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掃視四方。
其目光所及之處，不論是已經(jīng)推開道門的嚴傲雲(yún)、蠱神他們，還是驚才絕豔的許元貞、唐曉棠、趙蟾陽等人，那雙眼睛掃過，視線都波瀾不驚。
從前打過交道或者沒打過交道的，對眼睛的主人來講，似乎都無分別。
只是從前與之接觸過的人，在這剎那，頓時感覺有霸道拳意自動形成，便要再次向他們追索打來，彷彿無論避往何方，都躲不過天威難測。
不過，隨著大陣內(nèi)道道玄妙氣流交匯包圍，其他人頓時不再感到那令人窒息的威脅。
那高大男子的眼眸亦唯有在目視同樣身材高大的雷俊時，方纔較先前有了些變化。
更加霸道，更具壓迫感。
“無極。”祂點了點頭，神色如常：“是你。”
雷俊則始終目光平淡如水。
雙方嚴格講來，不是第一次打交道。
此前隔著帝爐和封印陣勢早交鋒多回，雷俊洞真之前，甚至還通過帝爐直接觸及封印中的帝園大千世界。
也是在那裡，帝園注意到已成無極之資的雷俊。
而到了今天，方算當真面對面。
那恍若天威的男子這次一反常態(tài)，竟沒有第一時間出手攻擊，反而注視雷俊片刻後，徐徐開口：
“不僅僅是無極洞真……”
祂也感應(yīng)到了……雷俊並不意外。
對方乃是皇天之資，聖皇之境。
六十年前趨吉避兇算到過對方一次，雷俊從而送了太乙巫尊去高風亮節(jié)。
當前還在這裡的蠱神同祖饕餮沒能察覺，但另一個當事方帝園，卻覺察相關(guān)蛛絲馬跡。
身爲武道聖皇，祂對外界觸及自身的種種，本就格外敏銳，如有前知。
雖然是祂讓太乙巫尊吃了大虧，但類似事還是讓帝園敏感。
如此加以留意的情況下，趨吉避兇已經(jīng)無法再算到這位當世絕頂?shù)奈涞缆}皇。
而現(xiàn)在，雙方面對面，帝園更直接確定，早先自己舉動落入他人預(yù)料內(nèi)的源頭，正在眼前這個高大年輕道士身上。
雷俊對此同樣不感到介懷。
時至今日修爲和境界，接下來本就該看自身了。
帝園目視雷俊，同樣也沒有等待雷俊回答的意思。
確認自身猜想後，祂便直接擡手。
當日曾經(jīng)出現(xiàn)在太乙巫尊、嚴傲雲(yún)、高天隨面前，如同手握整個造化宇宙的拳頭，再次握起。
而出現(xiàn)在拳頭之前的，則是門。
一座虛幻縹緲無形透明，但令人感知確實是門的存在。
拳頭遍佈虛空，即便在龐大的道陣內(nèi)，依然彷彿無處不在，能遍佈每一方大千世界，每一方角落。
但“門”的存在，卻令拳頭最終的落點，歸於一處，更連續(xù)落空。
帝園目光全無波瀾，看著與“門”同在的雷俊：“沒有意義。”
雷俊：“雖然你的拳力不因攻擊多個目標而分散，但你的行徑更莫名其妙。”
帝園：“它們幫不到你，與你不是同一個世界的存在。”
雷俊：“貧道無心關(guān)注每個人的生生死死，但遇上你這樣搞滅絕屠殺的，倒把貧道襯得慈悲了。”
帝園沒有再開口。
祂能理解雷俊等人如何看待祂屠戮天下修士麼？
其實可以。
祂並非生而爲天帝。
人世間種種，祂同樣經(jīng)歷過，見識過，瞭解過，體會過。
但此刻都已是過眼雲(yún)煙。
因爲雙方生命層次已經(jīng)完全不同，人不必因蟲蟻的悲歡離合、生老病死而駐足。
天地間亦不需要仰望天穹的修行者。
衆(zhòng)生只需低首匍匐。
祂不主動攻擊世俗凡人，但攻擊到了，也不在意。
