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面的人，擡頭盯著夏天，聽她問了一個又一個問題，也不著急回答。
夏天沒有再問下去，答案似乎沒有那麼重要了。
苦笑著搖搖頭，夏天專心逗弄肉包。
很快，外賣送到。
“你吃了嗎？”夏天忽然想起來問。
“沒呢。”
“你早說我就多點一份了。”
“不用。我不餓。”
“你去廚房拿雙碗筷，咱倆吃一份吧。我也不太餓。”
“哦，好。”
這個傢伙……
麻辣燙又麻又辣，吃得都出汗了。夏天用吸管戳開奶茶，吸溜一口降辣。
他則是從冰箱裡拿出冰水漱口。“好辣！”
吐舌頭的樣子跟肉包無異，夏天不禁莞爾，好心提醒道：“牛奶解辣，冰箱裡有牛奶。”
“你幫我拿，我找不到。”
夏天起身往冰箱裡望去，“喏~這不就在這兒呢嘛！”
人忽然被他環抱住，“你餵我！”他命令道。
這樣曖昧的姿勢，令夏天面紅耳赤，方纔他說話的氣息呼在臉上，兩人離得好近，近得把彼此的心跳聽得清清楚楚。
眼前只有他一人、心裡也只有他一人，夏天盯著他，想要把其他任何一切都拋諸腦後。
當你被全世界拋棄的時候，某一個角落裡，有個人卻把你當成他的全世界！
夏天被這樣獨一無二的關注打動。
即便這個人不如別人溫和，智商、情商沒有別人高、長得不如別人好看，可“別人”只顧著和他的女朋友談天說地，攀比學習，而這個人，電話打不通的時候，只能乾著急，好不容易請人打通了電話，還要乖乖等著。原本的暴脾氣被隱藏得越來越好，一個人抱著一條狗在門外，一直等聽到主人的笑聲，纔敢按響門鈴。大晚上，晚飯沒吃，也不喊餓，吃不了辣也不反抗，想要親近一點，也是這樣看似霸道，實則溫柔的方式，說出來，等著……
就這樣等著……
“想什麼呢？”他低聲耳語。
夏天回神，想起要給他牛奶解辣，“自己喝，又不是沒有手。”
他接過牛奶，咕咚咕咚喝幾口，“嘶~這麼辣的飯吃完不會拉肚子嗎？”
“能吃辣就不會。”
“不行，這個太辣了。你也別吃了。咱倆再點別的。”說著拿起手機點菜。
夏天無奈搖頭，還是我行我素，不問別人意見。這估計是獨生子女的通病吧。
“你要點什麼？”夏天湊過去和他一起點菜。
他把手機挪到兩人中間，商量著點了幾道菜。
只見他把手機一收，轉過頭來，似笑非笑地看著夏天。
夏天不明所以，看他沒有吭聲，便收拾桌子，把麻辣燙外賣盒蓋起來，奶茶杯拿過來，就著吸管喝兩口。
"我也要喝！"那人抗議。
“給！”夏天把吸管遞過去。
他湊上去，吸溜兩口，讚道，“好喝！”又把奶茶杯遞回來。
夏天接過繼續喝。
腰被一隻手環上，後背被他貼上。暖暖的。
“你還要喝嗎？”夏天再次把吸管遞給他。
“不了。你喝。”說著在夏天臉頰上親一口。
夏天把奶茶杯放到桌子上，脫掉拖鞋，把腿蜷到沙發上，整個人上半身靠近他的懷裡。
他有樣學樣，也把鞋子脫掉，腿放到沙發上，整個當人肉墊。
“程星宇，你說，我會被學校開除嗎？”
“亂說，肯定不會的。”
“有你在，真好。”
“有我在……放心。”
“我能在你身上瞇一會兒嗎？”
“你不是睡了才起麼？”
“不一樣……”
“喔！我榮升爲夏天小姐的人肉靠枕了！”
“噓~別說話~”
四周安靜下來，耳中聽著他的呼吸聲，夏天的心也靜下來。
與方纔的黑暗不同，這次可以在燈光下放心大膽地瞇，不用蓋上被子用黑暗當保護罩。
忽然一陣電話鈴聲響起，“喂？……好。”
他把電話掛掉，輕拍夏天，“外賣到了。起來吃飯。”
兩人起身，一起吃飯，他時不時就要讓人喂一口，像是學前兒童。
平時十幾分鍾就吃完的飯，兩人玩鬧著吃了半個多小時。
飯後，他收起笑臉，一本正經地彙報事情的最新進展，“家委會聽到你請假的消息，暫時拖住了。我爸和你爺爺聯繫上了。他們應該會聯手處理。你這兩天在家呆著，最好能減少外出。張顯那邊一直有人給他暗中報信，他能報復到什麼程度，我也拿不準。所以，一定要接電話，知道嗎？”
被他好看的雙眸認真盯著，夏天不免臉紅，認錯道：“我之前太任性，以後不會了。”
“今天我在門外等了好久，一遍一遍地給你打電話，隔著牆聽到鈴聲一遍一遍地響。你人在家裡，卻一直沒有動靜。我擔心你出事——”
原來他一直在門外……
“我甚至叫了開鎖師傅過來，呵~”他自嘲地笑。
