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東陽離開沒多久,周華昇就到了齊婧萌的家裡,之所以到齊婧萌的家裡,一來方便談話,再者就是他受不了國內(nèi)的咖啡。
有時候,齊婧萌也不理解周華昇爲什麼偏偏對咖啡這種差不多就可以的東西這麼在意,她還記得剛剛和周華昇熟悉的那段時間,他會帶著咖啡豆去她的小別墅裡自己煮,一直到齊婧萌終於學會怎樣煮咖啡,他纔像個客人一樣安穩(wěn)的坐在沙發(fā)等待他的咖啡。齊婧萌問過他,但是他總是解釋的莫名其妙,後來她也不再去追問。
房子裡除了他們兩個還有保姆張姨,不過一般情況她都會迴避,畢竟他們說什麼,她也聽不懂。將水果都準備好之後,張姨就拿著報紙回到她的房間,一樓只有一間臥室,就是她的。
齊婧萌將煮好的咖啡放在周華昇面前,自己卻是拿起蓋碗撇了撇茶葉,輕輕的喝著。
“說吧,什麼事,能讓你這麼著急找我。”
齊婧萌沒有急著說話,放好茶杯後,將CD打開,裡面是旋律平靜的鋼琴曲,隨後,她緩緩對周華昇說,“我們認識到現(xiàn)在,差不多六年了,彼此是什麼人,心裡都有數(shù)。今天畫展上你也看到了,我覺得有人要對你不利。”
“除非那個人是你,不然我真不怕。”
“要不是因爲莫凡,你早就在上海上任了,別以爲我不知道。”
“聰明如你,怎麼可能瞞得住。”
“現(xiàn)在我擔心的是有人給你下絆子。”
“你說吳童?”
“就是他,這個人最大的優(yōu)點是冷靜果斷,最大的缺點就是太過自負。”
“他只是自卑感太強,我一點都不擔心他,不過倒是你,小心喬森纔對。”
“怎麼你和父親都對這個人特別感興趣?”
周華昇站起身,環(huán)視一樓的客廳,再看向茶幾上整齊的茶道用具,他喃喃道,“你學著喝茶,卻不去理解茶道的意義。”
“什麼意義?”
齊婧萌也是最近才接觸到茶,她聽說女人二十五歲之後繼續(xù)喝咖啡會減緩腦細胞再生,雖然她也覺得是無稽之談,但是偶爾聞到父親沏茶的香氣,她還是忍不住靠近那種來自春暖花開的自然滋味。
“沏茶養(yǎng)心,喝茶養(yǎng)氣,小時候總聽老人這樣說,不過,我也不是真的懂。”
“像你們這種出生在皇城腳下的皇親國戚,必然是要從小養(yǎng)出一副帝王心,至於氣,只要不囂張,總不會和戾氣聯(lián)繫在一起就是了。”
“所以我說,任憑那小子怎麼鬧,我都不怕。”
“吳童也是傻,連你的底細都沒摸清楚,今天就敢在你面前表現(xiàn)出心思。”
“如果我說,他是因爲你和莫凡呢。”
“我和莫凡?”齊婧萌皺眉,“我是第一次和他見面,應該是莫凡吧。”
“萌萌,不瞭解你以前,很少會有男人可以視你而不見,像袁華那樣表裡不一的人,都做不到面不改色。”
“你這樣說,我倒是覺得,這吳童也不過就是個普通人。”
周華昇坐在茶道前,似模似樣的擺弄起茶道,他選了幾乎是齊峰珍藏的茶葉中最差的一款,取出一點放在蓋碗中。
“秦越人雖然不是什麼乾淨的商人,但是思路是好的,他這種一路爬上來的人,最不敢得罪的就是官,我敢來,就不怕莫須有的事。你是知道的,我做這些都是爲了能和莫凡在一起,所以我唯一擔心的人,就是蘇東陽。”
周華昇將一杯茶推向齊婧萌,他看出她眼中的疑惑,繼續(xù)說,“你是個想用良心做生意的商人,我是個不圖名利,只想抱得美人歸的臭魚,這場渾水,跟你我都無關(guān),我相信以你父親今天的實力,想動你的人還真不多。至於我,一個海歸,匆匆忙忙就上任,沒有實質(zhì)性的權(quán)利,不過就是個空降兵,今天那些人,或多或少都會在心裡盤算著我背後的力量,動我倒是不可能,討好還差不多。”
“在上海的時候,莫凡已經(jīng)很清楚的對我表明,她不會離開這座孕育她的城市,也不會離開父母,雖然當時她並沒說她還捨不得蘇東陽,但是我能感覺得到。那天我們吃過飯之後,莫凡對我說,她對蘇東陽已經(jīng)沒感覺了。可是,萌萌,感覺沒了,但是感情還在。”
