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皇子瞪大眼睛，滿是不可置信，“這，這……”他擡手指著那隻遊隼，“這是我大兄的薩黑拉，從幾百只遊隼中挑出最爲(wèi)聰明機(jī)敏的一隻，可它野性難訓(xùn)，一直馴養(yǎng)了有兩年多的時間，纔敢放入空中不怕飛走。它，它怎麼？”
立時他不知想到了什麼，又戒備的看著齊王齊王妃兩人，眉頭皺緊，懷疑他們剛纔同自己說的究竟是不是真話。
齊王點了點頭，“是，截獲它的時候，它受了傷，王妃照顧了它，所以它便同王妃十分親近。”
二皇子哦了一聲，眼中仍舊是遮掩不去的驚訝。
看那遊隼落在齊王妃肩頭那熟稔親密的樣子，像是有從小養(yǎng)出來的感情一般，哪裡像是剛截獲沒多久能照顧出的感情？遊隼比鷹還難以馴養(yǎng)，更爲(wèi)野性，可看王妃肩頭那遊隼，溫順的不像是天空的霸主之一。
那分明就是大兄的薩黑拉，突厥話薩黑拉就是獵鷹的意思。大兄對這隻遊隼，珍愛至極，若是叫大兄瞧見他的薩黑拉如此馴服的窩在旁人肩頭，不知道大兄的表情會是何等的精彩呢？
二皇子咧嘴，心頭有些幸災(zāi)樂禍。
方琰可沒他那麼好的心情。
“既然已經(jīng)知道了字條上的內(nèi)容，那便證明了，這件事，蔡相併不是無辜的，我們那些關(guān)於誤會了他的設(shè)想，也都不能成立了。”沈昕娘在方琰身邊，緩緩說道。連這隻遊隼都被認(rèn)出了是突厥大皇子的鳥，還有什麼可奢望的？
方琰長長嘆息了一聲，“知道了是蔡相，如今又能如何？拿下蔡相？蔡相雖不是武將，也沒有手握重兵，卻是個輕易動不得的角色，牽一髮而動全身，稱他先生，經(jīng)他閱卷入仕途的官員，遍佈朝堂。若是動了他，朝堂必將震動。且還不知道，這件事情，究竟是蔡相一人謀劃，還是與人同謀。我總覺得，謝將軍……”
沈昕娘聞言，緩緩點頭，謝將軍也十分可疑，並不能因爲(wèi)遊隼是給蔡相通信，就排除對謝將軍的懷疑。倘若這件事情是蔡相和謝將軍同謀呢？
“如今邊疆大戰(zhàn)，倘若京城不穩(wěn)，則內(nèi)憂外患，大梁勢必落入動盪之中。”方琰緩緩說道。
他說的沈昕娘自然明白。兩人擡眼看向二皇子。
二皇子眉頭緊皺，渾身防備。
如今內(nèi)亂外患，兩亂不能同時激起，兩線作戰(zhàn)勢必危急，讓若內(nèi)亂和外患逐個擊破，倒不失爲(wèi)一個好辦法。
“你們不是打算，一錯到底，先將我交給那些勾結(jié)我大兄的朝臣吧？”二皇子瞪眼說道，“我大兄這人，你們不瞭解，我卻是很瞭解的，他絕不可能同你們議和，他殘忍好殺，驍勇善戰(zhàn)。最喜歡的就是屠殺樑人，他曾說，樑人根本就是軟弱的民族，不配佔據(jù)這麼廣袤的地界，他要讓樑人都淪爲(wèi)突厥人的奴隸，爲(wèi)突厥效力。”
花廳裡的頭的氣氛，十分冷凝。二皇子剛放鬆的心神，此時更繃緊的像琴絃一般。
方琰和沈昕娘都沒有開口
說話。
花廳裡似乎能聽到道撲通撲通的心跳，不知來自何人。
二皇子嚥了口唾沫，繼續(xù)說道：“可我很欣賞樑人的文化，欣賞樑人的聰敏，樑人的勤勉。我是主張於兩邦都有利的結(jié)果的。議和，不管對樑人，還是對突厥都是一件好事。樑國境內(nèi)，可以放牧的地方並不多，我們天生喜歡廣袤的天地，喜歡逐草而生的自在生活。我們本可以和平相處的！你們不要爲(wèi)了一時的安穩(wěn)，做了錯誤的選擇！”
二皇子說道最後，已經(jīng)頗有些聲色俱厲的意思了。
沈昕娘側(cè)了側(cè)臉，因爲(wèi)那隻落在她肩頭的遊隼，不停的伸出小細(xì)腿兒來，蹬著她的衣領(lǐng)。還拿小腦袋不停的蹭她，見她沒有理會，甚至用尖尖的喙來啄她衣領(lǐng)。
終於引起了沈昕孃的注意後，它又伸出她細(xì)細(xì)的鳥腿兒來。
沈昕娘伸手將它從肩膀上拽下來，順著它的腿向溫軟的羽毛中摸去。
在細(xì)密的羽毛中，沈昕孃的手指忽而碰到了個硬硬的東西，她低頭仔細(xì)摸了摸，“有回信！”
扒開它柔軟細(xì)密的羽毛，果然在細(xì)細(xì)的小腿上頭髮現(xiàn)了一根極細(xì)的竹管，綁得緊緊的。方琰拿出他身上鋒利的玄鐵匕首，遞給沈昕娘。
