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淺眉這幾天情緒不太好, 有點焦躁。
如今,把徐霈琛照顧的無微不至已經成了白淺眉的條件反射,可是每每想起自己總是貪戀和徐霈琛在一起的快樂, 每做完一件事, 想起自己還這樣沉迷情愛而不願意去想辦法快點結束報恩, 迴天庭修煉做神仙, 她就很是爲自己的不上進而氣惱, 便更加討厭自己。
其實這種糾結自白淺眉結婚起就已經開始了,但是隨著和徐霈琛相處日久,白淺眉的糾結卻又多了一層, 這一層的矛盾比之前更加讓她焦躁煩亂,情緒日趨無法控制。
師姐曾說過, 正是因爲她做的太賢惠了, 她的丈夫纔有了時間、精力和金錢去結交了別的女子, 然後和她離了婚。事實上師姐並未主動去做什麼,那個男人就離開了她。而現在白淺眉已經不由自主的在貫徹這一行爲準則, 對徐霈琛好的不得了,雖然她的確就是爲了讓徐霈琛去喜歡別人然後和她離婚,可是,當她真的想到自己的這一行爲可能會使徐霈琛離開她時,她卻又非常的害怕起來。
於是, 白淺眉每天的心理狀態就在氣惱自己不主動作爲讓徐霈琛愛上別人——對徐霈琛無微不至的照顧——擔心徐霈琛會因此去愛上別人——忍不住想對徐霈琛壞一點——繼續懊惱自己不上進只想永遠和徐霈琛在一起, 這幾項之間無限循環……
白淺眉被自己的糾結搞的筋疲力盡, 終於開始偶爾衝徐霈琛發脾氣、使性子, 但是很快又會主動認錯。事實上以白淺眉的性格, 她並不會真的無理取鬧,她的脾氣和性子也都的確是使在了和徐霈琛有正常摩擦的時候。
只是以徐霈琛對白淺眉的瞭解, 她一向都是逆來順受、習慣沉默忍讓的,他平時都是觀察著白淺眉的沉默或者一閃而逝的神色判斷她不高興的心情,然後根據自己的判斷調整兩人共同生活的腳步。於是如今白淺眉忽然常常因爲一點點的小事情鬧彆扭,讓徐霈琛覺得很是奇怪,再加上總是不經意的想起那個夢來,徐霈琛也開始偶爾因爲白淺眉的異常而進行可怕的聯想了。
好在大哥之前說的話裡,雖然是在提醒他,但那個意思也很明確,不是什麼壞事。基於這個,徐霈琛才能稍稍安心,儘量不去多想,況且因爲白淺眉無法控制情緒的時候並不多,徐霈琛便也能找到理由寬慰自己。
要知道從前白淺眉從來不會衝徐霈琛發脾氣,什麼事都埋在心裡,這都肯定是因爲她不夠信任他。如今,她懂得表示不滿了,正說明了她與他越來越親近,對他越來越信賴。樂觀一點想的話,應該是白淺眉真的越來越在乎他了,而看白淺眉的表現,徐霈琛也能感覺到她對他越來越深厚的感情。所以,他告訴自己不要想太多。
就這樣,徐霈琛壓下了心中的疑惑,白淺眉卻毫無察覺繼續矛盾著,直到有一天,徐霈琛終於發現了一些奇怪之事。
這天是週六,徐霈琛加班,白淺眉無事便跟隨著一同去了愛魚寵物醫院。
醫院週六通常都比較忙,徐霈琛難得週六坐診,專門來找他給寵物看病的人也不少,中午的時候,徐霈琛甚至都沒抽出時間來去和白淺眉一起吃飯。白淺眉倒是沒有一句怨言,乖乖跑去給徐霈琛買吃的。
買完飯之後回來,徐霈琛竟然還在給動物看病,辦公室裡都沒人。白淺眉小心的把飯菜放好,決定去把廢寢忘食的大醫生給叫回來。
走廊倒是沒有還在等待的人和動物了,想來診室裡也是最後一個了。清楚徐霈琛不用再繼續捱餓了,白淺眉很是輕鬆的跑進了門診室。
白淺眉一進門,徐霈琛就看到了,擡頭衝她笑了笑,對她道:“白白去旁邊坐會兒等我,馬上就好了。”
白淺眉乖乖的去徐霈琛對面的座位坐了下來,無所事事的去看診臺一側沙發上那對正在等待的男女,也就是徐霈琛正在診斷的那隻老狗的主人。
進門的時候,白淺眉就感覺這對男女有點奇怪,雖然她說不上爲什麼,但總覺得不對勁。乍看起來,這一男一女並沒有什麼不妥,不過仔細觀察,白淺眉才發現其中的蹊蹺。
那個男人差不多接近四十歲的樣子,雖然不知道是因爲年齡還是心情的原因,他看起來精神有點不濟,但卻仍舊能夠從他的五官看出他當初年輕的時候肯定也是一名英俊青年。此刻他正目光哀傷的看著自己的老狗,似乎在回憶什麼,卻又不像是僅僅是擔心他的狗。
而這個男人身旁的女人,也就是剛滿三十歲的樣子,打扮的新潮入時,長得也比較亮麗,正抱著雙臂有些不耐煩靠在沙發上,不時的瞪一眼身旁的男人,再瞪一眼那狗,竟沒有絲毫擔心的模樣。
白淺眉對這二人的表現很好奇,心動之下,她拈了口訣去探了一下那老狗的身體,竟又驚訝的發現,那老狗本已孱弱的身體上竟有不少傷痕,像是被皮帶這類物件抽出來的,且都隱藏在長長的毛下面。
白淺眉有點憤怒了,她幾乎可以肯定,這樣殘忍的對待這隻已經蒼老的狗狗的,肯定是那個年輕的女人,可她究竟爲什麼呢?