齊婧萌抿了一口他沏的茶,想著他的話,一種無可奈何掛在她那張原本平和的臉上,或許是今天見到田月夕讓她忽然想起了馬孝川,又或者是被周華昇對莫凡的這份真情讓她不免想到自己在火車上想通的事情,但是那又如何,感覺不過瞬間,感情呢?她想到那天蘇東陽看著莫凡的神情,心中不免泛起酸澀。
“也可能是我顧慮太多,太在乎莫凡,所以會將一切不好的事情先想一遍,或許他們之間就沒什麼。”
“你不用安慰我,能過去的都不叫事,就怕過不去。”
“他們沒愛過彼此,但是有一種比愛過還要恐怖的感情,就是他們陪伴對方很多年。”
“我跟你在布萊頓那麼多年,不是也沒發(fā)生什麼。”
周華昇自嘲的笑道,“我們是什麼人?從一出生就可以追求自己夢想的人,不用擔心溫飽的生活,更不需要證明給誰看自己有多麼強大,可以不用依仗身後的家族。他們是什麼人?選擇的權(quán)利在他們手裡嗎?莫凡告訴我,蘇東陽之所以離開球隊,就是不想被擺佈,我甚至一度佩服他的真實。”
“我們不一樣。我們追求的是思想同步,並不會因爲誰更優(yōu)秀而擔心自己配不上對方,而且我們是剛好相反的,你心裡有蘇東陽,我再怎麼對你好,你也不存在感動。但是蘇東陽是男人,他會累,會害怕,會將自己侷限在無法跨越的怪圈之中,他會愛上除你以外的任何人,我都會相信,更何況是莫凡這種讓人看到就會立刻平靜的簡單女孩。”
“我不是勸你離開他,只是想讓你做好心理準備,如果將來的某一天蘇東陽真的愛上莫凡,我會尊重莫凡的決定,我愛得起她,也放得下她。”
齊婧萌重重的靠向椅背,雙手將頭髮向後攏,苦笑,“本來是我要提醒你,結(jié)果卻變成你來給我做心理輔導了。”
“也是勸我自己。”
“感情,就是不計回報的一次付出,看得太遠會累,累就會想要停下來,真的停下來就離分開不遠了。我不會把心思放在他將來會愛上誰,或者已經(jīng)愛上誰,我只會想,他和我接下來的路,怎樣可以同步。”
“至於你這個學長,”齊婧萌帶著幾分嘲弄的笑著說,“你們這些學哲學的人,就是閒的,整天想那些無關(guān)緊要的事。”
周華昇也跟著笑道,“確實,是我多慮了。”
“居安思危固然好,但是感情絕對用不上這四個字。”齊婧萌對他點點頭。
“不過,你會擔心我,我還是蠻高興的。”
“說到底,這些年你沒少幫我,以前父親總說,滴水之恩涌泉相報,但我卻認爲,一個人幫你一次,就註定會一直幫你,不是施捨,而是一種責任。其實你也早早就把我當妹妹看了,難道不是嗎?”
周華昇看著齊婧萌眼中的一抹柔光,他想起在她回國前那周,她重感冒連走路的力氣都沒有。雖然他不是趁人之危的人,但是因愛而生的衝動怎麼可能控制,如果不是她恍惚間誤會自己是蘇東陽,恐怕他們今天也不會像朋友一樣坐在一起互相關(guān)心。或許莫凡和蘇東陽之間的關(guān)係,如他們一樣,差一點,而這一點不遠不近,剛好將他們分割在對岸。
“不要給莫凡太多,給她想要的就好。她很簡單,曾經(jīng)的青澀時光,都給了一個不可能的人,終於遇到同樣喜歡自己的人,她一定會珍惜的。只要你足夠懂她,就一定會得到她的心。”
“你不是也一樣。”
“我不一樣,我懂的人太多,但是懂我的人……”齊婧萌沒有說下去,她想到了沒機會見面的馬孝川,這世上或許只有他想懂自己,可是他們就像她對田月夕說的那樣,沒可能在一起。
周華昇沒有追問,今天他才明白,爲什麼比蘇東陽優(yōu)秀的自己得不到她的芳心。認識六年,他從未試過去了解這個人,只是因爲她特別的個性和那張讓男人沒辦法拒絕的臉,喜歡的那麼膚淺,得不到也不會覺得蒼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