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陽光明媚，風(fēng)和日麗，是個外出的好日子。

程景浩一睜眼，便跑到三樓爸爸臥室外敲門，叩、叩——

“爸爸，你起來了沒？”稚嫩的童聲在門外響起。

程星宇看著懷裡的女人，她只是被叫聲吵得輕輕皺一下眉頭，便翻身睡去。

門外的程景浩等不及，推門而入，看到爸爸已睜開眼睛，一躍向前，撲倒?fàn)椷叄鞍职郑∧阈蚜耍浚　?

“噓——”程星宇忙對他做出噤聲手勢。

程景浩話已出口，“你答應(yīng)了要帶我去野生動物園的——”

李棲寧從睡夢中悠悠轉(zhuǎn)醒，“李阿姨——”眼前程景浩活力滿滿的身影。

我的媽呀……這小孩兒什麼時候進(jìn)來的???

手伸進(jìn)被窩裡摸一摸身上——沒穿睡衣!

好尷尬——

李棲寧深深縮進(jìn)被窩裡，支支吾吾:“……那，那什麼，小景，你先下樓，李阿姨很快就去……呵呵……”

程景浩一臉委屈，“爸爸答應(yīng)了，要帶我去野生動物園的。”

李棲寧恨恨瞅一眼程星宇，後者若無其事，對兒子眨眨眼，“吃完飯就去，爸爸說話算數(shù)。”

程景浩歡喜一躍，蹦蹦跳跳推開門，下樓去，“哦～太好了~爸爸要帶我去動物園嘍~獅子~老虎~大象~獵豹~我來啦~~~~~~~”

李棲寧看他走遠(yuǎn)，才從被子裡鑽出來，匆匆套上衣服，洗臉?biāo)⒀馈?

這過程中，有人一臉壞笑，吹著口哨，不慌不忙，亦步亦趨地跟著她做同樣的事情。

欠揍的傢伙!

飯桌上，程景浩埋頭乾飯，只幾分鐘就匆匆搞定，碗筷一扔，噔噔噔跑上樓，不一會兒拉了個行李箱下來。

李棲寧好奇地問他，“不是去動物園麼？怎麼拉了個行李箱?”

程景浩小臉一揚，“這是我給它們帶的禮物!”

這邊王嫂開始收拾餐桌，程皓楓在李棲寧懷裡吃奶，程星宇卻接了一個電話。而後面色凝重把兒子叫過去，“小景，爸爸臨時有事得去處理，今天去不了動物園了……”

程景浩愣住了，望著爸爸，一時消化不了這壞消息。

李棲寧也不由好奇，究竟發(fā)生了什麼緊急的事情，讓他不由分說就要爽約？

只見程星宇伸手在兒子眼前豎起兩根手指，“現(xiàn)在爸爸給你兩個選擇:一是下次再帶你去動物園，二是由李阿姨帶你去動物園。你選哪個？”

程景浩臉上早已晴轉(zhuǎn)多雲(yún)，“今天不是週末麼？爲(wèi)什麼還要上班?爸爸你已經(jīng)答應(yīng)我了，要說話算話的!”

程星宇擡手看眼時間，向兒子解釋，“工作就是這樣，有些緊急的事情不得不處理的。爸爸忙完一定補償你。你先跟李阿姨去，怎麼樣？”

“不要!”程景浩因失望而置氣。

“等明天或下週，爸爸帶你去。”程星宇摸摸他的圓腦袋。

這一摸不打緊，程景浩立時抱住他的大腿，嚷著不讓爸爸走。原本清靜祥和的早晨變得喧囂。“爸爸，你不要走……”

“你都答應(yīng)我了……”

“是我先跟你說好的……”

“爸爸，你別去了……”

“爸爸，爸爸……”

程星宇眉頭蹙起，伸手把兒子拽起來。小孩兒嘴裡沒停，手也不停地往爸爸身上摸。

這動靜，讓吃奶的程皓楓停下吮吸，眼睛烏黑的眼睛往哥哥那邊瞅去。

李棲寧喊王嫂過來，想把程皓楓交給她，自己去勸勸那對父子，可懷裡的嬰兒彷彿感受到紛亂的氣息，嗚咽著往母親懷裡湊，一鬆手就要哭，豆大的眼淚說流就流。

“程景浩!”一聲呵斥傳來，程皓楓小嘴一張，就要哇哇大哭，李棲寧忙用奶頭堵住他的嘴巴，搖晃著輕拍他的背，嘴裡不住安慰，“小寶不怕，不怕不怕……”

被叫全名的程景浩嚇得停止了叫嚷。所有的父母都一樣，平時叫得特別親熱，可一旦生氣，連名帶姓的呼喚，仿若符咒一般，聽到便不敢動彈。

可是……

“爸爸，你明明答應(yīng)了我的——”程景浩因委屈而細(xì)聲嘀咕著，嘴巴因不滿而撅起，眼睛瞪得圓圓的，腮幫子也鼓鼓的，小手依然緊緊拉住爸爸的衣服。

“我數(shù)三個數(shù)，把手鬆開，1——”

這一招，父母們屢試不爽。

壓迫感重重從頭頂落下，陳景浩呼吸越發(fā)急促起來，又害怕，又委屈，爸爸的表情變得很兇很兇，可錯的人明明就不是自己——

“2——”

“嗚哇——”程景浩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起來，手放下來垂到身體兩側(cè)，視線被淚水模糊，看不清爸爸兇神惡煞的表情，也聽不見周圍人的聲音，心裡的委屈不斷隨著哭嚎噴薄而出。

