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妍的得意讓秦麗穎很不舒服,我們一開始都不知道她爲(wèi)什麼那麼憎恨方妍,就連包括我在內(nèi),都忍不住想,是不是方妍真的做了什麼對不起秦麗穎的事纔會讓她如此記恨在心,一而再再而三的中傷並且欺負方妍?否則這一切都說不過去。
直到一件事的發(fā)生,那件事使得秦麗穎從此以後成爲(wèi)了很多人的噩夢,唯恐避之不及。
事情是這樣的,貓貓家後面一條弄堂住著一個殘疾少女,她天生聾啞,是打孃胎裡就帶出來的病,她姐姐的耳朵不好,說話也吞吞吐吐的,她媽媽爲(wèi)了這個原因就決定再生一個,結(jié)果誰知道第二個孩子比第一個孩子的毛病更加厲害,耳朵聾的從小需要助聽器輔助,至於說話那經(jīng)常咿咿呀呀的,說不清楚。所以弄堂裡的大人小孩都叫她‘小啞巴’,她爹媽一開始把她送到了聾啞學(xué)校,學(xué)了兩年之後才‘放出來’,靠打手勢和一些稀裡糊塗的音節(jié)與人溝通,不過貓貓對她還不錯,她挺癡纏著貓貓的,爲(wèi)了和她溝通,貓貓還特地學(xué)習(xí)了部分的手語。
這個女孩兒叫做蘇旖旎,在三年級的時候轉(zhuǎn)到了彩虹路小學(xué),由於她的特殊,老師特別叮囑要好好關(guān)照她,但她只有和貓貓在一起有安全感,記得有一次區(qū)裡的電視臺來採訪,學(xué)校當(dāng)然不能放過這麼好的做宣傳機會,於是安排班裡兩個‘好學(xué)生’,假裝教蘇旖旎讀書寫字,一邊讓教育電視臺的攝製組在旁邊拍攝。
但是開頭拍了纔不過幾秒鐘,蘇旖旎便開始瑟瑟發(fā)抖,因爲(wèi)她對路紫辰和吳曉穎都不熟,尤其是吳曉穎一直陽奉陰違,當(dāng)著老師的面照顧她,背地裡老是欺負她,蘇旖旎不喜歡她實在是很正常,攝影當(dāng)然就繼續(xù)不下去了,老師無奈,只得去把貓貓叫來,最後這個攝影就變成了方妍帶著蘇旖旎兩個人一起看書寫字,貓貓也是頭一回上電視,特別緊張。好在一切順利,很快就結(jié)束了。
秦麗穎爲(wèi)了這件事特別不忿,無端被搶了鏡頭的路紫辰和吳曉穎當(dāng)然更不忿,於是在兩人的慫恿下,秦麗穎決定以後也要和蘇旖旎做朋友,從此便天天跟在她們兩個身後一起回家。
有時候蘇旖旎也問貓貓:“你爲(wèi)什麼老不理秦麗穎?”
貓貓低著頭,臉沉浸在一片陰影裡,半是難過又半是堅定的說:“每個人都只有一次機會,假如那個人背叛了你,傷害了你,那麼她的機會就沒有了,我不會再給她第二次傷害我的機會。”說著,她做了一個‘背叛’的手勢,問蘇旖旎,“你懂嗎?”