沈昕娘接過匕首來，小心翼翼的挑開細(xì)線，去除蠟封，將竹管裡頭的小紙條取了出來。緩緩展開字條，依舊是他們看不懂的文字。
沈昕娘遞給一旁伺候之人，那人又送到突厥二皇子手中。二皇子皺眉看著那字條，喃喃讀道：“君放心，定留意，若患除，君可謀大事成。”
方琰和沈昕娘交換了眼神。
突厥二皇子擡起頭來，眼中還有些迷惑不解，“大事成？謀什麼大事？什麼成？若患除，就是，如果我死在京城，死在大梁，有去無回，大兄就可謀……”
他喃喃自語說道此處，忽然臉色大變，騰然從矮幾後頭站起，眼睛瞪得溜圓，嘴巴也微微張著，面色難看至極。顧不上同齊王，齊王妃開口，轉(zhuǎn)身就向門口走去。
“二皇子意欲何爲(wèi)？”齊王在他身後問道。
二皇子心急的腳步都有些踉蹌，快步奔到門口，才低聲說道：“謀大事成？我死了，大兄能謀的大事……不就是篡權(quán)奪位麼？這種事情，他幹得出來！他那種人，有什麼幹不出來的事呢？我要回去，要告訴父汗！讓父汗知道他的狼子野心！”
齊王府花廳的門是緊閉的，二皇子伸手拉門，竟然沒能拉開。
他本就心急如焚，見自己似是被鎖在裡頭，不能出去，心頭更是又急又惱火，回過頭來看著齊王同齊王妃，“什麼意思？”
齊王起身道：“二皇子稍安勿躁，信還在這裡，大皇子就算要謀劃，也是在收到信，知道禍患已除之後纔會謀劃，沒有把握的事情，想來誰也不會去做。”
二皇子深吸了一口氣，“即便如此，我也當(dāng)快些回去，叫父汗知道他的心思，對他有所防範(fàn)才行！
決不能在此浪費時間！”
“倘若你告訴土門可汗，大皇子意欲謀權(quán)篡位，可汗就會堅定不移的相信你麼？難道不會懷疑，你是爲(wèi)了陷害大皇子，實際上是你有不軌之心，所以故意要藉此機(jī)會除掉對你威脅最大的人麼？”齊王緩緩問道。
二皇子聽聞此言，拽門的動作登時停了下來，他微微皺眉，細(xì)想著齊王的話。眼眸之中的焦急似乎也漸漸冷凝下來。如果他告訴父汗，大兄要謀逆，父汗會覺得是他要排除異己？故意陷害大兄？會麼？不會麼？會的吧……
他擡頭整整看向齊王，半晌，才緩緩點了點頭，“齊王爺說的有道理……”
“更何況二皇子此次來京，定然是爲(wèi)了兩邦的友好邦交而來的吧？如今還未談成議和之事，二皇子難道真的甘心就這麼一無所獲的離開？那這麼一趟冒險遠(yuǎn)走，豈不是無功而返，平白浪費了？”齊王又道。
二皇子無力的點頭，他是想要議和的，親自來談成這件事情。若能親手促成兩邦的友好邦交，不禁每年戰(zhàn)亂能減少，突厥人的生活也將能有一個不小的提高！
“齊王是有什麼辦法了麼？不妨說來聽聽，既然你我都想促成議和之事，如今就是站在一條戰(zhàn)壕裡的朋友！”二皇子回到矮幾後頭，又撩著衣襬坐了下來。
齊王緩緩點頭，“如今有一個兩全的辦法，既能攘除大梁邊境外患，又能幫二皇子除去一個一直惦記著你性命的敵手，不知二皇子願不願意配合？”
二皇子微微皺起眉頭，“還請齊王明示。”
齊王爺勾著嘴角露出一抹冷笑，指了指矮幾上頭的字條道：“換個說法。”
二皇子皺眉，深想了片刻，恍然明白過來，“齊王的意思是，告訴大兄，我已經(jīng)死在了京城，讓他謀事？”
齊王含笑點頭，“二皇子高見。”
二皇子卻是立即搖頭，“不行，這絕對不行！齊王爺適才也說了，人都不會做沒有把握的事情，他若知道我死了，要舉兵謀反，必定是有所持的！必定是做了完全的把握纔會行事！我的父汗還一無所知，豈不是要備受其害？萬一……萬一……萬一讓他事成了！我的父汗……”
他一面說著，一面連連搖頭，這樣的後果已經(jīng)將他嚇出了一身的冷汗。大兄事成，父汗枉死，他就什麼都不是了！大梁和突厥都將沒有他的容身之地，這樣的結(jié)果，他絕對承受不起。
“二皇子誤會了，既然說了，誰都不會做沒有準(zhǔn)備的事情，我又怎會讓二皇子如此冒險？”齊王搖了搖頭。
二皇子有些不明所以的擡頭看他。
齊王這才緩緩解釋道：“倘若是讓土門可汗先知道了大皇子的用心呢？倘若土門可汗事先已經(jīng)有所防範(fàn)，而大皇子卻不知道自己的一切陰謀計量，已經(jīng)盡被可汗知曉。這種情形之下，再謀篡位，可能成事？他沒有輕舉妄動便罷，倘若稍有異動，那結(jié)果必然是大大有利於二皇子的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