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如謙著不敢亂叫的，我可不是你媳婦兒！這孩子來得突然，說不準走的也突然！”自己就是看不得他這麼得意，似乎自己就被他死死的吃定了一樣。可話說出來，自己也是一驚，手不自覺的撫上肚子，彷彿一鬆開，就有什麼會剝離一般。

馮如謙這邊的臉色也是難看的很，先前張揚的笑僵在臉上，看著莫思言時，眼底盡是陌生，從未見過的陌生，直看得莫思言一陣一陣的窒息。

過了許久纔開口說話，卻是淡淡的聲音，聽不出悲喜哀怒，“思言，你該長大了！”說完便不再留戀的轉過身子。

該長大了？

多熟悉的一句話，爸爸臨走的時候，自己捂住心口強忍住眼淚的時候，爸爸也是這樣說的“言言，你該長大了！”

是啊，該長大了，長大了就要看著曾經把自己放在脖子裡當飛機滿院子裡瘋跑的爸爸，瘦成一尊骨頭的時候，還要笑著說，“爸爸，我還要坐飛機！”；長大了就要在媽媽一言不發的時候，安排爸爸葬禮上的瑣碎的雜事；長大了就要爲了媽媽不再皺眉就定下荒謬的契約婚姻；長大了就要默默的等著那個驕傲的男人有一天愛上自己，就要自己嚥下所有等待的苦澀······

可是，馮如謙還是覺得自己長不大，是因爲自己爲他惹了麻煩？讓他煩心苦惱？還是慢慢的讓他厭倦？是不是他現在懷念陳清歌的知書達理？又或者如果沒有這個突然的孩子，他早就和陳清歌在一起了？

莫思言知道自己在鑽牛角尖，可是心卻不聽指揮的沒有章法的亂想，曾經的一個細節，此時都能被自己無限的放大，眼底的水霧也無限的放大爲豆大的淚珠，順著臉頰流下來。

莫思言拼了命的眨著眼睛，想要把那淚水逼回去，卻越流越多。可心裡又倔強的要死，將頭埋在皮座上，不讓馮如謙看見自己的眼淚，自己的傷感，自己的脆弱。

可當那獨屬的皮革的味道鑽進鼻子裡，

喉間一陣噁心，又無法強壓，竟牽著肚子一陣陣的疼，莫思言終於難以忍受，頭抵住馮如謙的座椅，無力的張開嘴，“馮如謙，如謙，我難受···難受···”

不知道馮如謙聽見沒有，只感到自己的嘴巴在拼命的張合，可耳朵除了嗡嗡的聲音，卻什麼都聽不見，還未來得及伸手抓住馮如謙近在咫尺的衣角，僅剩的意識也一消而散······

馮建章和吳雅茹來到醫院的時候，遠遠的只看見紅色的燈亮著，吳雅茹的腳下一不小心的趔蹶一下，幸虧一直有馮建章拉著，可握在一起的手卻還是不住的輕顫，此時的吳雅茹也分不清到底是自己在顫抖還是馮建章。

直到不遠處那個穿著白大褂垂著頭站著的是歐陽，心才稍稍的安下，可腳步也不自覺的加快。

“馮伯伯，馮伯母！”聽到身後的急促的腳步聲，歐陽回頭看見來人的模樣，有一絲吃驚，可想起馮如謙抱著莫思言衝進醫院的樣子，便也有些瞭解。

吳雅茹掙開馮建章的手，急切的抓住歐陽的雙臂，顧不得身後跟來的警衛員詫異的眼光，“歐陽啊，思言怎麼樣啦？好好的怎麼就見血了？”

感到吳雅茹的情緒，歐陽擡起頭看向馮建章，看清馮建章眼底的憂色，才扶穩吳雅茹，輕聲說道，“現在還不知道具體的情況，如謙給我打完電話，我就通知你們了，人也是剛剛纔進手術室。不過伯母你不用擔心，裡面的陳教授當年也是爺爺的得意門生，情況也許不會很嚴重的！”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吳雅茹雙手合十死死的扣在胸前，“對了如謙呢？不是他送思言來的嗎？”

剛剛的電話是歐陽打的，只說是思言有出血的癥狀，如謙正往醫院這邊送，自己和馮建章也慌了手腳，沒有問如謙。可從一進來就只看見了歐陽一個人站著座椅旁邊，卻沒見馮如謙的人影。

歐陽沒有說話，只是朝外邊挪了挪身子，本來高大的身影遮住

的座椅角落裡的空間一下子明晰，看清人，吳雅茹還未來得及說話，身後的唐逸便已經吸了一口涼氣。

“少爺，你坐在地上幹嘛啊？”

唐逸的驚呼在這靜寂的通道里顯得有些突兀的刺耳，可馮如謙卻像是沒有聽見一般，只是頹敗的坐在地上，襯衣的袖子挽的毫無章法，那精緻的襯衣前，一片片的血跡攙著幾片刺眼的污漬，平日裡服順的頭髮像是草叢一般。

剛剛聽到消息的時候，不生如謙的氣是假的，可是看著那個讓自己驕傲的兒子，沒了意氣風發，就這樣的坐在手術書外邊的地板上，吳雅茹止不住鼻尖的酸澀，由著唐逸攙到馮如謙的身邊，慢慢的蹲下來，手撫上馮如謙的肩膀，直到感到溫熱傳來，才稍稍安心。

“如謙？”

遲遲沒有迴應，吳雅茹正要再次開口的時候，馮如謙才慢慢的擡起頭，可那樣的馮如謙只讓吳雅茹的淚水止不住的滑下來。

那樣的馮如謙，不說是吳雅茹，就連歐陽都不忍去看，即使在醫院裡見慣了生死離別，可是看著馮如謙灰敗的眼珠，瞬時枯黃的臉，歐陽也難過的扭過頭去！

不是悲慘，而是悲哀。那樣一個不可一世的男人，竟然會有這麼脆弱的樣子。小時候馮如謙因爲父母關心太少，性格有些乖戾，不愛說話，卻又是誰都不敢去惹的人。

只因爲他們都見證了他和沈城打架時眼底的狠絕。小時候不知道那是什麼，只覺得讓人佩服，甚至是敬畏。等到大了，再看馮如謙和圈子裡一幫人的區別才知道，那種敬畏從何而來——馮如謙是個可怕的人，他可怕的地方在於爲了目標不罷休！

這樣的性子總會讓人離成功很近，而馮如謙也確實做到了。可也容易鑽進圈子裡，陷進去就出不來！

回頭看看那突然滅掉的手術燈，歐陽輕不可聞的嘆了口氣，不知道這個莫思言到底是馮如謙的一生幸福的源泉，還是得不到超生劫的開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