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昨晚做足功課的蘇蘇領著初來此地的阿月慢慢往回走。
雖然天上不見星月,大地漆黑一片,時不時從平曠的草原上吹來寒風,但絲毫不影響阿月的興奮。
她第一次有這麼愉快的升級體驗,很多次幾乎不耗魔力卻可以收穫大把經驗。蘇蘇一直出力耗魔,但永遠帶著淡淡的笑容守護在側,從未流露過一絲疲憊,只在天擦黑時補充過一小瓶魔力。
“【五尾鼠】居然真的長那副模樣,比書上還要可怕,但爲什麼實力那麼弱呢?”
“【魯蘇】看起來也好奇怪啊,但光照上去的顏色又很漂亮?!?
“剛纔我們看見的是【巴若】的幼崽嗎?跑的真快啊。其實我從來不對這麼小的傢伙動手的。蘇蘇也不會吧?”
“不會?!?
阿月滔滔不絕津津有味地講述著一天的所見所感,有時是純粹的感慨,蘇蘇就靜靜聽著。有時可以插話,蘇蘇就簡短的回答。
在回來的路上還遇到了一隻【巴若】,作爲一種速度和現在的阿月相差無幾的魔怪,蘇蘇暫時沒有出手。
但阿月端詳了對方一陣後,認爲她是剛纔看見的幼崽的母親,不忍打死。況且天性怠惰不問世事的巴若此刻也絲毫沒有攻擊意圖,遂放過。
二人繼續(xù)前行,阿月有種感覺快到紮營地了,身體的疲憊開始上涌,侵入大腦神經。
“現在已經知道了很多東西啊。”
蘇蘇忽然沒頭沒腦地低聲說道。
“你指什麼???”阿月打了個哈欠:“我嗎?”
“是啊?!彼尤灰舶l(fā)出感嘆的語氣:“我們上次一起行走時,你還有問不完的問題。”
阿月想了想,笑道:“說明我知道的東西多了,這還不好嗎?”
蘇蘇沉默了一陣,聲音更低了:“好?!?
他頓了一下,繼續(xù)說;“只是可惜我沒有參與這個過程?!?
阿月第一次遇到有人因爲自己而情緒低落,抹了蜜的小嘴竟也一時不知如何張開。幾度欲言又止後,前方微弱的光芒打破了緘默的夜色。
“居然有燈!”阿月衝那透出橙黃光芒的紅帳篷小跑了幾步,興沖沖地微笑:“你準備得太周到了?!?
“這是紮營的常識啊?!碧K蘇也笑了:“看來你還是有很多不知道的東西。”
阿月吐吐舌頭:“那我就多看書,反正不問你?!?
說完瞬移到帳篷前,再蹦蹦跳跳地走進帳篷,也不管蘇蘇如何作答。
然而等蘇蘇前腳剛踏進帳篷——
“這是什麼?”
阿月便舉起牀上的綿羊娃娃問他。
“你以前喜歡的娃娃?,F在不喜歡了嗎?”
阿月本來單手舉著娃娃,蘇蘇回答後瞬間把軟乎乎的娃娃抱在懷裡:“喜歡。真可愛?!?
“喜歡就好,睡吧?!?
蘇蘇利用控物按下了懸浮燈的開關,帳篷頓時被黑暗吞沒。
“你真的睡棺材嗎?”阿月坐在牀上抱著娃娃,又問了一遍。
“我說過我喜歡。”蘇蘇精準地走到開蓋的棺材前,擡起一條腿放下,發(fā)出咚的響聲,隨後又響了一聲。
既然躺都已經躺進去了,阿月也無話可說,抱著心儀的禮物,翻個身,無意識地微笑著沉入夢鄉(xiāng)。
另一邊的蘇蘇卻在五分鐘後悄然釋放結界,在結界內點燃冷火蠟燭,翻開昨天剛買但已經看了大半的魔怪圖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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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他的周圍緩緩出現了九隻藍色的眼睛。
第二天早晨,蘇蘇喊醒阿月。
阿月努力撐開朦朧睡眼,在見到蘇蘇貼近的面龐後悚然一驚,而後仔細端詳,蹙眉問道:
“你昨天又沒睡好嗎?”
