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既是在聖上面前提出來,想來也是真的將你放在心上的。”沈昕娘緩緩說道,“否則,以如今大梁和突厥的關(guān)係,他直接向王爺開口要人,也是可以。他既看重你,聖上又沒有一口答應(yīng),而是遣了宮人來說,便是將這選擇的權(quán)利交給了你,何去何從,你想清楚了,就不要後悔。”
金香連連點(diǎn)頭,輕咬著下脣,一時(shí)沒有回答。
沈昕娘叫她下去好好想想,不必急於一時(shí),給了她兩天的時(shí)間叫她考慮。
二皇子早已搬出了王府,和使臣一道住在驛館之中,她也有些日子沒有見過二皇子了,可當(dāng)初二皇子還在王府裡住著的時(shí)候,她每日被二皇子纏著練劍的情形,彷彿還歷歷在目,恍惚就在昨日。
他看她的眼神,他送她的匕首,他的玩笑,他的照顧……她是有感觸的,她心匪石,焉能無動於衷?
可她真的做好準(zhǔn)備去接受生活裡那麼大的變化了麼?
“金香,你發(fā)什麼愣?”丹心猛的在她身後拍了她一下。
金香看著牆角開的燦爛的迎春正出神,被這麼一拍嚇了一跳,“丹心姐姐,人嚇人,是會嚇?biāo)廊说模 ?
“誒,你不是一向都很警覺的麼?我這麼大個(gè)人走過來你都不知道啊?”丹心愣愣看她,“你想什麼呢?”
金香臉上一紅,丹心立時(shí)笑起來,“你不說我也知道!是想那突厥二皇子的吧?我覺得他挺好!人又長得英俊,功夫也不差,這官話說的好,對金香你更是體貼周到!又是皇子的身份,過了這村兒,你上哪兒再找這麼好的人去?”
金香啐了她一口,“這麼好!丹心姐姐怎不嫁?!”
“唉,只可惜人家看上的人不是我啊,又沒有向聖上求娶我,我能上趕著倒貼麼?”丹心笑嘻嘻的調(diào)侃道。
金香緊皺著眉頭,“就是因爲(wèi)他是皇子啊……我只是個(gè)丫鬟,就算有一時(shí)的新鮮,這新鮮又能保持到幾時(shí)呢?”
“這話你可說錯(cuò)了!”丹心搖頭晃腦,“所謂當(dāng)局者迷,旁觀者清,我看那突厥二皇子對你的心意,可不是一時(shí)的新鮮,說說就罷了的。咱們都知道他是皇子,又在王府裡住了這麼久,若不是愛惜你,尊重你,他能這麼久都沒……你也清楚,咱們做丫鬟的,即便是主子身邊有臉面的大丫鬟,有多少還不是淪爲(wèi)通房的?主子要睡,你還能不給睡不成?他雖不是王府的主子,可也是鄰邦的皇子呢,對金香你一直都保持著距離,這不是尊重是什麼?有這份心,就表明他不是一時(shí)的新鮮勁兒。”
金香呸了一聲,心裡頭卻溫軟起來。
“且你說那身份的問題,那不是個(gè)事兒!”丹心貼近了她的耳朵,極小聲的說道,“我偷偷聽聞道娘子向王爺詢問,若是你答應(yīng)了,聖上打算如何?王爺說和親,封公主什麼的,我沒敢細(xì)聽!若這話是說你,你若被封了公主,代表大梁和親嫁給二皇子,這身份還是個(gè)
問題麼?”
“不,不可能吧……”金香瞪眼,不可置信。
丹心擺擺手,“就算是我聽錯(cuò)了,可咱們娘子什麼人,豈能不管你?有娘子照顧著你,你怕什麼?當(dāng)初四娘子嫁人的時(shí)候怎麼樣?多少人說不過是個(gè)庶女,高攀了公孫將軍,多少人等著看四娘子的笑話?結(jié)果呢,娘子不是狠狠地叫他們打了自己的臉?”
金香低頭,攥著自己的手指,丹心的話似乎對她有所觸動。
丹心拍了拍她的肩膀,忽而再開口就含了鼻音,“不過如果你真的要走,我還真捨不得你,你要是走了,不在娘子身邊了,日後還有誰跟我鬥嘴呢?我想熱鬧都熱鬧不起來了。”
金香抿了抿嘴。丹心上前,緊緊抱了抱她,拍了拍她的肩頭,大步離開。
兩日過去,沈昕娘問金香想清楚了沒有。
金香紅著眼睛,點(diǎn)了點(diǎn)頭,“婢子想清楚了。”
沈昕娘輕笑,“想清楚了就好,日後的路是要你自己走的,不管今日選擇了什麼,日後都要努力往好的地方走,過得好了,也不辜負(fù)咱們主僕一場。”
金香擡眼,“娘子……婢子捨不得您啊……”
沈昕娘起身,上前拉她起來,深深點(diǎn)頭道:“我也捨不得你,咱們一路走過來,說是主僕,情同姐妹。可這天下,無不散之宴席,我只盼著,你們都能過好,過得更好。”
“娘子……”金香哽咽,說不出話來。
“好了,去收拾收拾,等著接旨吧。”沈昕娘握著她的肩頭,長嘆一聲,緩緩說道。
如果人生可以沒有別離,該有多好。
可是如果沒有別離,是不是就也沒有了相聚?如果她沒有和靈山衆(zhòng)人的生死別離,就沒有和方琰,和京城的相聚?沒有機(jī)會認(rèn)識這麼多真性情的人?沒有機(jī)會成長爲(wèi)現(xiàn)在的她?
