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齊婧萌開口問,“你多久沒回家了?”
“差不多兩個月了吧。”
“在前面把我放下就好,你回家看看吧?!?
回家?蘇東陽那個所謂的家,是秦菁留給他的,雖然他從來都沒有告訴過齊婧萌,但他知道,她一定清楚?,F在這句話,是讓他去見秦菁?
齊婧萌看出了他的心思,笑得暖暖的,一隻手輕輕地放在蘇東陽的手上,說,“有些話還是要當面說清纔好,總不能一直欠著人家吧。”
“其實我,”蘇東陽也不知道應該怎樣去解釋,可他就是覺得自己應該表示一些。
“我說過,我們之間不需要解釋,你去吧,想說什麼就說什麼,想做什麼就做什麼。我等你回來就是了?!?
按照她的要求,他將車子停在路邊。齊婧萌下車前還是沒忍住問道,“你今天的舉動,是爲了誰?”在她的心裡,秦菁是他的過去,縱然年輕美麗,也已經是過去的事情,在意只會顯得她很無趣,但是莫凡不同,她隱約覺得,周華昇說得沒錯,蘇東陽在一步步靠近喜歡莫凡的路上。
蘇東陽從兜裡拿出煙,從前在車裡,他不會當著齊婧萌的面抽菸,或許這個問題真的很難,難到他需要用一支菸來解決。
“很難回答?”齊婧萌問。
蘇東陽不想在她面前僞裝什麼,因爲他知道,現在的他還是可以被她一眼看穿,他毫不掩飾的說,“難與不難只在一線之間。當我看到吳童身邊站著的女人是秦菁的時候,我就知道今天他的到來絕非善意。本以爲他是衝著你來,可是他沒有?!?
這個解釋對於齊婧萌來說,算不上滿意,她繼續看著蘇東陽,那眼神幾乎快要看到他的心。
“既然他沒有這個打算,我想,他想針對的人,應該是周華昇。我和你說過,曾經莫凡安慰過他,我記得他當時是感激的,所以,我故意大聲說出那些我們在他家裡的事情,希望他能夠念在當年莫凡對他的一次幫助,就這樣算了。”
蘇東陽狠狠吸一口煙,繼續說,“齊叔叔說過,退一步如果不能海闊天空,就多退幾步,實在退無可退就找一塊絕處逢生的靜地,畢竟沒人願意同歸於盡,特別是商人?!?
齊婧萌會心一笑,似乎得到了滿意的答案,下車。剛好車子停在省圖書館不遠的位置,她心血來潮走到圖書館裡,遊走在書叢中,回味著剛剛蘇東陽的那些話,她終究只是個女人,還是個戀愛中的女人。她完全可以選擇一個像周華昇或者袁華那樣擁有雄厚背景的男人,但是她沒有,她選擇一無所有的蘇東陽,因爲她相信將來的他會應有盡有。
走到了歐洲文學,她站在那本基督山伯爵面前,手停在半空中,好一陣子,她緩緩地握緊,帶著惋惜的說,“怕是這本書,我沒機會再看了。”
“萌萌?”
齊婧萌回過頭,像是撞見了山林野獸,又像是撞見了前世與她約好,今生必定相見的人,她莫名的緊張起來,像是被撞見了心事,讓她忽然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但是很快,她將那不該呈現在自己以外的人面前的神情收回,帶著她對他最初的笑容,從容的問道,“太巧了,你還沒回部隊?”
胖子將手裡的英文讀物舉起來給她看,“這不是準備回部隊以前來還書嗎,剛好今天有時間,順便看看‘老朋友’。”
齊婧萌接過胖子手中的書,基督山伯爵(下)她轉頭看向書架上的那本,搖頭笑道,“我都忘了,這本書是上下部。”
“其實也不是,這本我看了,比你之前給我的那本多了一些註解,你知道的,越是後期出版的就越是詳細一些。”
“也對,你家裡的事都處理好了?”
“差不多吧?!?
“東陽說,你是不喜歡麻煩別人的,而且這種事,我們始終幫不上什麼?!?
兩個人一邊說,一邊走到附近的桌椅前坐下。
“生老病死是人生的必經之路,只是先走的會開心些。”胖子滿臉釋然的笑著說。
“說得也是,就好像我父母一樣,留下來的那個,始終是要懷念另一個很久。”
“將來,我會希望,我的女人先我一步離開人世,那樣,她會比我少一點痛苦。”
齊婧萌笑道,“沒看出來啊?!?
“好了,你和東陽怎麼樣,什麼時候結婚?”
齊婧萌一瞬間的笑容凝固,他們重新在一起之後,沒有提到過這個問題,似乎兩個人都在朝著一個他們自己都未知的方向前行著,至於他們爲什麼要向那走,他們好像已經不記得了。
“其實,你怎麼笑,我記得,咱們不是一天兩天的朋友。”
“好吧。”齊婧萌忽然放鬆下來,這個完全放鬆的笑容,像是返璞歸真的從前,她說,“我承認,我們已經忘記這件事了。”
“忘記?”胖子不解的看著心境回到最初的齊婧萌,這是現在幾乎所有人都看不到的她。
“對,忘記了。雖然我們每天都在一起,我看得到他在努力,努力去學,努力去做。我知道,他在學在做的事情都是爲了我們的將來。但願將來的我們,依舊如初吧。”
齊婧萌將目光從胖子身上移開,帶著他從未見過的擔憂,望向遠處,“他剛剛纔做了一件驚豔的事情,而且,我猜得沒錯,接下來,他會有源源不斷的驚喜出現?!?