“嗯……不是很適應。”
“你在騙我吧?”阿月狐疑地審視著蘇蘇:“你以前不應該是走南闖北的小……小俠客嗎?怎麼可能對環(huán)境這麼挑?是不是棺材睡得不舒服?”
“你多慮了?!碧K蘇搖搖頭:“我以前的確經常換環(huán)境,但怎麼換環(huán)境都沒有這麼好過,所以不太習慣?,F在出去刷級吧,我不困?!?
於是在阿月三分擔憂七分歉疚的目光下,二人走出帳篷,重新撒了一遍晚晴香後,開始新一天的旅程。
今天的刷機打怪之旅也非常順利,甚至體驗比昨天還要絲滑——阿月如今才真正體會到什麼叫默契無間。
不過,打怪更多的後果,無疑就是走的更遠,晚上更累。
要是旁邊的是百里月書,阿月肯定撒撒嬌讓對方背自己了。但和自己並肩前行的是另一個蘇蘇,就算身體再怎麼配合默契,情感上已經完全接納,理智也不允許她讓一個剛認識幾天的傢伙背自己。
何況蘇蘇出的力更多,說不定比自己還累,這就更不好意思了。
“我揹你?!?
蘇蘇冷不防地開口,語氣自然隨意。沒有居高臨下的命令意味,但更沒有請求的意思,就像對於某事的第二次通知,平淡至極。
阿月條件反射地往旁邊挪了挪,拉開兩步距離:“不用了,我又不累!”
“我揹你?!?
蘇蘇不帶感情地重複了一遍,人沒有走近,阿月卻感到自己的身體受到了極大的吸引力。
“還是算……”
她的嘴並沒有限制,但彷彿有什麼東西堵在喉嚨裡,像軟軟的海綿一樣吞掉了她所有聲音。
乾脆順其自然,聽蘇蘇由蘇蘇去了。
她趴在對方肩頭,虛弱地吐出一口氣:“你累了就說一聲,我揹你?!?
“好啊?!睂Ψ降穆曇袈犉饋砗苡淇?,確實和阿月這種有氣無力形成鮮明對比。
阿月趴在同伴背上短暫地睡了一會,回到帳篷時沒有醒,蘇蘇極盡輕柔地將她放到牀上時,她卻在黑暗中猝然開口。
“蘇蘇……”
蘇蘇愣了一下,他異常敏銳地感到對方聲音裡某種微妙的不同。和這幾天不一樣,但和遙遠的過去完美重疊。
他按捺住心中的狂喜,全力壓低顫抖的聲音:“嗯?”
牀上卻久無迴音傳來。
反而是一個黑影直挺挺地坐了起來。
“怎麼了?”
“他現在應該回來了。”阿月的聲音恢復了正常,使蘇蘇意識到剛纔不過是夢囈一樣虛妄的語言,滿腔烈火頓時化成一盆冰水迎頭澆下。
“我得告訴他。”
阿月翻身下牀,蘇蘇準確地抓住她的手臂,聲音不自覺地散發(fā)出寒氣:“告訴他什麼?”
“告訴他我在獵場,不然他肯定要到處找我?!卑⒃禄卮鸬?,身體並沒有動:“我只是讓他放心而已?!?
縱然已經回答了,手臂上的力道仍在緩緩加重,忽然又猛地鬆開:“我來替你寫吧?”
“不用了,我自己來。可以開一下燈嗎?”
蘇蘇無言,打開了燈。
阿月已經拿出信紙和筆,就坐在牀上,彎著膝蓋當桌子,匆匆寫好,折成紙鶴。剛一成型,紙鶴就煽動翅膀翩翩飛走了。
熄燈,睡覺,彼此都當剛剛的事沒發(fā)生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