蘇旖旎茫然的搖搖頭,貓貓笑了笑,說:“不懂也好,有些事不懂挺快樂的,我也想像你這樣,什麼都不懂,多好。”
但是蘇旖旎到底是個孩子,而且是個特別單純的孩子,在她的世界裡,由於她的殘疾,大家都讓著她,且讓著她是應(yīng)該的,所以秦麗穎在請她吃了一次棒冰之後,她就和秦麗穎成了好朋友。
貓貓沒有阻止她們的來往,但是有秦麗穎在,她必定不會加入。
有一次,在貓貓不在家的情況下,蘇旖旎無聊就想起了秦麗穎,便到她家去她玩,結(jié)果他們家的門沒鎖,蘇旖旎就自己走了進去。
屋子裡黑黢黢的,還瀰漫著一股溼氣,溼氣中又夾雜著濃重的中藥味,蘇旖旎突然有點害怕。但她想要退回去已經(jīng)來不及了,因爲(wèi)她剛一轉(zhuǎn)過身,擡起頭就看見一個蓬頭垢面的女人盯著她,而且嘴脣塗得血紅,脣膏一直延伸到耳朵根子底下,身上的衣服也是破破爛爛的,嘴裡唸唸有詞道:“哈哈哈哈哈有人來了哈哈哈哈來和我玩兒了哈哈哈。”
蘇旖旎‘啊——’的大叫一聲要衝出去,那女人居然還拉住她的胳膊,一個勁的嚷道:“陪我玩嘛,陪我玩嘛,不要走!”
蘇旖旎坐在地上哭的上氣不接下氣,直到秦麗穎家的家人聞聲趕來,把這個女人給拉走,蘇旖旎才順利脫了身,但回到家之後就一直哭個不停,醫(yī)生檢查說是嚇到了,她爹媽問她她又說不清楚,蘇旖旎的媽媽只能去找貓貓,貓貓又不在,去外婆家了,直到一天一夜之後,蘇旖旎在爹媽的陪同下去了學(xué)校,指著秦麗穎的課本,邊做手勢邊說道:“秦麗穎,害怕。”
老師蹙起眉頭,把貓貓給叫了過去,問她知不知道秦麗穎家是怎麼回事,貓貓?zhí)拱椎溃骸捌鋵嵨抑赖囊膊欢啵〉臅r候我還和她一起玩兒,那時候她還來我家裡吃過飯,我奶奶特別照顧她,因爲(wèi)我奶奶說她沒有爸爸,挺可憐的,但是我們對她這麼好,她還背地裡老胡說八道,跟我爸媽怎麼怎麼樣,還說我打她,老師,你上次也看到了,是她打我,所以我就不和她玩了,他們家的事兒我就知道這些。”
老師問:“那你去過她家沒有?”
“有。”貓貓點頭,“有一次中午吃過飯說好一起來學(xué)校的,但我左等右等她不來就去她家找她了,當(dāng)時家裡門沒鎖我剛要推門進去,一個女的就推門出來了,看著像是秦麗穎的媽媽,我就喊了一句‘秦麗穎媽媽好’,她媽什麼反應(yīng)都沒有,秦麗穎和她外婆趕忙衝出來了,把我往門外推,我就跟秦麗穎走了。”
老師的眼睛一亮:“是不是就是那時候起秦麗穎老欺負你的?”
貓貓歪著頭想了一會兒,覺得好像是,但又不敢肯定,只道:“大概吧。”
老師對蘇旖旎的爹媽說:“你們放心吧,我今晚就去家訪一次,務(wù)必弄清楚這件事,說實話,秦麗穎這孩子的情況我還真不瞭解,每次家長會都是她舅舅來,說是她爸爸沒空,我以前沒想那麼多,現(xiàn)在看來是疏忽了。”
“那真謝謝你了。”蘇旖旎的爹媽一個勁的鞠躬,貓貓則牽著蘇旖旎的手回了教室。
當(dāng)天晚上,這位姓周的上了年紀的老教師便在下學(xué)後以家訪的名義去了秦麗穎的家。
奇怪的是,當(dāng)秦麗穎的老婆來開門的時候,竟然沒有要請老師進去坐的意思。
周老師便愈加奇怪了,她乾脆站在門口不走,和秦麗穎的外婆有一句沒一句的瞎扯,直到老外婆麪皮撐不住了,嘆了口氣,終於把老師請進了家,道:“周老師啊,我們家裡的情況比較特殊,不是我不想請你進來喝口茶,實在是……唉,家醜不可外揚,希望你能理解。”
秦麗穎已經(jīng)回來了,站在臥室裡的一角,冷冷的看著周老師,她雖然不知道老師今天來的目的到底是什麼,但猜測多半和蘇旖旎脫不了干係吧。
她恨恨的咬了咬嘴脣氣呼呼的跑開了,也不打一聲招呼。
秦麗穎的外婆眼裡開始泛出淚光,給老師斟了一杯茶道:“周老師你別介意,這孩子的脾氣是很古怪的,可誰要是攤著她這麼個事恐怕都會有點怪癖的吧,我們也希望她能開朗一點,喏,以前老方家和我不錯,方家奶奶讓她家的孩子陪著麗穎玩兒,但是…唉,後來恐怕還是處不到一起,這孩子好像跟誰都有仇似的,就是看不得人家好,以前有一次故意把老方家孩子的衣服用剪刀給剪壞了,還好老方家的沒跟我們計較,其實我們做大人的也想給她一個完整的家庭,可這不是我們想就能做到的。”說著,起身攙扶了周老師的手道,“我也說不清,我?guī)闳タ窗桑M芾蠋熌悴灰ε隆!?
