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國舅眉頭微蹙，眼睛半瞇，更仔細(xì)的打量了沈昕孃的眼睛。
“這位，是國舅？”沈昕娘側(cè)臉看向方琰。
方琰頷首。
“好生無禮?！鄙蜿磕锵陆Y(jié)論道。
聲音不大，但是殿中之人皆可聽聞。
太后倒吸了一口冷氣，這丫頭！這丫頭不要命了吧！她長這麼大，也從沒聽過有人敢說她的哥哥無禮的！
虞國舅卻是從愣怔中恢復(fù)常態(tài)，淡笑著轉(zhuǎn)開視線，“娘子說的是，虞某失禮。”
什麼？虞氏更加錯愕的看向自己的哥哥。難道哥哥不應(yīng)該叫人進(jìn)來，將這無禮的小丫頭給抓下去的麼？
“齊王爺真是雅興，原以爲(wèi)王爺是爲(wèi)看顧聖上，夜不離宮。原來王爺是有佳人相伴啊？”虞國舅瞟了一眼方琰。
“佛看人是佛，賊看人是賊。無他，心境不同而已?！鄙蜿磕锖龆f道，“妾以爲(wèi)兩位尊者，也是來探望聖上的，莫非，不是麼？”
一個“也”字咬的格外清晰。
虞氏臉上甚是難看，“巧言令色，真是讓人不喜！”
虞國舅倒是沒說話，只是看向沈昕孃的目光又深沉了幾分。
忽而一聲輕微的咳嗽，將衆(zhòng)人的視線都成功吸引過去。
沈昕娘裡牀榻最近。她轉(zhuǎn)身便瞧見小皇帝微微睜開的雙眼。迷離的眼睛裡，還有些紅紅的血絲，小臉上的漲紅也已經(jīng)褪去大半。
“聖上？”沈昕娘輕緩喚道。
“聖上，你終於醒了？！”虞氏立即衝上前去，伸手就要推開立在牀邊的沈昕娘。
沈昕娘側(cè)身一閃，讓她推了個空。
小皇帝的目光卻有些眷戀的追隨著沈昕娘。
沈昕娘來到一旁放著茶壺，茶碗的案幾旁，蹲身倒水。
左手手掌滑過杯沿的小動作並未讓人生疑。
小皇帝看了一圈，見虞氏和國舅都在，小嘴微微撅起，臉上有委屈的神色。
沈昕娘端著茶碗上前。
“聖上，喝點水吧？”她聲音清冽好聽，彷彿帶著泉水般的滋潤。
小皇帝連忙點頭，“沈娘子來……”
他指著牀邊的位置。
虞氏咬牙切齒。真不是自己生的，就不親。
“太后？”虞國舅倒是喚了她一聲。
虞氏皺眉從牀邊站起。
沈昕娘半攬著小皇帝的肩膀，將他扶起。小皇帝並沒有多重，她單手就可撐起他大半的重量，將茶杯送到小皇帝嘴邊。
許是發(fā)熱的緣故，小皇帝的嘴脣有些幹，茶水滋潤到脣上，他竟有些貪戀這清水的味道，好似比平日裡喝的茶還甘冽！咕咚咕咚的一杯灌下去。好似整個人的精神頭都更好些了！
小皇帝滿足的看著沈昕娘，將茶杯遞給她，低聲道：“沈娘子，我餓?！?
“御膳房裡備有飯菜，皇兒想吃什麼？母后叫人
去準(zhǔn)備！”虞氏笑著說道。
小皇帝卻眼巴巴的看著沈昕娘。御膳房裡的飯菜，整日都那些個樣子，他大病一場，剛好一點，一點也不想吃御膳房裡的飯餐。
“朕想用沈娘子所做飯菜?！毙』实鄣皖^說道。
“皇上，人不可有太重的口腹之慾，以免被有心人利用！”虞氏口氣不善。
“聖上大病初癒，口味挑剔一些，也是人之常情?！鄙蜿磕锞従忛_口，語氣平淡，卻叫人聞之，覺出她對虞氏的不屑和傲慢。
虞氏冷哼一聲，“御膳房裡的御廚，都是精心挑選的，可不是隨便什麼人做的東西都能入聖上口的！”
沈昕娘淡淡看著虞氏，不理會她的刁難，只看著小皇帝憔悴又委屈的小臉兒道：“聖上稍等等，飯菜很快就來。”
說完，朝幾人福了福身，轉(zhuǎn)身就向外而去。
“她這是什麼意思？把哀家的話當(dāng)什麼？！”虞氏驚怒。
虞國舅看著沈昕娘從容而去的背影，視線掃過虞氏，“娘娘不是要來關(guān)心聖上病情的麼？其餘小事，不必太過計較了吧？”
聽聞大哥的話，虞氏纔不滿的哼了一聲，在牀邊坐下，溫聲道：“皇兒覺得怎樣了？好些了沒有？還熱不熱？”
說著她伸手探向聖上的額頭。
小皇帝向後一仰，躲開她帶著尖長護(hù)甲的手。
虞氏面色不愉，並沒有太多的耐心理會小皇帝。她兩步來到方琰身邊，“她來做什麼？”
“和娘娘一樣。”方琰簡單又不耐的說道。