“那你在擔心的是什麼?”
齊婧萌立刻看向馬孝川,她不想承認,可又不得不承認,眼前這個男人最懂她的那個人。年少時,情竇初開的她遇到像蘇東陽這樣的男孩,她試著放手去愛,也付出了愛的代價?,F在的她是否依然愛著他呢?她對他的感覺究竟是由喜歡昇華的愛,還是愛後沉澱的情,她自己也分不清。
當她對周華昇說出一個女人需要的是懂她的男人時,她心中浮現的男人就是馬孝川,可是他們註定是兩條平行線,永遠沒有相交的時刻。
胖子像是從她的眼裡看到了她的心,莫名的心疼她,卻又不敢去靠近,因爲她是蘇東陽的女人。他甚至不敢再多說一句話。
兩個人靜靜地隔著一張書桌對望,不能深情,又不會無情。
蘇東陽打開和秦菁的家門,看到她正準備離開,只是一年的時間,她像是變了一個人,不過骨子裡的靈氣和她妖嬈的身形依舊。
她不知所措的四處張望,眼裡的淚水再次涌出,蘇東陽能想到在他沒有回來以前,她一定已經在這個他們一起生活過的房子裡哭過一陣子,他靠近她,一隻手伸向她那張掛滿淚痕的臉,可是她卻害怕的避開他的手。
蘇東陽只能將手停在原位,輕聲問,“你,過得好嗎?”
秦菁先是微微點頭,又連忙搖頭,她也不知道自己想表達的是好還是壞,她不知道應該怎樣回答他,她不是像齊婧萌那樣會掩飾內心的女人,她只是個簡單的女孩,她終於鼓足勇氣擡起頭,像是學著某個人一樣,極力掩飾著對眼前這個男人的思念與牽掛,可惜她做不到,當她看到蘇東陽那張一直存在她記憶中的臉真真切切的就在她眼前,還有此刻她分不清是憐惜還是懷念的眼神,她強迫自己硬擠出來的笑容滑稽的像個小丑一樣,晶瑩的淚珠從她那雙圓潤的眼中流出。
那是他們曾經爲彼此編織的家,那裡的每一件傢俱都是因爲愛著彼此而選擇的,這個地方記錄著他們最快樂的時光,現在,他們回來了,只是他們卻回不去了。
蘇東陽看著秦菁,想起初見時的她,整個球場都是她的,也包括他,隨著她的眼淚落下,他的心口一陣劇痛,那是她留在他心口無法褪去的傷疤,再次發作。不是不愛了嗎,爲什麼再見會這樣疼?難道就像齊婧萌說的那樣,他們終究是欠了彼此一聲道別?這一聲道別,他怎麼能開得了口?他不知道自己應該說什麼,應該做什麼。
他只知道上天給了他重新選擇的機會,他已經如願和齊婧萌在一起了,眼前這個女人,他註定給不了她任何承諾,再靠近只會讓她更加痛苦。
他伸手爲她擦去臉頰的淚痕,秦菁連忙抓住他的手,天真的以爲,他回來了,爲了她。
可是他的話,徹底將她送入谷底,“以後好好的,把我忘了吧?!?
秦菁哽咽著,還是問出了她一直忍不住的問題,“你到底還是會娶她?”
“我會?!?
蘇東陽想將手抽回,可是秦菁緊緊握住不放。
“放手吧,你會遇到更好的。”
“可我再也不會遇到蘇東陽了不是嗎?”
“如果可以,那個蘇東陽希望,你從來都沒有遇到過他。”
秦菁無力的放開手,走到他們曾經纏綿過的沙發前坐下,沒有再去看他。
蘇東陽像是想到了什麼,走進臥室,打開衣櫃門,看到裡面的禮服,帶著一絲分不清原由的笑,小心翼翼的從衣架上摘下來,夾在胳膊上,走出臥室,看到沙發前的秦菁,他將鑰匙放在茶幾上,“我們最好就是不相虧欠?!?
蘇東陽走後很久,秦菁才從回過神來,她站起身,想重新再看一次那段美麗的回憶,廚房收拾的乾乾淨淨,只是有一些浮塵,冰箱裡放著一些已經開始腐爛的蔬菜,他一直都在這裡生活。小臥室裡面有一架黑板,上面還殘留著模糊的字跡,她走進他們的臥室,牀頭櫃上放著一些寫著蘇東陽收的信,她打開其中一封,工整的字跡大氣婉約,她在字裡行間中看到了什麼叫做差距。牀尾躺著一副衣架,她微微皺眉,打開衣櫃,她想知道,他帶走的是什麼,球衣還在,他平時穿的衣服都在,唯獨,唯獨那件他從未穿過的禮服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