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的冬天不太冷,那年的少年很單純。開學後,齊婧萌轉(zhuǎn)去理科班,開始較爲繁重的學習。蘇東陽和胖子還是留在特長班裡,班裡的人越來越少,有些成績一直不理想的同學已經(jīng)提前去到一些專業(yè)類連讀大學做預備生,田月夕,作爲學習生的最後一名,還是留在了班裡,其他一些成績好一些的已經(jīng)分去了文理科。
胖子下午訓練回來,看到偷看他史記的田月夕,不悅道,“不問自取視爲偷。”
“誰偷你東西了,我只是看看這東西到底哪裡那麼吸引。”田月夕撇嘴,很用力的合上書。
“我最討厭別人窺視我的智慧了,你不知道偷看別人正在看的書,就是剽竊嗎?”
“馬胖子,我告訴你,就你那點破感想,我才懶得看呢,十幾歲就開始研究史記這種深奧的學問,等將來難不成你要做個老頑固?”
“田月夕,你這兩年的高中就是白唸了,讀史書是除了增加閱讀量,還是明智,你懂嗎,司馬遷爲了留給後人一部經(jīng)典的史冊,他忍受著宮刑之苦,這份古人的信念,你這種小女生永遠都不會懂。”
“怎麼,若看其書,必先揮刀自宮?你是不是已經(jīng)自宮了?”田月夕冷笑。
“無知。”胖子將書放在書桌裡,整理好書桌後坐在座位上。
其實田月夕並不是想看司馬遷寫了什麼故事和歷史,她只是好奇胖子總是在書裡寫一堆又一堆密密麻麻的小字到底寫了什麼,她想知道胖子會不會在書裡記錄和自己同桌的事情,結(jié)果她翻開書就傻了,那整齊的字跡,記錄著一個十七歲少年對一段段歷史記錄的認識和感想,她越看越覺得入迷,那些小字更加深刻的解釋了那一段段故事的深層意義,甚至還有結(jié)合當今時事的現(xiàn)狀,她只是看了一個下午,就迷上了那些字的主人。
“死胖子,你覺得我好看嗎?”田月夕推動胖子的胳膊,撒嬌一般的說。
胖子沒理會她。
“我問你話呢,我好不好看。”田月夕用盡全力拉動胖子,轉(zhuǎn)向她。
胖子擡起一雙死魚眼睛,不耐煩的說了句好看。
田月夕放開手,抿嘴自顧自的笑起來,像是買到了心愛玩具的小朋友。
胖子莫名的轉(zhuǎn)頭看向田月夕,此時此刻,她確實好看,恬靜的像一個天真的小女孩,沒有了往日那副銅臭味,活脫脫一個鄰家女孩,胖子暖心的笑了下,低頭繼續(xù)看書。
蘇東陽依舊看著齊婧萌之前坐過的位置,沒有了她的畫面,並不空蕩,她雖然不在眼前,可他的心裡卻對她更加思念,這是爲什麼?如果她和別人同桌了,她的新同桌會不會也像自己這般每天看著她?他有些按耐不住,站起身,走到齊婧萌的教室,在教室的後門,看著認真讀書的她,她一個人,孤零零的坐在角落,她的成績並不算好,在那樣一個爲成績競爭的時期,沒有同學會因爲她是個小公主而善待她,更不會有胖子和自己這樣的夥伴幫助她,幸好,她還是一個人。
晚上放學,胖子驚奇的問道,“你要去理科班?”
