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蘭芷緊盯著著那個戴著氈帽的農夫,只見他那微微佝僂著身子的模樣,拉車倒真是一把好手,如果不是自己曾經見過他幾次,說不定就把他當做一個普通的車把式一般,根本不會留意這麼個危險的人物的村在。柳蘭芷定了定伸,笑問:“樓蘭國王潛入我們這個小村莊做什麼?”
伊稚邪微微擡頭,見識到了柳蘭芷的精明和警覺。他撇撇嘴,卻是說著熟練的北方官話:“夏王妃,咱們又見面了,可真巧!”
“是巧!巧極了!”柳蘭芷覺得自己笑得臉皮都僵硬,她道:“樓蘭離著這個桃源村數千裡地,樓蘭國王不好好在那離當你的國王,跑到我這裡販運鮮桃,我可就覺得稀罕了!”
“你以爲我樂意呢!”伊稚斜“啪”的一聲把那破爛的馬鞭子扔在地上,引得來幫傭搬運的村民訝然看向他們二人。柳蘭芷忙笑道:“青果,給這個車伕預備清涼茶水。”
青果早就看到了這邊的不對勁,只是夫人沒有吩咐,她不敢貿然行事,如今見柳蘭芷吩咐,於是笑嘻嘻道:“車伕大哥請隨奴婢來!”等她走上前來時,也認出了伊稚斜,那臉色瞬間變得雪白一片。眼裡的驚慌一閃而逝,“你——”她語塞了,忙看向夫人。
柳蘭芷向她輕輕點頭微笑示意不要緊,於是青果心安下來,引著伊稚斜從角門進入了院子。
坐在上房的太師椅上,伊稚斜愜意地靠在椅背上,長出了一口氣:“咱們真的是不是冤家不聚頭啊!”
青果呈上了一杯熱茶,伊稚斜端起來,品了一口,皺眉道:“怎麼你們漢人老喜歡這苦苦的茶湯子?還是熱熱的馬奶子好喝,草原上人沒有幾個喜歡這種茶湯子的,可也怪了,自從那個狠毒的女人進了草原,草原上各部落的頭人們都開始附庸風雅地喝這苦苦的茶湯子了,你說怪不怪?”
柳蘭芷瞭然一笑,其中的緣由,她是自然不會告訴伊稚斜的,只是端著茶盞慢慢地啜飲了一口,笑道:“格桑花還好嗎?我聽說你們已經生了一個美麗的公主了?”
提到了自己那個襁褓中的女兒,伊稚斜眼睛裡散發出柔情萬丈,“雪蓮自然是最美麗的公主!”他說著一回頭恰好看見妖妖和嬈嬈在門外的紫藤花架那裡嬉戲,不禁遲疑了一下,表情上不是那麼自信了!
柳蘭芷心裡悶笑,你們兩口子都是一般的姿色,也就是平頭正臉罷了,格桑花還好歹長了一雙大而深陷的眼睛,眼
前這個伊稚斜長得細細的眼睛,瘦小枯乾的模樣,他們夫婦的女兒估計比不上妖孽一般的喬五和姿容端莊的張靜姝所出的妖妖嬈嬈,呵呵,這個伊稚斜果然還是一如既往地狂妄呢!妖妖嬈嬈都是少見的美人胚子,連快一歲的傾城也長了一張可愛的嬰兒肥的臉蛋,估計伊稚斜視愛屋及烏吧!沒有哪一個父親會覺得自己心愛的女兒會是醜小鴨的。
柳蘭芷正想問伊稚斜來的目的,伊稚斜卻突然發問:“京都和大漠上不是都盛傳你香消玉殞了嗎?你這不活得好好的?”
“香消玉殞?”柳蘭芷見伊稚斜咬文嚼字,不由笑了,“你的漢話說得越來越好了,是不是請了宮廷太傅教你漢話?”
“是呀!”伊稚斜笑得洋洋得意,“我們那兒的毛皮、葡萄都是你們漢人所缺的,這兩年,漢人那麼多去我們那裡做生意的,不懂漢話怎麼能成?我已經頒佈了法令,允許匈奴和漢人通婚,樓蘭城裡也歡迎漢人定居,這樣我們的樓蘭城纔會欣欣向榮呢!”
