”

“將銀針淬無血散推入穴道,即可使人昏睡,且瘡口無任何紅腫異樣,門外漢不論如也看不出端倪。”月汝楓冷冷一笑,“哼,你竟用這種下三濫的手段,不過幸好白公子聰明,識破了你的詭計。”

“不打緊,就是他不多管閒事,我也會救你家夫君的。”青衣人轉過身來,狐貍面具在月色下猙獰而狡黠,“我真是糊塗,怎麼這麼輕易就要殺他,他活著,我也能利用他得到有關‘笑忘’的消息。”

“你找‘笑忘’幹什麼?”

“我知道,你也在找‘忘’。”面具下一對桃花眼百轉風流,卻危險的讓人心驚膽戰,“當年我爹養了‘月下’,也自然養了‘笑’與‘忘’兩隻蠱來克它,只是這兩隻蠱與‘月下’不同,不會給宿主太大的痛苦,反而可以克百毒。但身負這蠱卻會危及性命,最多隻能活二十年。如今身有‘笑’與‘忘’的兩個人都在找‘月下’,所謂‘三蠱相殺,唯有一生’,意思很簡單,只有‘月下’與‘笑’或者‘忘’結合在一個人體內,兩蠱相殺同朽,那人便能撿回一條性命,而失去蠱的那個,不出三天自然會死去。而‘笑’,就在楓兒你體內,對不對?”

月汝楓目光有些慘淡,無可奈何嘆道:“不錯,我是在找‘忘’,現在我還不能殺洛紫華,就只能殺了要與我爭的那個人。”

“不錯,你與付顏做了交易。你助洛紫華來赤練,就是爲了讓他謀反,攪亂這天下,那時付顏篡位,替楚鈞平反昭雪,也將‘月下’給你,可是這樣?”

“楚灩川,當年洛懷遠害死義父,將叛國的罪名強加在他頭上,如今四海皆知楚鈞勾結反賊死有餘辜,你爹的冤屈你不在乎,可我在乎!”月汝楓聲音有些嘶啞,眼淚緩緩從臉頰滑落,“我拼了命想要活下去,助付顏即位給爹爹平反,可你呢,你就真的……”

“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你怎知最後的贏家不是洛紫華?”

“他可是你的仇人,你……”驀然一陣清風吹過,那抹翠色也在風中飄散開去,月汝楓回頭一看,是君城尋了過來。

“剛不是在門口嗎,怎麼一個人到這來。”君城輕輕在她肩頭披了件衣裳,又捧起她的臉,小心揩去那行微涼的淚痕,“怎麼哭了?”

“沒什麼。”嘴裡這麼說著,可身子卻不由自主倒在他懷裡,不可遏制的哭起來:“我還以爲……還以爲……”

君城低下頭替她擦眼淚,心疼的眉頭都皺到了一起:“以爲什麼,我不是好好的在這嗎,別哭了,乖。”

一剎那一種從未有過的溫暖涌上她心間,她在這人間兜兜轉轉渡過了十九個年頭,哪裡也不是她的家,哪裡不是她的歸宿,她就像個過客,漠然的走過很多不屬於自己的地方,對很多事都已經看得淡薄如水,本以爲早已疲憊的心不會再生波瀾,但就這輕輕淺淺的一句安慰,竟擊垮了她所有的防備。

“君城,你能一直和我在一起嗎。”

君城拉過她小指,笑如春風暖意盎然,“我們拉鉤,只要我活著,絕對不會離開你。”

如果時間可以定格,那麼就永遠停留在這一刻,永遠不要前進,那該有多好。

面前形容消瘦的少年就這樣深情的挽著她的手,給了她誰也給不了的依靠,不論能不能永恆,都是她一生的回憶。

曾經的很多東西都已經今非昔比,幾乎所有的依戀都成爲了歲月長河中的一縷塵煙,就連楚灩川,他也再不是過去那個心無城府天真爛漫的楚二公子,他已經死了,死在一場焚天的烈火中,現在活著的是一隻張牙舞爪的厲鬼,被仇恨和絕望折磨的體無完膚。

不過關於他的事,洛紫華也並未再細究什麼。撫成王潛逃至赤練的消息很快傳到了京都,皇上連夜命南玄王上官宏前去討伐叛賊。這老謀深算的大將軍讓洛紫華著實煩透了心,很快便將楚灩川的名字忘到九霄雲外。

這場仗一直打到十月中旬,赤練本是易守難攻之地,地勢險峻,如此耗來兩軍士氣都有所衰減,南玄王馳騁疆場數年,從未見過洛紫華這麼能拖的對手,但除了罵這地痞流氓太難應付,他也別無對策。

就在雙方都稍作休憩後的第一戰前夕,洛紫華翻來覆去睡不著,便去找白銀麻煩。

“大半夜點什麼燈,快給老子過來睡覺!”