“沒事的。”周老師心想,我馬上就要退休了,什麼大風(fēng)大浪沒見過。她隨著秦麗穎的外婆向秦麗穎的臥房去。
輕輕推開門,只見秦麗穎坐在角落的一張小書桌前,手裡拿著剪刀,也不知道究竟要幹什麼,待定睛一看,原來是在剪一隻布娃娃,剪到一半的時候露出裡面填塞的棉絮,她便改用手擰,直到把整個布娃娃的頭給擰下來了爲(wèi)止。
這一切都沒能逃過周老師的視線。
接著,她看向房內(nèi)唯一的一張大牀,果不其然,牀上躺著一個婦女,這名婦女的五官和秦麗穎十分肖似,估計就是她的媽媽無疑了。
女人的嘴裡不停的哼哼著,似乎神志不清,最要命的是,她的下半身褲子都見紅了。
秦麗穎的外婆看見了忙道:“啊呀,糟糕,得給她換褲子才行。真是不該這個時候把老師帶來,真對不起,我?guī)瘸鋈グ伞!?
周老師雖然有心理準備,但還是呆住了,愣愣的點頭道:“不,您不必招待我了,您忙吧,我先走了。”
秦麗穎的外婆送老師到門口道:“她媽媽生下來就是個弱智,後來好不容易給她找了個男人,但是那男人沒良心,把肚子搞大了以後就跑了,孩子也不管。”說道這裡哭了起來,“孩子長那麼大,連爸爸一面都沒見過,她媽現(xiàn)在就跟神經(jīng)病差不多,我們怕她出去煩著別人,就用繩子綁起來了,希望老師你不要見怪,也請你……”
“放心吧。”周老師道,“我不會說出去的。不過你們家人還是要監(jiān)管一下,因爲(wèi)一旦有其他同學(xué)找來看見了,真的會嚇到的。”
秦麗穎的外婆一個勁的點頭。
同一天晚上,貓貓也回去問她奶奶了。
她道:“奶奶,你老實跟我說,秦麗穎家裡到底哪裡不對勁啊?小啞巴前天去找她玩兒,結(jié)果差點嚇出神經(jīng)病來了,現(xiàn)在她爸爸媽媽都找到學(xué)校裡去了。”
“真的呀?”靄芬挺意外的,隨即嘆了口氣道,“唉,她外婆還算是個好人,和我有點交情,有些事我一直沒說,畢竟是人家的家事,你知道了也別說出去。”
“嗯。”貓貓答應(yīng)。
“她媽媽是個神經(jīng)病。”靄芬直截了當(dāng)?shù)恼f。
“啊?”貓貓沒想到,愣了半晌道,“難怪我覺得秦麗穎怪怪的,她有時候會突然發(fā)火,上次還咬我了,而且我們對她這麼好,爸爸請她吃飯她還哭來著,結(jié)果跑到學(xué)校就說我爸爸媽媽在家裡打架,還說奶奶你用針扎她。”
“放屁。”靄芬陡的站起來,她平時不罵髒話,這是最粗魯?shù)脑捔恕?