內心更加愧疚，夏天不自覺摳起手指，想要掩飾此時的不知所措。
“夏天，我不是責怪你——”他湊過來拉起夏天的手，“發生這樣的事，你想靜一靜，是人之常情。只不過，張顯這個人難以捉摸，我想隨時確保你的安全，又不想……讓你換門，所以——”
聽出他的意思，夏天微微皺眉，“所以什麼？”
他捏捏夏天的手，商量道，“所以，你能不能信任我？讓我負責你的安全。”
"嗯。"夏天含糊應下。
他調整一下姿勢，離夏天更近了，“如果發生什麼緊急的事情，我想立刻出現在你面前。”
“好啊。”
“夏天——”他微不可聞地嘆氣，“你設了密碼，我進不來。”
“程星宇，謝謝你關心，這兩天我會高度警戒，有危險一定給你打電話。”
他臉上再也掛不住，“蹭”地站起，在客廳裡來回踱步。
“你怎麼這麼固執？！”他生氣地質問。
不就是想要開門密碼嗎？繞這麼大一圈子。
得不到就惱羞成怒，前面那麼久都白裝了。
“夏天，我把我整個人、整顆心都給你。手機也隨你解鎖。爲什麼你就不能對我敞開心扉呢？”他痛苦發問。
“我想要一點隱私空間。”
“可現在是特殊時期，張顯隨時可能對你下手，你又沒有三頭六臂，怎麼能確保安全呢！ ”
“……”
“哪怕你過了這段時間再改密碼也行啊！”
這倒是可以。“你等一下。”夏天說著去門邊修改密碼，很快就好，“密碼是110110。”
“唉！”他坐回沙發，把整個身體靠在上面，“真沒勁！你這人真沒勁！”
沒有張顯，他就是最大的危險，不得不防。
“對了，常嘉文轉班了。”夏天忽然想起這件事。
他的眼神冷冷飄來，“嗯。”
“他看著我被班上同學排擠，一句話都沒說。”夏天平靜地像是講述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
“他……”對面人的眼神晃動，不知如何接話。
“小金子這兩天總給我一些心靈雞湯，真不知道她居然這麼愛看書。呵~”
“……”
“孔夢不相信，視頻裡的人不是我。”
“我相信。”
“我知道。”
“我一定想辦法還你清白。”
“程星宇，你說，楊紫悅就這麼恨我嗎？”
“我替你教訓她。”
“不對。她攻擊我，你教訓她，她只會變本加厲。不過——”夏天勾起一邊嘴角，“如果，她攻擊我，我加倍奉還到你身上，她會因爲心疼你而有所顧忌嗎？”
“什、什麼？！”他眼中閃過一絲慌亂，瞬間又轉爲凌厲。
夏天盯著他，似笑非笑。
一時沉默。
“夏天，我勸你看清眼下的形勢，我是唯一一個願意爲你挺身而出的人！你的矛頭，最不該指向的人，是我！你把我氣走了，對你沒什麼好處！”他說這些話帶著少有的狠。
“不可否認，這事跟你脫不了干係！”
“夏天！”他氣得大喊，“視頻是張顯搞的鬼！怎麼能算到我頭上？！”
夏天也覺得自己是瘋了，纔會說這些話。
“張顯是你的發小，他看不慣我，說心裡話，我也看不上他。所以，你要再次二選一。而你選擇了我，張顯和我就是敵人。同理，你讓我當你女朋友，楊紫悅和我就是敵人。他們兩個之所以聯手，因爲共同敵人是我。但究其源頭，是你。”
“你在怪我？！”
“我只是把內心的想法說出來。”
“簡直不可理喻！”
夏天也覺得自己不可理喻。可是他就站在面前，口口聲聲說要保護自己，說可以做任何事。
“我真覺得你腦子有問題！神經病！”
“我——”
“停！別說了——”他打斷道，“看在你今晚睡糊塗的份上，我不跟你計較。但是，你再這樣拎不清，以後咱倆一別兩寬，永不再見！”
見他真的惱了，夏天開始著急。
可他不是說，想說什麼說什麼，想做什麼做什麼嗎？
只不過提了一種可能性的解決問題的方案，埋怨他幾句，他就不幹了……
淚水奪眶而出，“我也不知道是怎麼了。程星宇——”夏天哭訴，“我對你的感情很複雜。”
“……”
“一時喜歡你，一時又討厭你，想要靠著你、抱著你，卻又怪你、怨你。不接你的電話，是我任性妄爲，可你帶著肉包來看我，我又愧疚得要死。你給我安全感，我卻不得不提防你。我控制不住也搞不明白爲什麼會這樣。”
“……你不一直這樣麼！”
“我不是故意的，我……我也想一心一意地喜歡你……”
“你就是‘作’！”他說著眼睛竟然微微泛紅，“唉……”
原來這就是“作”——一個前世從未體會過的概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