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了午飯，唐簡與宋思怡兩人就“誰留下來照顧老爺子”這個問題爭執(zhí)了老半天都沒有個結(jié)果。

“你從昨天就一直呆在醫(yī)院裡，連個澡都沒回家洗，是想等到身上發(fā)臭嗎？”宋思怡皺著眉頭，頗有幾分嫌棄地瞪著唐簡。

“現(xiàn)在也不早了，你回去以後差不多就得準備著做晚飯了，就算我只是洗個澡回來，也挺耽誤時間的。”唐簡卻說。

最後唐梔言“挺身而出”，替他們解決了這個矛盾：“那就讓我留在這裡吧，你們晚上再一起過來。”

然而對於她的這個提議，唐簡一開始其實是拒絕的。

“醫(yī)院裡人多口雜的，萬一你被人認出來了怎麼辦？”他擔憂地問。

“我呆在病房裡不出去不就成了？”唐梔言邊說邊把唐簡往病房外推，還裝模作樣地用手在鼻子底下扇了扇，抱怨道：“咦，你身上的汗味兒也忒濃了，趕緊回去洗乾淨了再來！”

宋思怡也跟著唐簡一起往外走。

臨走之前，唐簡仍舊不放心地囑咐唐梔言：“你爺爺要是想上廁所了呢，你就按一下牀頭的那個鈴，這一層是有個男護士在值班的，你讓他來幫忙就行。”

“行，我知道了。”唐梔言鬆了一口氣，實際上她剛纔就在擔心這個問題。

唐梔言把他們送進了電梯才折了回去。

路過護士站的時候，她還特意確認了一下唐簡口中的那個“男護士”在不在那裡。

等她回到病房，唐衛(wèi)國依然睜著眼躺在牀上，唐梔言坐在剛纔唐簡坐的那把靠近牀邊的椅子上，問他：“爺爺，您不午睡嗎？”

“年紀大了，好像就沒那麼多瞌睡了。”唐衛(wèi)國樂呵呵地說，“要不你陪我聊會兒天吧？”

“行。”唐梔言一口應(yīng)下，想了想，說出了剛纔就一直想要說的那些話：“其實我在跟你們坦白之前設(shè)想過很多種情景，但是不管是哪一種，您都是最反對我和葉笙重新在一起的。”

說到這裡，她還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結(jié)果沒想到您壓根就不管這茬兒。”

唐衛(wèi)國也笑了，臉上的皺紋也多了好幾條。

“因爲透過你，我看到了你奶奶的影子。”他說，聲音和眼神中全都含著濃烈的思念。

唐梔言的奶奶鍾秋夕在她小的時候就因爲腦溢血過世了，因此唐梔言對她的印象並不深刻，到了現(xiàn)在，腦子裡就剩下一個淺淺的輪廓，其他的全都不記得了。

“你別看你爺爺我現(xiàn)在這樣風風光光的，但是其實在去當兵之前，就是村子裡頭的一個小混混，沒上過幾天學(xué)，也沒什麼本事。”唐衛(wèi)國嘴角掛著淺淺的笑意，“你奶奶呢，是地主的女兒，從小就進了學(xué)堂，長大以後也是知書達理的。”

“像你奶奶這樣又漂亮家世又好的女人，當時是有很多人家上門去說親的>>>☆★其他書友正在看★☆。我也喜歡你奶奶，但是我們家窮，壓根就沒那個資本。”

“我年輕的時候混吶，天不怕地不怕的，每天傍晚的時候就去她的學(xué)堂門口等她，給她送點兒路邊採的野花，或者街邊買的零食。”

“倒不是你爺爺我吹牛，當初我長得還算是挺英俊的，也能把一些小姑娘迷得七昏八倒，你奶奶自然也不例外。”唐衛(wèi)國的眼中閃爍著得意的神采。

唐梔言從前見過家裡的那些老照片，她爺爺和奶奶雖然因爲年代的關(guān)係，留存下來的年輕的時候的照片不多，但也還是有那麼一兩張的。

當時她就感慨過了，若是他爺爺生在當下，也一定不輸給現(xiàn)在當紅的一些小生。

“所以時間一長，你奶奶就慢慢鬆了口。雖然她家裡看不上我，但她也還是揹著他們，每天偷偷地跟我出去約會。”

“約會”這個詞從她爺爺?shù)目谥斜某鰜恚茥d言總覺得有那麼一些違和，但看到他臉上此刻幸福的笑容，她又認爲是自己見識太少－－誰年輕的時候沒有一段美好的愛情啊！

“我們那個時候約會可不像你們這會兒，什麼吃飯啊、看電影啊，對我們來說都是奢侈。當時我們能做的事兒就是圍著田埂走上幾圈兒，坐在稻穀堆上聊聊天兒，談?wù)勅松務(wù)劺硐搿！?

“再後來呢，因爲她每天都比從前回去的晚，她家裡就起了疑，找人一問，就發(fā)現(xiàn)了我們倆的事情。”

大約是那一段經(jīng)歷與之前的相比太不美好，唐衛(wèi)國微微斂著眉，聲音也沉下去了不少。

“她家裡人肯定是不許她和我在一起的，爲此還把她關(guān)在了家裡好一段時間，連學(xué)堂都不讓她去。”

“我其實也想偷偷地去看她，但她們家宅子那麼大，又是高門大院的，見她一面真是比登天還要難。”

“可是有一天晚上，我們家的門被人敲得‘咚咚’直響。那個時候我已經(jīng)睡了，但是隱隱約約的聽見了你奶奶在喊我，我連忙從牀上爬起來。把門一打開，果然就是你奶奶揹著個小包袱站在門口，說讓我?guī)摺！?

唐衛(wèi)國的聲音輕顫，眼裡也有隱隱的水光。

“我嚇傻了，你說這大半夜的，我能帶著她走哪兒去？但是她又擔心明兒一早她家裡人發(fā)現(xiàn)她不在會找過來，我只能連夜帶她去了隔壁村我大姨家裡。”

“那一段時間，我們倆幾乎都是在躲躲藏藏，幾乎連一天三頓飯都沒辦法保障。我生下來就窮慣了，餓幾頓也沒什麼，但是你奶奶這麼一個大小姐，每天跟著我捱餓，還這麼居無定所的，居然一句抱怨的話都沒有說。”

“後來，我靠給人做工賺幾個小錢。你奶奶也能做一些繡活兒，或者過年的時候給人寫春聯(lián)，我們倆餬口倒是沒有了問題。房子呢，就是我大姨家裡一間不要了的茅草房，只要颳風下雨就住不了人。”

“沒過多久就開始打仗了，國家徵兵的時候，我想著當了兵回來可以給你奶奶更好的生活，就去報了名。”

“可是誰也沒有想到這一去就是四五年，等到我回去找你奶奶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家裡還多了個孩子－－原來在我走之後不久她就查出來懷了你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