貓貓委屈道:“嚴夢冶告訴我的啊,就是腰鼓隊的那個,住在88號,她告訴我秦麗穎揹著我偷偷跑她們家哭去了,還跟人家媽媽說你虐待她,給她吃餿的點心,我氣死了,從此以後就不跟她玩兒了。”
靄芬道:“原來這樣啊,我就說她最近怎麼老不來了,還以爲(wèi)你們兩個吵架了。”
“我纔不要理這種變態(tài)。”貓貓憤慨道,“她真的不正常的,有時候好好的,有時候突然就發(fā)瘋。”
“真的啊?”靄芬無奈的搖了搖頭:“那可能是遺傳,也有可能她這是嫉妒,畢竟你有爸爸媽媽,她什麼都沒有不算,媽媽還是個神經(jīng)病,她媽媽發(fā)起病來,撒尿上廁所都不知道的,連‘那個’來了下半身都是血也不知道自己處理,等同於是個廢人啊,所以她外婆常年把她媽媽關(guān)在家裡,就怕她出去嚇著人。”
說著,靄芬摸了摸貓貓的頭,“所以你也不要和她計較了,就當(dāng)她放屁吧。”
“嗯。”貓貓點頭,“我不會和小人計較的,只要她不再惹我就行。”
“不過…”貓貓不解道,“奶奶你剛說的‘那個’是什麼啊?”
靄芬:“……”
話說秦麗穎的家事本該到此就結(jié)束了,沒有多餘的人會知道,因爲(wèi)貓貓除了告訴我之外,沒有向任何人提起,周老師也隨意編了一個藉口將蘇家的家長瞞騙了過去,只要秦麗穎安分守己就可以了,偏偏秦麗穎心裡氣不過,她覺得小啞巴之所以會發(fā)覺她家的秘密一定是受了貓貓的指使,是貓貓讓她去的,然後又安排小啞巴去老師那裡告狀,老師纔會到她家去,現(xiàn)在她的秘密已經(jīng)不是秘密了,以後老師一定會看不起她,等等等等……
她在惶惶不安中過了一個星期,走路一直低著頭,好像地上有金銀財寶似的,而由於她的成績實在太爛,周老師實在看不過去,傍晚自習(xí)的時候,一個一個檢查作業(yè),只要每個人都過關(guān)了,大家就可以早點放學(xué)回家,可以想見,同學(xué)們完成作業(yè)的積極性有多高。
但是秦麗穎卻心不在焉,不知道寫了些什麼,總之鬼畫符似的,周老師很火,當(dāng)著衆(zhòng)人的面罵她道:“你是不是腦子有問題啊?讓你上課好好聽講,一個字你寫了一個鐘頭,居然寫出這種東西來,明年你們大家就都要寫作文了,到時候你打算留級嗎?”說完,讓秦麗穎又去改,然而秦麗穎又改錯,這就導(dǎo)致全班都看著她,而老師也不能收工回家,周老師當(dāng)然火氣很大,便有些口不擇言,道:“噯,你腦子裡到底裝的什麼東西啊?學(xué)習(xí)成績就一團亂,成天就知道對著別的同學(xué)說三道四的,現(xiàn)在這段意思再簡單不過了,你多寫幾次背都該背出來了,怎麼教都教不會呢?中國話你聽的懂嗎?你是不是弱智啊?”
秦麗穎的臉漲得通紅,死死咬住腮幫子像一頭隨時會發(fā)怒的野獸,老師也覺得自己口氣過重了,她一個上了年紀的老師很少發(fā)火,但這個孩子真是讓人太不舒服了,她一想到秦麗穎在屋子裡把布娃娃的頭擰掉這種舉動就渾身不舒服,難怪以前方妍在她手裡吃了那麼多苦頭!
然而就在這個時刻,秦麗穎突然把作業(yè)本從老師的手裡搶過來,大吼一聲道:“對,我是弱智,我全家都是弱智,我神經(jīng)病,你能怎麼樣啊!”然後當(dāng)著全班同學(xué)的面把作業(yè)本撕得粉碎。
說老實話,我呆住了。
老師也呆住了。
全班同學(xué)都呆住了。
唯有貓貓比較淡定,她已經(jīng)不止一次看見過秦麗穎這種失控的狀態(tài),但是以前沒人相信她而已,今次秦麗穎克是自己把自己給暴露了。
老師反應(yīng)過來之後,指著秦麗穎怒道:“你這是什麼態(tài)度,給我把你家長叫來!隨便是你外婆還是你舅舅,給我叫來!”