這麼一吼嚇得白銀手中的書卷都掉了下來,看王爺心情不好,他忙識趣的吹了燈滾到洛紫華跟前,“是是是,馬上睡馬上睡。”

察覺方纔失態,洛紫華又彆彆扭扭抱過他賠不是,“最近火氣有點大。”

“在下知道,知道。”

“明日一戰,你看我們勝算有多大?”

“孫子說‘可以往,難以返,曰掛,’明日之戰,我們大可佯敗將敵軍引到城外的九尺谷,這谷易進難退,就是所謂的‘掛’地。只要我們提前設下埋伏,將他們困在裡面,上官大人就是天大的本事也撤不出去,到時我們大可甕中捉鱉,一舉將他們拿下。”

前幾次場仗白銀一直默默不語,始終是習年與君城兩人出謀劃策,如今聽他這麼一講,著實讓洛紫華刮目相看。

開戰之日,洛紫華親自領兵上陣,一襲烏甲紅袍,長髮在風中翻揚如旗,像極了當年雄姿英發的老王爺洛陽。

“上官大人,別來無恙。”

話音剛落,戰角四起,空中風雲疊涌,破碎的土地上刀槍爭鳴,兩軍將士殺成一片。雙方勢均力敵,很快便陷入了苦戰。洛紫華見時機已到,忙勒馬轉身,令諸將撤離戰場。

“這就想跑?給我追!”

靖軍勢如破竹,一路追殺進入了九尺谷。這谷也確實易進,浩浩大軍不出半個時辰便全部涌了進來,可哪裡還見赤練軍隊的蹤影,谷裡荒草遍地,連鳥叫聲都聽不見,讓人心聲忌憚。

“縮頭烏龜,有種你站出來較量!”

驟然朗朗笑聲響徹幽谷,似乎四面八方都傳來洛紫華的聲音:“我不與你較量,自會有接待你的人。”

話音剛落,幽靜的深谷頓時炸開了鍋,到處都擠滿了赤練的將士,戰角震天,上官宏見勢不好,忙領兵撤退,可無奈九尺谷地勢詭怪,岔路繁多,靖軍很快便支離破碎,紛紛自入絕境,暈頭暈腦的喪命在赤練將士刀下。

“完了,完了……”

就在南玄王自暴自棄之時,有謀士上前提醒道:“將軍你看,那赤練叛賊之所以曉得咱們弟兄進了那條道,都是因爲他。”

南玄王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見谷壁橫著一塊巨石,巨石之上是一架戰車,而車中坐的不是別人,正是白銀。

“原來是他在用旗子發號施令。”上官宏冷笑,轉身命令身後的殘黨:“射殺軍師。”

“射殺軍師!”

弓手齊齊舉箭,冷銳的鋒芒正對這那少年心口,“嗖嗖”幾聲射了出去。

“白銀……”帶兵藏匿在洞內的洛紫華見狀,忙飛身衝上峭壁,一把抱起白銀躲過了射來的幾支暗箭。“你沒事吧?”

“王爺小心!”

洛紫華慌忙拔刀抵擋,可無奈爲時已晚,一支毒箭“嗖”的一聲正中他膝蓋,他頓時感到腿上一陣痠軟,隨即跪在了地上。

“幸好不是要緊的地方……王爺,王爺你怎麼了?”白銀眼看他慢慢趴倒在地,不禁心頭一寒:“這是什麼毒……王爺王爺你醒醒!收兵,君城快收兵!”

出乎衆人意料,洛紫華中了這毒,臉色不白不青,也並未高燒不退,脈象平穩氣息順暢,就好像睡著一樣,讓城裡所有的郎中都感到蹊蹺。

他就一直這麼昏迷了兩天兩夜,白銀守在他身邊,不吃不喝,轉眼便憔悴了一截。

第三天中午他終於醒了,但就好像失憶一般六親不認,白銀去抱他,卻被一把狠狠推開。

“你別過來,別過來……”

“王爺,是我,你不認得我了?”在場的幾人也一一上前問他,但結果都是被拒之千里。

最終還是白銀膽子大,上前不由分說點了他穴道,將兩指放在他腕側替他把脈。

和清急的像熱鍋上的螞蟻,不停的問他:“怎麼樣?這是出什麼事了?”

“是浮屠聖人的毒。”

“黎千秋?”月汝楓臉色一沉,恍然大悟道:“‘拂塵’,是‘拂塵’,這毒能蝕人心智,讓人變得……變得像個五六歲的孩子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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