“她在那裡一個人,本來她底子就不太好,有了不會的問題,也不會有人願意幫她解釋,更何況,我更怕有人幫她。”蘇東陽低聲。
“可是去了理科班,你訓練就不方便了,再說,你的文化課一直都不是很好,頂多就是物理和化學好一些,你去了能幫她什麼,還不是添亂。”
“所以,你得幫我啊,你文科理科都很好,把你平時的筆記借給我,我自己在努力點,少做點訓練多學習,這樣,就能幫她了。放心,打籃球我有天賦,大不了放學以後,我多練幾個小時。”
那一刻,胖子眼裡看到的蘇東陽,和以往不一樣了,他開始明白,當一個男孩有了喜歡的人之後,真的會改變,但慶幸的是,蘇東陽在往好的方向發(fā)展,他寧願在她看不到的時候流汗,也要她看到自己的閃光,這恐怕就是喜歡了吧。當他們還是男孩的時候,那喜歡,就是那麼簡單,我不要你爲我做什麼,我只要你需要的時候,我?guī)偷蒙夏悖@就是作爲一個男孩的最初喜歡。
當清晨的陽光照在蘇東陽那張令女生羨慕的臉上時,他陽光般的笑暖了齊婧萌的心,老師對蘇東陽說,“就那邊一個空座,你坐那裡吧。”老師指著齊婧萌身邊的位置。
蘇東陽筆直的走向齊婧萌,如那天,她平和的走向他,當他快接近她的時候,齊婧萌低下頭,像是被桃花映紅了臉,他來了。
蘇東陽左手拄著半張臉,如舊時的那個他,“怎麼樣小眼鏡,我又來了。”
“跟屁蟲。”齊婧萌擡起頭嘴角微微上揚,那嘴角的一對小酒窩像一對精靈在對蘇東陽說,謝謝你來了。
間操時間,楊春曉舉手報告老師,“老師,我今天不方便。”她臉色有些慘白,應該是真的不舒服。
老師讓她身旁的同學送她回教室,跟著幾個女同學一起舉手都說不方便,老師也無可奈何的就準許了大家。
當楊春曉走進教室的時候,看到一個魁梧的胖子站在講臺下,被一個臉上開滿了花的女孩緊緊抱住脖子不停的慌,她愣住了。
田月夕很大聲的說,“你不用非要做一個很有用的人,你現(xiàn)在在我眼裡已經(jīng)是這世界上最厲害的人了,我好喜歡你。”
那是田月夕第一次擁抱一個男生,也是馬孝川這個胖子第一次,當心髒最靠近的時刻,彼此感受到對方的心跳,年輕的他們以爲,那就是愛情開始的跳動。她捧著自己那顆沉甸甸的心,交給她心中無比崇拜的男生,這是她一直以來的願望,在她看來,馬孝川的家裡,有一輛豪華轎車,他本人又有對將來的憧憬,還有特殊的生活技能,更有一顆喜歡她的心,這就夠了,就算他不如蘇東陽那般英俊的外形,但她只要這些就夠了。
胖子被一羣女生的尖叫聲驚醒,他只是擋在田月夕前面,對著那羣女生冷冷的說,“叫什麼,沒見過嗎。”
“真想不到馬孝川你居然近水樓臺,和田月夕就這樣好上了。”其中一個女同學起鬨。
“近水樓臺?”楊春曉喃喃道,她跑去窗口,看向操場上那個醒目的男生,難道他們已經(jīng)近水樓臺了?
那是一個讓春天增加青澀希望的擁抱,看到、聽到的人,各有各的想法,有些蠢蠢欲動的音符在跳動,有些沒有鼓足的勇氣在醞釀,有些漸漸熄滅的火焰開始燃燒,那是青春,一生中只有一次的青春。
莫凡和楊春曉在食堂裡吃過午飯,看著怔怔出神的楊春曉,莫凡關(guān)心道,“你今天肚子還很疼嗎?”
“你說,蘇東陽會不會因爲氣我,就和那個齊婧萌好上了。”楊春曉弱弱的問。
“還以爲你是那個來了,沒食慾呢。不會的,齊婧萌沒有你好看。”
“不行,我不能再這樣坐以待斃了,繼續(xù)這樣和他生氣,只會給別人製造機會,我要去找他。”
“春曉,你別這樣,能像田月夕那樣成爲佳話還好,要是被拒絕了,可就丟人了。”
“不,如果我不告訴他,我已經(jīng)原諒他了,他真的會和齊婧萌在一起的。”
“你何必呢,在這所學校,甚至很多高中,你都是很耀眼的,喜歡你的男生那麼多,你幹嘛非要跟他過不去,再說,再有一年,我們就畢業(yè)了,到了大學,你遇到更多更優(yōu)秀的男生,還會喜歡蘇東陽嗎?”