但是秦麗穎完全聽不進去,她轉(zhuǎn)過身,死死的盯住貓貓所在的位置,惡狠狠道:“是不是你?肯定是你讓小啞巴到我家裡去的,讓小啞巴發(fā)現(xiàn)我媽是個神經(jīng)病你們就高興了,一定到處和人說。”
貓貓無奈的看著老師:“我什麼都沒說啊。”
周老師同情的看了她一眼。
蘇旖旎也站起來用手指比劃,同時‘啊啊’兩聲,意思是不關(guān)方妍的事。
不過大家關(guān)心的重點不在這裡,重點在除了我們幾個人,沒有人知道她媽媽神經(jīng)失常這件事。而今全班同學(xué)都處於極度震驚的狀態(tài)中。
秦麗穎發(fā)了瘋似的,指著貓貓道:“就是你,就是你!肯定是你!你最下賤了,我們那裡的人都知道你爸爸打你媽媽的事,你爸爸把你媽媽從俱樂部逮回來,因爲(wèi)你媽媽在那裡和別的男人亂搞。”
貓貓‘倏’的一下站起來,道:“秦麗穎,你不要太過分了,你神經(jīng)病啊,你扯到我身上幹什麼,我和你有冤還是有仇啊?我已經(jīng)忍了你很久了!你總是這樣!還嫌胡說八道的不夠是不是,非要我爹媽到學(xué)校來找你算賬?!我奶奶囑咐我讓你一點,你不要得寸進尺!”
只是貓貓的話還沒說完,秦麗穎就驀地大哭起來,道:“啊——肯定是你,肯定是你,除了你沒有別人,你們都看我的笑話,你們,你們所有人——!”
說著,她蹲在地上,發(fā)了瘋似的扯自己的頭髮。
貓貓怒極,對老師道:“周老師,我受夠了,我要叫我媽媽過來。”
周老師點頭,把全班同學(xué)散了,唯獨留下方妍和秦麗穎,她要兩家人來,乾脆都在她的辦公室裡把事情都說清楚吧,省的幾個孩子讀書沒心思,說實話,周老師也發(fā)現(xiàn)方妍對秦麗穎的忍耐已經(jīng)到極限了。
月茹那天下午去的時候還以爲(wèi)貓貓又惹了什麼禍,一上去就先把她罵了一頓,貓貓一聲不吭,周老師把眼鏡一脫,擱在桌子上道:“方妍媽媽你別激動,這件事不關(guān)方妍的事,是有其他同學(xué)在學(xué)校傳播謠言,她氣不過和人家吵了起來,非說要找你來一次。”
“什麼謠言??”月茹狐疑的看著貓貓。
貓貓冷著臉,說:“等秦家的人來吧。”
周老師說:“你呀你這個孩子,我發(fā)現(xiàn)你呢就是脾氣又臭又硬,這件事要不然就算了?”
貓貓道:“我一直忍,一直想算了算了,我奶奶也讓我算了,可這什麼時候纔是個頭啊?她今天當(dāng)著全班同學(xué)的面胡說我媽媽,我怎麼算了?”
周老師深深地嘆了口氣:“說實話,我在這片區(qū)也教書很多年了,這裡的孩子比外面的孩子都要敏感和兇悍,長大以後能成才的少,會闖禍的多,你那麼聰明,我希望你以後能好好地。”
周老師苦口婆心。
貓貓點頭道:“我知道的周老師,你放心吧,我不會讓你和崔老師失望的。”
崔老師是她的數(shù)學(xué)老師。
貓貓叛逆的那一段時間,學(xué)校的老師看到她都頭疼,等到升班的時候,突然來了一個數(shù)學(xué)老師,別的人看到貓貓都是繞道走,唯獨這個老師和貓貓卯上了,貓貓要是敢睡覺,她就走到她旁邊,讓貓貓的同桌站起來,自己坐下去,直到貓貓醒過來,問她:“怎麼樣,睡得香嗎?”
