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後傾的眼眸之中,只有她那不斷靠近的簪子,那尖銳的頂端……他能夠想象得到,當其刺進自己瞳孔之中時,那撕心裂肺的疼痛……甚至能夠想到,未來的他的黑暗世界……
如果他再也看不見了……
思及此,他全身打了寒顫,瞬間擡手掐住夜晴安的手腕,當此時,夜晴安手中的簪子距離他的眼睛不過三粒米的距離。
衆人見到這一變故,提到咽喉處的心竟然落了下去。
“你害怕了?”夜晴安問。
蘇後傾點點頭,又搖搖頭,然後想到夜晴安根本看不見,他說:“害怕,但是也不全是害怕?!鳖D了一下,他繼續道:“你想要挖出我的眼珠子,是不是?”
夜晴安沉默不語,可在蘇後傾看來,這是默認。
“給我三天時間,三天後我會出現在你的面前,到那個時候你還想挖我的眼珠子的話,我便讓你挖出來,如何?”
說完,等了一會兒,沒見夜晴安說話,他補充道:“反正我的家人都在這邊,三天之內也不會逃跑的,你如果不放心,可以派人跟著我!我蘇後傾一言既出,駟馬難追?!?
“我只是在想,我爲什麼要答應你?”
“……因爲這是我對你唯一的請求?!?
“我與你又沒有交情?!?
“男女授受不親不是嗎?我剛纔都背了你,按理說來你已經算是我的媳婦了,夫君說的話,妻子理應聽從的?!彼f:“就算你不聽從,你也欠了我一個人情,因爲剛纔來的路上,是我背的你,所以你欠了我人情。”
“……”沈瑟兒倒,好強悍的邏輯,現在的孩子還真是……!
衆人驚愕,都到現在了,這蘇後傾居然還敢說這樣的話!這不是找死嗎?!
“既然你欠了我人情,你就要還給我?!碧K後傾繼續說道:“現在我就要你還我人情。”
“……好!”夜晴安淡淡地道。
“……”衆人倒吸一口涼氣,這樣也行?不過……他們倒是可以看看,三日後,蘇後傾如何來向公主殿下請罪。
而蘇炎則在此時,全身癱軟,跌坐在地上。
夜晴安從地上站起來,將簪子插回髮髻之上,轉身回到高臺,坐到沈瑟兒的身邊。
下面的蘇後傾已經被人扶到一邊去了。
生辰宴會以這樣的方式開始,接下來的一切不過都是大家的強顏歡笑而已。而夜晴安更是在中途藉口說自己不舒服而離開了。
夜晴安走後,沈瑟兒望了夜離憂一眼,卻看不出來此刻的他是怎麼想的。
整個宴會都是在奇怪的氛圍中進行的,誰都沒有盡興,直到最後夜離憂說累了,起身離開,大家這才散去。
沈瑟兒被夜離憂摟著腰身,慢慢地往回走。
“你怎麼看待剛纔的事情?”沈瑟兒問。
“我倒是覺得,與其讓安安和晏寒裳在一起,倒不如和蘇後傾在一起。”夜離憂淡淡地說。
“……”沈瑟兒懷疑自己聽錯了,難道現在夜離憂就在找女婿了嗎?
“難道你不這樣覺得嗎?”夜離憂側頭看她,挑了挑眉。
“你剛纔在試探蘇後傾的應變能力,所以纔沒有阻止安安的?”沈瑟兒不答反問。
“這小子還不錯。”夜離憂說:“雖然不怎麼會說話,但是倒很正直,也很聰明。至少安安和他在一起,比和晏寒裳在一起,讓我放心多了?!?
“……”噗……說來說去,還是晏寒裳的存在讓他沒有安全感?!澳悄阌X得三日後蘇後傾會來找安安嗎?爲什麼蘇後傾會說三日後再讓安安挖出他的眼珠子?”十歲的男孩子,真的有勇氣來面臨這這樣的事情?
“三日後不就知道了?未來的事情誰說得清?”
沈瑟兒聽言,錘了他一拳,“敢不敢不要總是賣關子?”
夜離憂微微一笑,沒說話。
今天晚上,他派了很多侍衛將皇宮包圍得水泄不通,除了邀請來參加晚宴的那些大臣及其家屬之外,他吩咐下去,任何一個可疑的人都不允許進來。
沈瑟兒以爲他這是爲了宴會時候大家的安全著想,所以沒有想太多,但是夜離憂是有他自己的打算了。
只是他低估了夜晴安的感知力以及聽力,她在離開宴會往寢宮走的時候,聽到遠遠近近都有侍衛走動的聲音,似乎是在防範什麼人的進來。
於是,她忽然想起來,當初她提出要去捉拿夜景逸時,她的父皇問她是不是因爲和人打賭了,才提出要去捉拿夜景逸的……
想到這裡,她臉色微微變了,隨手攔下一個侍衛問他們爲什麼防範得這麼緊密。
侍衛回答:“皇上吩咐下來,除了參加宴會的大臣以及家屬之外,其他的任何人都不能進來。”
“平時也是這樣嗎?”夜晴安問。
“平時也差不多,但是都沒有今晚這樣緊密?!笔绦l道:“皇上是爲了大家的安全著想?!?