楊春曉堅定的凝視著莫凡,第一次如此溫和的說,“因爲他是蘇東陽,這世上唯一的蘇東陽,從我第一眼見到他,就喜歡他了,他打球時的每一個畫面我都會記得,那段他載我放學的時光,我靠在他的背後,聽著他的心跳聲,不會再有一個男生會讓我有這種感覺了,只有他,他是我第一個喜歡的人,無論如何,我都要讓他知道,我對他這份感情,我們的高中就快要過去了,我希望在最後的一年裡,他的世界裡都是我,沒有別人。”只有她自己知道,蘇東陽在齊婧萌身上的那種目光,她有多嫉妒,她從來沒有得到過他那種目光。她不想要再像從前一樣,在背後抱住他,她想站在他的面前擁有這個男生的一切目光。
下午第二節(jié)課下課後,齊婧萌被老師叫去辦公室,給她提供參考資料,路上,她與楊春曉擦肩而過。老師將高一的一些舊考題遞給她,“之前馬孝川來借過,剛送回來,你就來借了。”
“我會盡快看完,以免影響其他同學借用的。”齊婧萌輕聲。
老師欣慰的看著齊婧萌,笑道,“你就先拿去看吧,這些都是高三學生的複習提綱,等你到高三的時候,學校會給你們每人再發(fā)一些的。”
“謝謝老師。”齊婧萌禮貌的對老師鞠躬後,準備離開。
“要是都像你們這樣就好了,最近那幾個特長班的小夥子都特別有學習衝勁,你們互相勉勵,互相學習,真是新學生的榜樣。”老師十分愛惜的看著這個禮貌又謙和的女孩。
齊婧萌的同學從教室的方向急匆匆的跑來,上氣不接下氣的對老師說,“不好了老師,剛剛,”
“什麼事,慌慌張張的。”老師收起剛剛的笑容,厲聲道。
“特長班的楊春曉剛剛在我們教室門外和蘇東陽親嘴了,被經(jīng)過的校長和教導主任看到了,現(xiàn)在人被拉到校長室去了。”
同學話音未落,教導主任氣沖沖的經(jīng)過齊婧萌的身邊,老師和教導主人匆忙的離開辦公室,齊婧萌在辦公室門口不遠處愣住,一瞬間的空白,讓她不知道自己應該往哪裡走,她呼吸有些急促,死死地咬著嘴脣,努力的想要忍住眼中的一些東西,鼻子一酸,她呆若木雞的站在原地,一直到上課鈴響,她回到教室,接下來的兩節(jié)自習課,旁邊的座位沒有人回來,整齊的桌布上,寫著蘇東陽and齊婧萌,她努力的讓自己看參考書,可是字裡行間總是有一個炙熱的目光在看自己,她轉(zhuǎn)頭看那個方向,卻沒有人。
最後一節(jié)自習課的下課鈴響,她整理心情,收拾參考資料,第一次沒有在放學前完成作業(yè),她拎起書包,好重。
當其他同學都收拾好,走出教室,留下空蕩蕩的教室,和她一個人,她再次看向那個座位,深吸一口氣,拿起沉重的書包,朝著教室大門走,一陣重重的腳步聲,她屏住呼吸,停下來,可教室門前出現(xiàn)的卻是胖子,他急切的走近齊婧萌,“發(fā)生了什麼事?我下午訓練,回來後,田月夕告訴我,說他們。”
齊婧萌放下書包,擡眼看向胖子,故作平和的說,“我當時去了老師的辦公室,也不清楚發(fā)生了什麼,之後,他沒有回來過。”
“你別信,他們說的不是真的,等見到東陽,再問清楚,八成是楊春曉搞的鬼,她喜歡東陽,但是東陽不喜歡她,真的。”胖子急切的解釋。
齊婧萌努力讓自己看上去平靜,心中卻翻滾這無盡的酸澀,她沒有忘記那張光碟的約定,她想等個適當?shù)臅r機邀請?zhí)K東陽一個人去看,她知道他對自己那炙熱的目光來自於什麼,她都懂,只是她心中仍有小小的不自信,在她摘掉眼鏡的那一刻,她以爲,能夠和蘇東陽在一起的女孩子應該是可以被學校保送,或者如楊春曉那般被指定的優(yōu)質(zhì)學生,她只是想自己再努力一些,自己在好一些,她總覺得,現(xiàn)在還太早,等她考上他的大學,她就會迴應給他同樣炙熱的目光,那時她纔會覺得自己配得上他。可是,此刻,她覺得,起點比別人晚了,終點,自然就在那晚起的地方,她怕是誤會了他。在她還拄柺杖的時候,經(jīng)常會在窗臺看到他和楊春曉在樓下的籃球場,開心的笑,快樂的鬧,或許自己只是他用來氣楊春曉的一個工具吧。她對胖子擠出一個笑容,“要是他們在一起,也挺好的,優(yōu)秀的人,應該在一起。”說完,她就拎起重重的書包,向門外走。
胖子看著那個落寞的背影,終於體會到蘇東陽爲什麼會喜歡齊婧萌了,但他不想替東陽解釋,他始終相信,那個對齊婧萌的解釋,只有東陽才能說得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