就像不會留意走過的腳步有否踩到草葉。
真要說的話，祂反而不理解雷俊。
這是看上去最接近祂的存在，卻如人間螻蟻一般思考問題。
這道人還以爲他與其他修士是相同的生命？明明只是呼吸，便可能決定無數(shù)螻蟻的生死。
拳力不因此分散？
當然不會分散，目標本就不是它們。
只是攻擊你的時候，就像是潑了一盆開水出去，濺到了周圍的螻蟻。
不過它們的生命太脆弱，濺落的一滴水便可能摧毀它們。
看來這道人只是外在跟上了，內(nèi)裡還是拙劣。
白白浪費無極之資，洞真之境。
所謂最接近祂，終究只是看上去而言。
不過，無關(guān)緊要。
祂本也不在乎。
至於那彷彿也無處不在的“門戶”……
帝園淡然出手。
看似只是平平無奇一拳擊出，卻彷彿直接打穿了那虛幻的“門戶”。
直接命中雷俊本人。
但雷俊在這一刻彷彿也變作虛幻的“門戶”。
無窮奧妙自其中顯現(xiàn)，變化無窮，彷彿窮盡世間諸般道理，可以自如構(gòu)建所思所想所念的一切存在。
尚未推開道門的修士目睹此“門”，就彷彿直接領(lǐng)略道門後的奧妙。
既是雷俊總結(jié)自己此前修行種種，亦是對一切未知的不斷探索與推演。
是爲祂大道洞真後的道訣：
衆(zhòng)妙之門！
變化無窮，縱使帝園這等武道聖皇，克敵機先近乎前知，但此刻亦無法全然把握雷俊衆(zhòng)妙之門的變化。
祂更在其中體會到先前自己被算計的源頭奧妙。
但祂心緒沒有絲毫波動，出拳之間，破盡諸般奧妙。
衆(zhòng)多妙道至理，規(guī)律法則在祂拳下紛紛碎滅，至多不超過兩拳，很多連一拳都接不下。
萬變不離其宗。
朕便是宗。
道門，早邁過不知多久了。
雙方以快打快，瞬息之間無數(shù)次交鋒。
上古末年之後，如今道家無極天尊，再戰(zhàn)武道皇天聖皇！
同在陣中，蠱神、祖饕餮、大滅菩薩它們?nèi)齻€先前感覺並沒有錯。
帝園這樣的對手，不容輕忽。
雷俊當前確實無心顧及蠱神它們，但也無意放過它們。
起初一人一掌，並非小懲大誡的意思。
而是削弱它們實力，便於雷俊自己迎擊帝園時，其他人可以從旁代勞，從而配合時機。
王歸元難得主動請纓參戰(zhàn)。
尤其還是一個修爲境界切實高過他的對手。
大滅菩薩。
縱使對方當初證得菩薩之身取巧，修行不完滿。
縱使對方已經(jīng)先被雷俊擊傷。
但這畢竟是位已經(jīng)推開道門的對手，曾經(jīng)的淨土之世地界之主，三大妖魔之一，魔佛一脈自大滅如來之後的第一高手。
依王歸元的過往習慣，但凡有的選，他肯定不會主動招惹對方。
但有些事，終歸是例外。
當初百目妖樹時他修爲境界尚不足，如今到大滅菩薩這一出，他決定參加。
“我佛慈悲。”
化作法清大尊金身的王歸元口宣佛號的同時，有佛土在道陣中展開，雙方互不干擾，彷彿處於兩方不同但重迭的世界。
佛土之上，六尊地藏菩薩法身顯現(xiàn)，或持寶珠，或持錫杖，濟度六道輪迴。
澄澈佛光普照，沒有首級的大滅菩薩立時轉(zhuǎn)身，明明已經(jīng)沒有雙目，卻彷彿注視王歸元。
然後，此前跏趺而坐的漆黑法體，這時驟然起身，一步之間便踏上佛土。
腳步到處，不見其他異樣，但寶光頓時爲之暗淡，佛土大面積開裂。
縱使六道輪迴，這一刻都彷彿將被大滅菩薩一腳踩碎。
但它踏上佛土之後，腳步卻忽然停下。