“……”夜晴安抿脣,他是爲了大家的安全著想,還是在針對某個人?
夜離憂摟著沈瑟兒還沒走到寢宮大門,遠遠的便看見夜晴安那小小的身板站在門前了。
夜離憂微微蹙起眉頭,心中隱隱有些不安。
“怎麼了?”沈瑟兒看了他一眼,問道。
“沒什麼。”夜離憂道:“等會兒有有事情和安安談談,你先進去休息?!?
“有什麼事情是我不能聽到的?”
“……我回頭再告訴你?!?
“……”這麼神秘?“那好!”她尊重他。
“父皇,我等你有些時間了?!币姷揭闺x憂與沈瑟兒走近,夜晴安如此說道。
“……”怎麼這個語氣有點怪怪的?沈瑟兒疑惑地看著她,“安安,有什麼事情進去說,外面冷?!?
“瑟兒,你先進去,等會兒我抱著安安進來,嗯?”夜離憂只想快點將沈瑟兒打發走。
沈瑟兒掃了父女兩一眼,堅定地認爲,這一老一少有事情瞞著自己。
“父皇,既然是你做的事情,爲什麼不讓母后也知道呢?”沈瑟兒還沒有走,夜晴安便出聲了。
“……”沈瑟兒狐疑地看著夜離憂,他做了什麼嗎?
夜離憂抿脣,“外面冷,先進去?!闭f完,便擁著沈瑟兒走進去了,夜晴安隨即跟了上來。
一家三口在椅子上坐下之後,夜離憂抿了一口茶,夜晴安安靜地坐著沒動。沈瑟兒索性也沉默著。
“安安,你有什麼事情要說嗎?”夜離憂放下茶盞,臉色依然如故。
“父皇派這麼多侍衛將皇宮包圍得水泄不通,只是爲了保護大家安全嗎?”夜晴安沉聲道:“還是父皇在阻止誰人的進來?”她就知道晏寒裳不會失信於自己的,她吹了這麼長時間的笛子,她就不相信他沒有聽見。
原來不是他不願意進來,而是他根本就進不來!一想到這裡,夜晴安就覺得心裡發寒,從小到大,她的要求就不多,但是沒有想到,這小小的要求,居然也被她的父皇暗中扼殺!
夜離憂依然淡定如故,“你以爲父皇在阻止誰人進來?”
“難道父皇不是在阻止晏寒裳進來嗎?”
“皇宮之中只能有一個男人,那就是朕,若是其他男人想進來,那必須先淨身成爲太監?!币闺x憂道:“他既不是我朝之人,也不是太監,朕阻止他進宮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嗎?”
“父皇一定要這樣曲解我的意思嗎?”夜晴安的聲音變得更加冰冷。
望著說來說去的父女兩,沈瑟兒有一種他們在幹架的感覺,聽到這裡,她就算不想明白髮生了什麼事情也不能了。
“那麼,你來告訴朕,你是什麼意思?”夜離憂也不退縮,“皇宮中的規矩,朕相信你是明白的,而晏寒裳也清楚得很!”
夜晴安聞言,一下子從椅子上滑下來,挺直了脊背,面對著夜離憂,全身上下都散發出冰冷的氣息,“你真是讓我失望!”她這樣對夜離憂說道。
望著父女兩,沈瑟兒完全插不上話,但是她知道若是再讓他們這樣對話下去,一定很危險,可是這兩人又這麼倔強,她能怎麼辦?
相對於夜晴安的憤怒,夜離憂依然很悠然自得。
“你這樣防範晏寒裳,不過是因爲晏寒裳曾經以及現在都還喜歡母后!”夜晴安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直直地說道。
聞言,夜離憂的眼眸終於瞇了起來,沈瑟兒連忙按住他的手,“阿離,不要和孩子一般見識?!?
“我不是孩子了,不是所有的孩子都能拿下夜景逸的?!币骨绨惨廊缓芗?,“總之你們不允許晏寒裳進來,就是你們的錯!父皇說得沒錯,我的確和他打賭了,我說只要我拿下夜景逸,他便不能拿我當孩子看!”
“但是父皇你居然不允許他進來!”夜晴安補充道:“我真的很失望?!?
夜離憂臉色很陰沉,沈瑟兒只好極力按住他的手,深怕他一下子控制不住,就會傷害了他們的女兒,但是半晌後,夜離憂卻深吸一口氣,什麼也沒做,連一句重話都沒有說。
“你既然知道晏寒裳喜歡你的母后,那麼你就應該知道,他靠近你是爲了什麼?!币闺x憂毫不客氣地說:“如果他將你當成一個女人,那麼你在晏寒裳的眼裡心裡都只是你母后的替代品?!?
“如果他將你當成一個孩子,那麼你只是他用來接近你母后的工具!”夜離憂繼續補充道:“我的作爲讓你失望,沒錯,我能理解你想見他卻不能見他的心情,但是你能不能理解作爲父母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