不知道便罷,既然知道了,白淺眉當然無法袖手旁觀,想來徐霈琛也早已發現了那些傷痕,只是還沒有開口對那對男女講。
白淺眉沉不住氣,決定先套套話,正想著怎麼開口,卻發現那個女的正饒有興趣的打量著徐霈琛,她頓時一陣不開心,皺起眉來。偏巧那女人看完了徐霈琛,又轉過視線來看她,當場便和她不滿的眼神撞在了一起。
白淺眉來不及把不悅的神色收起,連忙轉開視線,那女人卻不依不饒的盯著她看,還有些陰陽怪氣的說道:“我說醫生,你們這也是正規的醫院,怎麼還會有閒雜人等出現在門診室呢?”
白淺眉知道那女人是看到了她的神色,故意說她,可她雖然心裡不滿,卻斷然不會和人在大庭廣衆之下爭吵的,便只是裝作沒聽見,什麼也不反應。
徐霈琛不知道這女人爲何突然看白淺眉不順眼,只是因爲那狗狗身上的傷勢,他便對這女人沒什麼好感,此刻見她欺負自己的乖老婆,頓時更加不滿,立刻便擡起頭,極爲森嚴的盯了那女人一眼,冷冷道:“現在是下班時間,而且這位也不是閒雜人等,她是我太太。”
這女人被徐霈琛的眼神駭道,又被他的話說的無話可答,便重重的“哼”了一聲,轉開了視線。
倒是那男人,見她這般惹是生非,極爲頭疼的瞪了她一眼,又連忙衝徐霈琛和白淺眉笑著賠禮:“真是不好意思,徐醫生,許久沒來,都不知道你結婚了,也沒能前去祝賀。”
這男人在徐霈琛的醫院開起來之後,倒是常來的,這些年他一直都對這隻老狗不離不棄,徐霈琛本來也對他很有好感。只可惜他那年輕的老婆,偶爾不情不願的跟著來一次,卻渾身上下都對那狗充滿著敵意,加上這狗身上常有那女人留下的傷痕,如今它都垂垂老矣她還是不放過它,實在讓徐霈琛憤恨不已。於是連帶著對會娶這樣的女人爲妻的男人,徐霈琛也不再欣賞了。
他便只是很禮貌的回答那男人:“謝謝!”
那男人見徐霈琛很疏遠,有些訕訕的住了口,但爲了挽回點面子,也算是賠禮,他便又和白淺眉寒暄起來:“不知徐太太是哪裡人士?”
不理人總歸不是禮貌的表現,白淺眉也只好微笑回答:“我是X市人。”
“你是x市人!”沒想到白淺眉一說某市,那男人竟然激動的驚叫了一聲,好像極爲驚奇。
白淺眉對他的態度很奇怪,便問道:“是X市啊,怎麼了?”
那男人驚歎完畢,倒是很快冷靜了下來,嘆了口氣,搖了搖頭:“沒什麼,我想起一個故人。”
“切!”這時,那女人又說話了,依舊是陰陽怪氣,“什麼故人,不就是你前妻嗎?遇到你前妻老鄉,有什麼想問的就問唄。哼,反正你現在就是後悔也沒用了。你不問,我替你問。喂,我問你,你X市哪的人啊?”