旁邊的李棲寧顧不上許多，一把將程皓楓交給王嫂，自己則上前，把程景浩摟在懷裡，邊安慰邊替他擦眼淚。

程星宇無奈又心酸，再次擡手看眼時間，家裡雞飛狗跳，大兒子哭，小兒子也跟著哭，手機又響起來，跟催命符似的，“喂，我很快就到，你們先開始。”

李棲寧看程景浩哭的撕心裂肺，程星宇又是心疼又是著急的，估計一時半會兒也勸不住，更何況程星宇走了，程景浩更是沒了依賴的人，便提議道，“程星宇，我?guī)е【昂湍阋黄鹑ァＤ阍撁Γδ愕模液托【霸谲嚿系饶悖绻行医Y(jié)束的早，我們還能去動物園。你看這樣行嗎？”

程星宇不急細(xì)想，匆匆點頭，“先這樣吧，走。”

李棲寧湊到程景浩耳朵邊，說給他聽，“小景，李阿姨和你一起等爸爸工作結(jié)束，好不好？我們把給動物們準(zhǔn)備的禮物也帶上。也許今天能送給他們呢？走吧？”

程景浩腦子聽到了，可哭聲止不住，任由李棲寧拉著，去拿了行李箱，一同坐上了車。

車子在馬路上飛馳，週末人多車多，程星宇手機接連響起，每次他的回到都是“快到了，馬上……”

李棲寧抱著程景浩坐在旁邊，一下一下輕拍著程景浩，終於他的哭聲漸小，李棲寧又拿起水杯，讓他補充水分。

他喝兩口水，安靜一會兒，乾嚎幾聲，然後又安靜下來，沒了動靜。

車一進(jìn)庫，程星宇便大步離開，留司機慢慢倒車入庫，李棲寧看眼程景浩，小腦袋朝著爸爸離去的方向。

這孩子，還寄希望於爸爸能帶他去動物園吧？

“小景，我們來玩遊戲吧！”李棲寧熱心提議。

程景浩維持著剛纔的姿勢沒有動，彷彿沒聽到她的話。

“師傅，你玩過逛三園嗎？”李棲寧毫不氣餒，拉上司機玩遊戲。

“呃……逛、逛三園？好、好像沒玩過……”年輕的司機一邊把車停好，一邊回答問題。

“師傅，看你挺年輕的，怎麼稱呼呀？”

“我姓賈，您叫我小賈就行。”

“好，小賈，我們來玩逛三園吧，很簡單的，三園指動物園、植物園、水果園，我們輪流說：星期天、逛三園、什麼園、動物園、大象、猴子、……”

“試試吧。”

司機小賈跟著李棲寧拍手說詞，兩人互相配合著，讓程景浩參與進(jìn)來，玩了一輪又一輪。

哄孩子可真累。小賈在心裡嘀咕。

終於在半小時後，絞盡腦汁再也想不出新鮮的詞了，李棲寧試圖帶程景浩玩“你拍一，我拍一”的拍手遊戲，小賈方纔得以解脫。

可程景浩實在不喜歡，拍幾下便搖搖頭，自己翻出行李箱裡的玩具，趴到座位上和它們對話。

李棲寧打電話到家裡，問王嫂小兒子的情況，王嫂說哭鬧了一陣，睡著了。

小嬰兒總是這樣愛睡。李棲寧笑著搖頭，心裡舒一口氣。

程景浩一直在車上玩耍，不哭不鬧了，挺好帶的。

只是不知道程星宇，遇到什麼緊急的事了。

漫長的等待中，程景浩趴在後座上睡著了，李棲寧挪開位置，把他整個人扶到後座躺平，自己做到另一排。

連打十幾個哈欠後，程星宇一把拉開車門，“結(jié)束了。”

李棲寧提醒他，“小景睡了，小點聲。”

程星宇低頭看一眼程景浩，俯身過去，親吻他的額頭。在李棲寧看來，他的動作輕輕的，呼吸也很輕，脣瓣如雪花落在小景眉宇之間，極盡溫柔，又像在爲(wèi)上午的事致歉。

李棲寧看眼時間，12點多了，一上午就這樣過去了。

“餓不餓？先去吃飯？”

“嗯。”

小賈啓動車子，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開出去。

李棲寧輕聲問他，“發(fā)生了什麼事？現(xiàn)在已經(jīng)解決了嗎？”

程星宇低沉的嗓音夾雜著疲憊，“一項工程被匿名舉報了。我參與審批流程。承包商是我爸老戰(zhàn)友。”

“什麼？”李棲寧吃了一驚。

“週五下班前，上面收到舉報信。相熟的人傳話給我爸，下週一正式開始查。所以，趁著週末，老爸把參與項目的所有人叫來，從項目最初到現(xiàn)在仔仔細(xì)細(xì)全過一遍。據(jù)說，舉報內(nèi)容詳實具體，推斷爲(wèi)內(nèi)部人員所爲(wèi)。今天上午，大家坐一起捋出幾條線，先順著這幾條線自查一番，爭取就找出癥結(jié)所在，如果自查不出來，就麻煩了。”

“是大麻煩麼？”

“可大可小。要看舉報人目的是什麼了。”

“下午還過來嗎？”

“等消息。目前，我這邊流程沒任何問題。項目之初，都是按規(guī)定多次審覈的，小心謹(jǐn)慎有餘，就是怕出事。”

“既然如此，不用過於擔(dān)心了。”

“不，真出了事，全部人都跟著受牽連。這麼大的項目損失，肯定要追責(zé)的。”

“那我們現(xiàn)在能做什麼？”

“等。”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