貓貓下了一跳。
之後貓貓不肯做功課交功課,崔老師就當(dāng)著全班的面罵她:“你現(xiàn)在纔多大的年紀,就學(xué)著這副德行了?以後還得了?你是來學(xué)校學(xué)習(xí)的,這裡不是你自說自話的地方,既然要來,就要守紀律。”
這個老師和周老師差不多年紀,鬢邊都有一些微微的白髮了,和那些小年輕不同的是,即便上了年紀,他們?nèi)匀挥幸活w赤子之心。
貓貓見多了來混日子的老師,明白對她好的少之又少,大部分的只會在她背後說閒話,但是崔玲不同,崔玲道:“你就打算一輩子這樣讓人看扁?你就打算一輩子呆在彩虹老街這麼個破地方?如果你執(zhí)意要這樣的話,我不攔你,你繼續(xù)不要做功課,繼續(xù)考不及格好了。”
但凡遇上這樣的老師,其實都是幸事,但能夠理解的學(xué)生少之又少。
貓貓是個異數(shù)。
她當(dāng)然不是故意要與老師爲(wèi)難,她只是找不到方法和不公的世界對抗,於是扮演著爛泥扶不上牆。
而在她倒黴了那麼多年之後,終於讓她遇到一個真心爲(wèi)她的老師,她怎麼還會繼續(xù)沉墮下去?
所以一到下課的時間,她就拿出數(shù)學(xué)書和作業(yè)本,在教室辦公室門口把崔玲給截住了,誠懇道:“崔老師,我有幾道題目想請教你,之前都沒有人教我。”
那些收了她爸錢的老師只負責(zé)在她的考卷上給她及格,保證她不留級就行,從來沒有真心對過她。
崔玲愣了一下,把她請進了教室,然後貓貓問了幾道題目,得到解答之後,見時間不早了就謝過崔老師,說:“我都懂了,謝謝崔老師,有不懂得地方我會再問你的。謝謝。”說完,鞠了個九十度的躬。
崔玲愣了一下,點頭道:“好的,你走吧。”
周老師,崔老師和胡老師是貓貓在彩虹路小學(xué)爲(wèi)數(shù)不多的幾個認可的老師,後來十幾年後,貓貓去看那個當(dāng)年爲(wèi)她擦過眼淚的胡老師,胡老師說:“我不記得自己教過你呀,你不是我們班的學(xué)生。”
貓貓道:“不必非要是你們班的學(xué)生才能來看你的,胡老師,你對我好過我就會記得。”說著把自己買的禮物送到胡老師手上說,“祝老師你永遠身體健康。”
胡老師笑著推辭道:“沒有誰能永遠健康的。”
貓貓道:“我說能就能。”然後便匆匆的走了,她走的很快,胡老師便只能硬收下禮物,但時間過去太久了,她是真的記不得自己對貓貓有過什麼恩惠。
而至於後來周老師,貓貓一直沒能打聽到她的下落,只找到了崔玲。
適時崔老師已經(jīng)上了年紀,子女都出了國,她住在養(yǎng)老院裡,孤獨伶仃,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又得了‘阿爾滋海默癥’,也就是俗稱的老年癡呆,因此認不得來人,貓貓便擰了毛巾替她洗手又洗臉。
崔老師望著她呆呆地問:“你是誰啊?”
貓貓笑道:“你教過我的數(shù)學(xué),還罵過我呢,說我要是繼續(xù)這麼混蛋下去,將來一定是個女流氓。”
崔老師雖然反應(yīng)很慢,但還是笑了,問她:“那你後來成了女流氓沒有啊?”
“被老師你攔住了呀。”貓貓溫柔的撫摸她的白髮。
真的,那些年,對她好的人,她都記得。
雪中送炭情意深,錦上添花無人記。
貓貓就是這樣一個記情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