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歲的時候，我養了一隻很普通的田園犬。

在以後的日子裡，它爲我寂寞的生活，帶來許多樂趣。我常常想起第一次遇到它的時候，那是一個深秋的夜晚，它瑟索地站在路燈下，像只貓咪般地發出微弱的叫聲。這很有趣是嗎？有那麼一剎那，我分不清它是一隻狗還是一隻貓。

它看起來，和我的手掌差不多長，短短的腿，深棕色的毛皮。

那種無助與憂鬱的眼神，馬上勾起了我的同情心。我將它抱了起來，感覺到它的身體正在劇烈的顫抖。

不知道爲什麼，我認定，它一定是被它的母親拋棄了。

我將它放入我的羽絨服內，讓它貼著我的毛衣，我想給它最大的溫暖。剛開始時，它很老實，在我快回到家的時候，它就“笨手笨腳”地將兩隻小爪子搭在拉鍊上，露出憨態可居的小腦袋，並努力地擡起頭，好奇地打量著我這個撿了它回家的陌生人。

照顧它是一件很辛苦的事，而且被我這個從未養過寵物的人照顧，它也很辛苦，兩天後，我不得不帶著它去寵物醫院看醫生。

從醫生那裡得知，它是一個小女孩。

幼小的，嬌嬌嫩嫩的小女孩。

醫生說：“品種太普通，不及吉娃娃聰明伶俐，沒有蝴蝶犬或者貴賓犬的嬌人容貌，病得這麼重，還是不要治了。”

醫生告訴我，只要打一針，它可以沒有什麼痛苦地離開。

當然，最終，我沒有同意這樣做。

我相信，活著，就有希望。果然，它很爭氣，在大家都以爲它活不下去的時候，它卻伸出它小小的舌頭一下一下地舔著我的手，醫生忙將藥和著濃牛奶，抹在我的指頭上。很快，它就康復了。

它是一個可愛的小傢伙。我給它取了個很俗氣的名字，叫恭喜發財。

恭喜發財，大吉大利。

我的腦中，常常構想著這樣一幅畫面。在白雪皚皚的某個冬日，忽然寂靜的世界被一聲鞭炮聲吵醒，接著每個人都從睡夢中醒來，臉上掛著興奮的笑意，來不及洗臉，先拿串鞭炮去門外點上。

在噼裡啪啦，震天響的鞭炮聲中，人們互相慶祝。

“新年大吉，恭喜發財。”

而屋子裡，穿著粉紅色衣服的母親，含著笑意認真地折著紅包。是的。這是過年的情景。也是必須團圓的日子。

這個母親，最好有著很長的頭髮，但不是披頭散髮，而是光滑優雅的盤在腦後。

這個母親，最好永遠有著令人心安的寬容笑容，就像溫度最適宜的太陽一樣，照亮著自己的家庭。

……

我重複地將這些畫面，刻在自己的腦海裡。

然後，就感覺到了溫暖。

有一天，“恭喜發財”懷孕了，我責怪它“未婚先孕，不知廉恥”的同時，像一個母親一樣，時時處處地小心翼翼地照顧著它，希望它可以平安生下它的寶寶。

讓我驚奇的是，它的寶寶出生後，從沒有當過媽媽的媽，居然無師自通地，用不可思議的智慧，將自己的孩子照顧的很好很好。

這是母愛的本能嗎？

可惜，我的故事，遠沒有它的故事那樣簡單。它最大的秘密就是，至今，它都沒有告訴我們，寶寶的爸爸是誰。

而我，卻有許多秘密，只能在夜深人靜時，獨自咀嚼。

比如，我忽然很想念她。

高小敏。

我生命中，一個絕對特殊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