看著金香一步步退遠(yuǎn),終於出了門,出了視線,沈昕娘輕嘆,勾著嘴角輕笑起來,今天的選擇都是爲(wèi)了明天的更好,相信未來的他們都會過的很幸福很美滿。
沈昕娘將回稟遣人送入宮中,果然次日聖旨便下來了。
丹心那一耳朵偷聽,沒有聽錯(cuò),聖上封金香爲(wèi)金玉公主,以大梁公主的身份,嫁給突厥二皇子。
聖旨下來的當(dāng)日,便要將金玉公主接入宮去。不禁要準(zhǔn)備嫁妝,嫁衣,還要從頭學(xué)習(xí)公主的禮儀,也要惡補(bǔ)突厥話,免得到了突厥,就成了半個(gè)聾子。更要爲(wèi)她安排挑選送親之人。金香可是要忙碌起來了。
“恭喜金香……不對不對,應(yīng)該是叩見公主!公主萬福金安——”丹心領(lǐng)著一衆(zhòng)小丫鬟涌進(jìn)金香的房間,笑嘻嘻的恭喜道。 шшш? тt kΛn? C○
宮人還在外頭等著接她進(jìn)宮,金香朝丹心擺擺手,“你叫她們先出去,我一會兒就要走,臨走,有些話,想要單獨(dú)同姐姐說。”
“你可千萬莫在叫姐姐了,也不想想我能不能受得
起?!”丹心瞪眼,半開玩笑的大呼小叫道。
金香跺了跺腳,“你究竟是聽還是不聽?”
“聽聽聽,公主有私房話和我說,我還能不聽麼?那也太不識擡舉了!”丹心笑嘻嘻的將小丫鬟們都攆出屋子。
“說吧,有什麼話,都說說,這一別,也不知道還有沒有機(jī)會再見了。”丹心話音未落,笑容就垮了下來,眼裡頭的淚,滾滾落下,“金香,我捨不得你……”
她上前緊緊抱住金香。
金香也吸著鼻子,擡手輕輕拍著她的肩膀,“丹心姐姐,我也捨不得你,捨不得王府,捨不得娘子……”
“你別走了……別走了,咱們都不嫁人,哪兒都不去,就跟在娘子身邊……”丹心趴在她肩頭,甕聲甕氣的說道。
“這話,你怎麼不早一天說?”金香哽咽啐她。
“我傻呀?知道前頭是好事兒,還硬攔著你?壞你的好姻緣?我也不過就這麼一說,還能當(dāng)真去?”丹心抹了抹眼睛,擦去臉上淚痕。
金香將她從懷裡拽出來,定定看著她,“我要嫁人了,丹心姐姐你想過嫁人沒有?”
丹心一愣,連連搖頭,“你都不在娘子身邊了,我肯定要守著娘子的,絕不離開娘子!”
金香長嘆一聲,“丹心姐姐你真傻!”
“行了,你還不是說想一直伺候娘子呢?你說不傻,我做就傻了?”丹心哼道。
“娘子怎捨得耽誤你?娘子的心,你不知道?且丹心姐姐,你真的不知道有人一直默默的關(guān)心著姐姐,默默的喜歡著姐姐麼?”金香看著她,拉著她的手問道。
丹心皺眉,“你說什麼呢?如今是你好事當(dāng)前,扯我做什麼?”
“我就不信,黃道士對姐姐的一片心意,姐姐一點(diǎn)兒都沒覺出來?一點(diǎn)兒都沒感受到?”金香挑著眉梢,“只是他也悶,姐姐也遲鈍,我在一邊兒可是看得清清楚楚的!我都替你們著急!黃道士人不錯(cuò),姐姐就不考慮考慮?”
“金香,你真是!你自己嫁人就罷了,攀扯我做什麼?你不能留在娘子身邊,嫉妒我仍舊在娘子身邊是不是?”丹心伸手要拍打她,卻又想起自己一是打不過金香,二是如今金香已經(jīng)是公主了,她還真不能打她,便是玩笑也不行。這才收回手去,“你照顧好自己吧,別牽掛我了。聽聞西北比京城冷得多,你進(jìn)宮以後,叫宮人們多備些厚衣裳!聽聞西北遊牧生活,特備苦,連房子都沒有,都住的大帳篷……”
“丹心姐姐,其實(shí)一開始我很嫉妒你的。”金香見她說個(gè)沒完沒了,忽然打斷她道,“嫉妒你比我得娘子信任,嫉妒你人緣兒好,在王府裡,不管到哪兒都吃得開,比我這王府裡土生土長的丫鬟都得人心,嫉妒你總是豁達(dá)愛笑,討人喜歡,就連黃道士也都只願(yuàn)意圍著你轉(zhuǎn),在你面前獻(xiàn)殷勤……都是娘子身邊的丫鬟,我總覺得自己處處不如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