那女人說話的樣子讓白淺眉歎爲觀止,因而她忽然轉過頭問白淺眉話時,她竟一時沒有反應過來,條件反射的便回答了她:“我,是天廳區的。”
這時,那個本來已經冷靜下來又被老婆氣到剛準備管教她的男人,再度被驚住了,放下同樣震驚的老婆轉過了臉來,竟頗有些激動得看著白淺眉道:“你真的是天廳區的?那你認不認識一個叫馮如希的女人?唉,你們年紀相差有些大,恐怕是不認得了……”
“你是說馮如希?”白淺眉的表情也凝注了。
那男人一聽白淺眉的語氣,頓時神色一亮:“你真的認識她?那她現在好麼,她在哪裡,你見過她嗎?”
那年輕女人這時也耐不住了,陰陽怪氣的語氣和冷嘲熱諷的表情儼然瞬間演變成了猙獰:“你打聽什麼,有什麼好打聽的,一個四十歲的老女人,離婚了可能過的好麼,你別做夢了!她不可能過的好的,她的男人,她的房子,她的狗現在都在我手上,她肯定不知道在哪哭呢……”
“你胡說!你住口,你這個瘋女人,當初要不是你花言巧語迷惑我,我怎會和如希離婚,我對不起她啊……我瞎了眼,才覺得你單純美好,你根本就是個惡魔,你殘忍的連如希的狗都不放過!”
“我就是不放過她的狗怎麼了,我當年贏了她,得到了她的一切,現在這一切就該屬於我。要不是當年你還有錢,又樣子光鮮,我會看上你?”
……
兩個人竟然當著徐霈琛和白淺眉的面就吵了起來,並且似乎沒完沒了了。
老狗基本沒什麼力氣,趴在診臺上相當可憐的嗚嗚了兩聲,徐霈琛撫了他的脖子兩下,便走去了看得目瞪口呆的白淺眉旁邊,握住了她的手。
白淺眉正處於震驚中。
從聽到同樣來自天廳區,到聽到“馮如希”這三個字,白淺眉便很巧合的發現了,這一對男女,竟是師姐報恩時的丈夫和他後來愛上的女人。
只是白淺眉卻很無法理解,原來那個男人拋棄了無所不能的師姐,愛上的就是這樣一個尖酸刻薄的女人麼?原來師姐的丈夫,竟是個拋棄了仙女卻娶了個巫婆的大笨蛋!看著如今這兩個人大罵出口,即使那男人仍舊對師姐念念不忘,白淺眉卻突然對這個反覆無常的男人很是厭煩。
一個連離開的人的狗都不放過,一個爲這樣粗鄙的女人放棄賢惠溫柔的原配,白淺眉心中本就煩躁,此刻對著這樣的兩個人就更是難以剋制的心煩了。直到徐霈琛溫暖的大手覆蓋過來,白淺眉才終於冷靜了一下子。
“怎麼回事?”徐霈琛看出白淺眉好像知情,便悄聲問道。
白淺眉蹙眉,低聲道:“那個男人,爲了這個女人,和他原來的妻子離婚了。他原來的妻子不知道有多美麗多溫柔多賢惠的……”
徐霈琛看得出白淺眉好像很爲前妻抱打不平,便笑著安慰她道:“能早點離開這樣的男人,是他原來的妻子的幸運。”
白淺眉對徐霈琛的話深以爲然,使勁點頭道:“徐霈琛,你說的真對!”說完了這句,忽然又想到什麼,問徐霈琛道:“徐霈琛,你也會這樣麼?喜歡別的女孩,然後不要我了。”
下意識的問完了這句話,白淺眉忽然好像明白了,她是有多麼多麼不願意離開徐霈琛,她不願意將來有人像她一樣爲徐霈琛準備每日的早餐,不願意有人像她一樣挽著徐霈琛的胳膊、享受徐霈琛的懷抱,不願意有人虐待她的小白白,不願意……
她有太多的不願意,而她最不願意的,是將來她真的離開了,徐霈琛會變成師姐的丈夫這樣,對前妻念念不忘,對現任妻子不管不問,而他的現任妻子也活在深深的怨恨裡……
這一切一切的不願意,都讓白淺眉深深的明白了一件事,她不想要和徐霈琛離婚了!
想通這一件事,白淺眉忽然覺得心裡好一陣暢快,她熱切的看著徐霈琛,就想聽聽,他會怎麼回答她。
而徐霈琛的回答,自然總是會令她開懷的:“我的妻子那麼溫柔那麼美麗那麼賢惠,如今前車之鑑又在眼前,白白,你說我還會那麼傻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