虞氏皺眉，“她能和哀家比麼？”
御膳房裡，御廚們第二次見到沈昕娘，已經(jīng)不似上次那般無禮。有些心思活泛的，主動上前幫忙。平日裡切菜配菜這些小活兒，根本不會伸手的大廚們，今日倒是搶著上前。
“娘子，您看，這花刀是這麼切麼？”
“下刀再深些，力度把握好，不要切斷。”沈昕娘看了一眼，認(rèn)真說道。
平日裡狂傲的大廚，此次倒是沒有翻臉發(fā)飆，倒是高高興興的應(yīng)了聲，再下刀，果然更謹(jǐn)慎了。
平日裡沒什麼名氣的御廚，根本靠不得近前。只能遠(yuǎn)遠(yuǎn)嗅著鍋裡四散飄來的濃濃香味，流著口水，伸著脖子，想要窺得一二。
有大廚們幫忙，沈昕娘同時開了兩三個火。動作流暢，迅速而有條不紊。忽而她翻菜的動作微微一頓。
像是察覺到了什麼。但很快又恢復(fù)常態(tài)。
暗中，有人在盯著她，目光灼灼，似是並不避諱。方琰派來在她身邊的暗衛(wèi)們也有所察覺。她甚至能察覺那些暗衛(wèi)異於尋常的緊張和戒備。是誰，竟能讓這些暗衛(wèi)如臨大敵？
腦中的疑惑，並不影響她手上的動作。飯菜很快齊備，如今引動靈泉方便，飯菜有了靈泉調(diào)劑，更是色香味絕佳。連幫廚們都忍不住口水大流。
“做的多了些，聖上才愈
，不易多食?！鄙蜿磕锞従徴f道。
大廚們幫忙盛裝好飯菜，宮女提著食盒，跟在沈昕娘後頭。剛出了御膳房的大門。裡頭的御廚們便毫無形象的高呼一聲，蜂擁到竈臺邊，爭搶剩下的飯菜。一點不像是見過大場面的御廚，倒像是多少天沒吃過飯的惡狼一般。
“沈娘子？”忽而有一人，轉(zhuǎn)出迴廊的硃紅廊柱，擋住沈昕孃的去路。
“虞國舅。”沈昕娘淡然看她。
“沈娘子好手藝?！庇輫酥噶酥甘澈?。
“貪吃而已?！鄙蜿磕镎f道。
“只是這飯菜，似乎格外的香濃，連御膳房的大廚們，都爲(wèi)之折服?！庇輫诵Φ母呱钅獪y。
三四十歲的他，像是保養(yǎng)極好，古銅色的臉上並沒有褶子，又許是帶兵，習(xí)有武藝的緣故，他的身材也不像到了這個年紀(jì)就會大腹便便的士大夫，倒是緊緻勻稱。說話間，雖語氣緩緩，但不乏威勢。
沈昕娘看他一眼，原來適才在暗中窺伺的人，就是他。
“每個人手法不同，控制火候不同，食材放入時間不同，烹製出的香味自然不同?！鄙蜿磕镎f道，“虞國舅對此，有興趣？”
“君子遠(yuǎn)庖廚，某隻是對沈娘子的飯菜，有興趣而已?！庇輫说哪抗鈦K不避諱她漆黑的眼眸。倒是很有一窺究竟的意思。
沈昕娘臉色轉(zhuǎn)冷，“虞國舅，什麼意思？”
“聖上的飯菜，皆需試菜，沈娘子不介意吧？”虞國舅忽而靠近她一步。
隨著兩人之間距離的拉近，他身上釋放的威勢，便更加的明顯。
沈昕娘沉默片刻，“自然應(yīng)該按著宮裡的規(guī)矩來?！?
虞國舅笑了笑，衝著食盒擡了擡下巴。
宮女打開食盒，奉上一雙筷子。
沈昕娘緊緊盯著虞國舅的每一個動作。
虞國舅嚐了一口，香味溢滿口腔，這一口，直讓他有種錯覺，這三十多年的飯真是白吃了。同沈娘子的手藝一比較，自己府上那些大廚們，堅持是鬧著玩兒！他每盤菜都嘗過，連那兩道湯都沒有放過。卻還是不肯放下筷子。
“虞國舅不是要同聖上搶吧？”沈昕娘忽而看著他，認(rèn)真問道。
“搶什麼？”虞國舅擡眼看她。
沈昕娘凝視他片刻，“這天下都是聖上的?！?
虞國舅聞言，勾著嘴角輕笑，終是放下筷子，緩緩點了點頭。
“沈娘子不僅手藝好，這膽量也不小。”
沈昕娘並未多言，待宮女收拾好食盒，她便繞過虞國舅，向皇帝寢殿走去。
暗處藏著的暗衛(wèi)們，都忍不住抹了抹額頭，這主子，還真是一點都不讓人省心啊！旁人知道了自己處境，面對虞國舅的時候，避都來不及，她倒好，迎著就撞上去。
虞國舅原地立著片刻，目送沈昕娘娉婷的身影緩緩走遠(yuǎn)。目中的好奇和探究倒是越聚越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