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室的寂靜,明明就是熟悉的地方,明明就開了所有的燈,明明就手腳都是溫熱,可是馮如謙卻依舊可以感到那在骨子裡竄動的冷風,穿過那空洞的心房,在身子裡面呼嘯。
可爲什麼冷意凍住了自己的耳朵,凍住了自己的嘴脣,卻唯獨無法將鼻子給麻痹了呢?
那血腥味兒像是在空中肆虐的細菌一樣,一點點的侵蝕自己的神智,一點點的吞噬自己的呼吸,臉頰一陣冷風襲來,馮如謙卻沒有再閃躲,可是,明明聽得見媽媽的呼聲,卻沒有想象中的疼痛。
睜開眼睛,卻看景馮建章一臉頹然的放下那擡起的手掌,那昔日戰場上的大將,那軍區政界爲之一震的將軍,此時蒼然畢現,彷彿一瞬間歷經了風雨,那洪亮的嗓子只剩下一聲又一聲無奈的哀嘆。
“哎,終究還是我強求了,強求了!”
馮如謙本來對馮建章拿自己當做棋子利用的怨恨竟一瞬間消失不見,只剩下滿心的愧疚。念自己這一生,若是沒有馮家來廕庇,現在的這番事業必是別人半輩子奮鬥不來的。
眼眶突然就是一陣酸澀,爲何總是會被那仇恨怨意矇蔽了眼睛?自己霸佔了莫思言這安逸奢華的童年,然而當莫思言再站在自己面前,卻是一次又一次的傷害!
莫思言給的愛太純淨,太沉重,可在自己的心中長出的卻是黑色的毒瘤,只等一日迸發,毀了那份純淨的愛。
原來,自己纔是虧欠最多的!
馮如謙斂下神色,沉聲說道,“爸,我會找到思言,好好補償的!請再給我一個機會!”
馮建章眼中的灰白一瞬間有些光彩,但看到站在血攤附近的馮如謙,心便被重重一擊,啞聲說道,“罷了,罷了!馮家註定是要虧欠莫家的!我已經毀了振軍的一生了,不能再錯下去毀了思言的幸福!”
說道後來,馮建章的聲音越來越低,漸漸的竟然有了幾分哽咽,吳亞茹紅著眼眶,上前扶住馮建章的胳膊,輕聲喚道,“老馮,你···”
深深吸了一口氣,馮建章安慰的拍拍吳亞茹的手,眼底多了一份堅定的光芒,對著一臉迷惑
的馮如謙說道,“如謙,不要找了,如果思言不願意回來,就不要勉強了。你,終究不是她的良人!”
你終究不是!
馮如謙頓時像被釘子固定在了原地,牙齒止不住的一陣打顫,手腳也是一陣無力,方纔忍住的淚,竟然又想要向外滲。
“不,我和思言已經結婚了,她既然是我的妻子,我就一定會找到她的!”莫思言,你要的幸福只有我能給,你不能拋棄我,不可以!
上天下地,碧落黃泉,莫思言,我要你!
馮如謙第一次低頭求了馮建章,第一次用了馮建章手上的權力,只要想到自己一個不小心莫思言就有可能永遠不會出現在A市,馮如謙便再也顧不得自己的驕傲和尊嚴。
馮建章一行人走後不久,邱秋和張元一便借了方慧的電話趕了過來,初進來時,也被門口那攤血給下了一跳,再去看馮如謙那一臉強忍的鎮定,更是不敢多問,只能聽了馮如謙的話,一面盤查交通,一面找人暗地裡跟蹤沈向陽和蕭筱。好在陳辰那股勢力已經被清除出A市,轉回美國,要不然更是一團糟。
所有的嘈雜消失以後,馮如謙便一個人坐在玄關,夜裡的寒意越來越重,從身下傳來的寒意終於讓身子止不住的顫抖,貪戀著這能夠掩蓋住脆弱絕望的顫抖。
手指伸出來,慢慢的伸向那一片已經乾涸的血跡,手指貼上去的那一刻,馮如謙卻感覺到傳來的一陣一陣的溫熱,閉上呼吸,自己甚至可以感受到那鮮活的小生命在自己的手心跳動!
這是自己的骨肉,自己和莫思言的孩子!
這樣的念頭給心底帶來一陣巨大的喜悅,可是一瞬間,便是鑽心的痛苦——這個孩子又毀在了自己的手上?
身後突然傳來一陣細碎的腳步聲,鑰匙伸進門鎖的一瞬間,馮如謙的手指一下子僵硬在原地,漸漸的,那腳步聲停在自己的身後,一時間,馮如謙甚至沒有回頭的勇氣。只怕一回頭,便又是一室的冰冷陪伴著自己,寂寞和懊悔纏繞著自己。
可怯懦終究無法戰勝心底濃濃的想念,馮如謙回頭,看見來人時,臉上的笑意
一下子僵住,揚起的脣角也變得冰冷陰厲,森然的聲音在黑暗中響起。
“清歌?你來幹什麼?”
“如謙,你不再像你了!以前你從來不會用這樣的語氣和我說話的!”陳清歌微微垂頭,長髮散落在兩側,擋住了那眼底閃現的怨恨。
“不像我?”馮如謙冷哼一聲,“這麼久了,誰還會在原地不動?你不也是一樣?”想到陳清歌和那個陰狠的Jamson在一起那麼久,自己心裡便自動設起一道防線。
“是啊,這麼久了誰還會站在原地等?。俊标惽甯栌脑沟恼f道,一瞬間便仰起頭露出那雙怨毒的眼睛,看著滿目冷淡的馮如謙說道,“我出國前,天天盼著你能來幫我,可是到了最後,你依然放不下自己所謂的自尊去求你爸!如果當時你爸願意幫陳家,我們家又怎麼會家破人亡?”
“可是,馮如謙,你知道麼?即使那樣我也從來沒有怨恨過你一分一毫!我在異國他鄉受盡冷落,只是想要努力的站在你身邊!可是到頭來呢?竟然有人打電話自稱你的未婚妻來通知我你們的訂婚消息?我真是太傻了,我竟然會相信你馮如謙的愛?我比任何人都知道你有多大的野心,比任何人都清楚你的心機有多深,比任何人都明白你有多麼的狠絕,可是我卻依然相信你愛我,就一定會給我許諾的幸福!可是到頭呢?還是一場空!”
看著陳清歌漸漸的歇斯底里,馮如謙緊緊的皺起眉頭,彷彿很是不願陳清歌擾了這一室清淨,低聲說道,“陳清歌,出去!”
“出去?”陳清歌指著馮如謙笑道,“你讓我出去?我不會的,只要不是我願意,誰都別想讓我出局!馮如謙你真的應該慶幸這世上有一個比你自己都要了解你的人,我知道你對這場婚姻不滿意,對馮建章的安排排斥,所以我會在第一時間打電話給你哭訴。你當時一定有大發雷霆吧,你一定恨莫思言那個傻丫頭是馮建章的奸細,是個破壞你生活的人吧?”
陳清歌的一字一句,都像是尖刀一樣紮在心上,那些畫面歷歷在目,馮如謙不由得捂住胸口,大聲叫道,“陳清歌,你給我滾出去!滾!”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