柳蘭芷知道自己灌輸給紅袖紫蘇她們的那些加強與外族通商、聯姻的主意已經滲透到了樓蘭那裡,看來那些珍珠、絲綢沒有白送呢,格桑花這個枕頭風吹的,估計很快樓蘭就變成了一個遠在大漠深處戈壁灘上的漢家明珠了。
伊稚斜又自吹自擂了一會子,纔想起來,自己問柳蘭芷的問題,柳蘭芷一個都沒有回答,倒是給柳蘭芷套去了很多話,不由有幾分懊惱:“你們漢人真狡猾,我是問一答十,你是問十連一都不答!”
柳蘭芷笑道:“哪裡呢,我們漢人是最誠懇的,漢家商人可曾誆騙了你們樓蘭的財物?”
“不曾!”伊稚斜老老實實答道。
“那就是了,我也是漢家女子,自然不會那麼不誠懇。你問我爲何在這裡,唉!一言難盡呢!”柳蘭芷故作憂愁地嘆了一口氣,“焦相和夏王原來在西北打得難解難分的,如今卻又是合兵一處了,弄了我的朔兒做什麼幼主,你說亂七八糟的事情,讓人煩不煩?所以我躲到這裡來了。”
“哦,是這樣!”伊稚斜點頭,“這就難怪了,只可憐你家那個小白臉,如今該叫做白頭翁了!我這次見他滿頭的黑髮,白了將近一半!”伊稚斜感慨道:“也是一個癡情種呢!”
“你說的是五爺?”柳蘭芷覺得心裡一痛,那麼臭美的男子,恍然在鏡子裡發現一半的頭髮都白了,估計心裡很是悲哀吧。
“嗯,你以爲是誰?那個焦相老早的頭髮就白了。”伊稚斜笑得促狹。
對於焦、柳、喬三家的恩怨,伊稚斜門兒清,有些覺得柳蘭芷整個是個能折騰的主兒,放著好好地兩個男人不挑一個守著好好爲人妻子,卻是不斷去逃離,不是一個好女子!他心裡很看不慣,卻是學了一些漢人的城府,沒有去說透,只是想到自己好好地樓蘭如今受著要挾,有些焦躁:“夏王讓我去離間老單于和大王子的關係,否則,會斷了我們樓蘭的商路,你說這是不是強人所難?所以我南下找舊部商量對策來了。”
“舊部?”柳蘭芷納悶,“你江南還有舊部?”
伊稚斜臉上呈現出難得的尷尬之色,就是那個黑大個察哈爾了,我得知他娶了一個很有本事的經商女子,正是這個女子掌控著我們樓蘭和大漢的商路,所以我來找她了,誰知她那麼刁鑽,一下子就把我給轟出門外了,說我是坑蒙拐騙之徒,哼哼,堂堂的樓蘭國王墮落到給你們漢人趕馬車!”伊稚斜說得氣憤憤的。
柳蘭芷也覺得納悶:“你怎麼會變成我們家的車伕?”
伊稚斜老臉一紅,支支吾吾起來,此時青果拿了一封信給柳蘭芷,悄聲道:“這是紫蘇姐姐讓人送來的。”
柳蘭芷一看是一封普通的信件,以爲是賬務往來的信件,於是隨手撕開,看了幾眼,禁不住笑了,饒有興致地看著伊稚斜:“樓蘭王怎麼會有興趣逛餘杭的倚紅樓呢?不怕格桑花大吃飛醋?”
“誰說的?我纔不是去逛那個什麼窯子,是那個滿臉都是香粉的老鴇哄我進去的,結果把我身上的金葉子及其路引都偷走了,不得已,才降尊紆貴地做了馬車伕!”伊稚斜見事情被揭破,倒是也牛氣起來,一口氣說完,臉也不紅了,腆著臉道:“在我們樓蘭,馬車伕可是一件很榮耀的差事,我們從遠疆馴養的汗血寶馬可是野馬血統的,不是一般人能駕馭的,哼,漢人商家屢次想重金買馬,我都說不許賣呢!”他笑得趾高氣揚。
柳蘭芷想起了飛馳如電的匈奴騎兵,所擁有的可不就是品種優良的汗血寶馬血統的坐騎?喬五一直搜尋汗血寶馬而不得,這是個絕佳的敲竹槓的機會!她微微笑起來。伊稚斜卻是感覺冷颼颼的,難道是大青山的雪太冷了?他察覺到柳蘭芷算計的眼神,頓時覺得不妙,暗罵自己愛吹牛的性子不改,難怪格桑花生氣,唉,估計這個精明的漢家女人又要算計樓蘭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