“大滅如來破滅萬物，不憚與帝園一戰(zhàn)，最終同地藏菩薩同歸，而你同太乙巫尊一起斷去了佛門在那方大千世界的氣數(shù)，如今再戰(zhàn)帝園，因因果果，在今日告一段落吧。”王歸元聲音傳來。
隨之一同出現(xiàn)者，居然是數(shù)之不盡的茫茫佛土。
佛光普照之間，雖然不似雷俊道陣那樣覆蓋整個宇宙，但仍然籠罩四方。
無量佛土層層迭迭，無數(shù)佛寶從中浮現(xiàn)，落在一尊又一尊佛門法身手中。
即便以大滅菩薩之能，破碎一方佛土卻有更多佛土涌現(xiàn)，似碎之不盡。
這固然出乎大滅菩薩預(yù)料，但不影響它重新邁步，繼續(xù)在王歸元的佛土上前進。
踏碎一方，再上一方，不斷毀滅。
沒有頭顱的漆黑身軀，這時更雙掌在胸前合十。
漆黑而又龐大的“卍”字符，以大滅菩薩爲中心，向四方驟然擴張，連續(xù)轟碎大量佛土。
伴隨它破滅重重佛土，其沒有首級脖頸斷口處，絲絲黑氣流轉(zhuǎn)，竟然有重聚首級的徵兆。
連續(xù)破滅正法佛土，合它所修法門。
若是真有無量佛土給它一直破碎下去，不僅可以修復當前傷勢，便是圓滿當前所修成爲新的大滅如來，也不是全無可能。
但下個瞬間……
“砰！”
剛剛有重聚爲首級徵兆的黑氣，立馬被重新砸碎。
大滅菩薩再次停下腳步。
它重聚的黑氣當然不及原本頭顱堅固。
雖然被雷俊一掌拍碎頭顱，但它魔佛一脈傳承攻防一體的特點註定了即便只是黑氣重新凝聚的虛幻頭顱，也不是隨便什麼人都可觸及。
結(jié)果眼下不僅被打碎，對方更安然無恙。
那分明是一隻表面晦暗，不見佛光，看上去迥異於平常的佛門經(jīng)輪。
在一旁半空中，還有第二隻、第三隻、第四隻晦暗的經(jīng)輪，並且有更多隻經(jīng)輪在凝聚顯化。
來源是，方纔被大滅菩薩打碎的衆(zhòng)多佛土。
被雷俊重創(chuàng)，令大滅菩薩實力大跌的同時，本就不以感知見長的它，感應(yīng)更加遲緩。
急於修復自身法軀的它，這時赫然發(fā)現(xiàn)，破碎的佛土，並沒有徹底灰飛煙滅。
更細密，更繁多，難以計數(shù)的佛土碎片，集聚成爲一個又一個晦暗的經(jīng)輪。
大滅菩薩對經(jīng)輪中流露出的佛法意境並不陌生。
源自地藏菩薩一脈的法蘊。
經(jīng)輪，一共十支。
無量佛土，地藏十輪。
十輪相合，霎時間彷彿有真實的地藏菩薩重現(xiàn)世間。
大量難以再生的寶物，一同碎滅，最終締造奇蹟。
換了平時，大滅菩薩會盡量堅持，王歸元如此法門，消耗巨大，持續(xù)定然難以長久。
但現(xiàn)在已經(jīng)重傷在身的它，想堅持也撐不住，瞬間便被地藏菩薩手掌按倒壓在掌下，無頭法軀開始更大範圍的碎滅，整體崩解。
許元貞和唐曉棠，動手較晚，配合王歸元的進度。
更重要的是，三人一起配合雷俊的步調(diào)。
覆蓋宇宙的道陣內(nèi)，玄妙之氣流轉(zhuǎn)，形成三個巨大空洞，本是令道陣形成三個薄弱處。
只是當前帝園同雷俊激戰(zhàn)，因雷俊衆(zhòng)妙之門的存在而暫時無法顧及這三地。
蠱神、大滅菩薩同祖饕餮被分別滯留其中，又都因爲它們?nèi)齻€先前都已經(jīng)被雷俊重創(chuàng)，縱使道陣有了薄弱處，當前亦無法將之破壞。
反而許元貞、唐曉棠能靜待時機，有餘地選擇最合適的時候再下手。
許元貞諸天行炁、太虛空境同三天仙境同時施展開來，重傷之下的蠱神全然奈何不得她。
不過，反過來，即便蠱神當前如此嚴重的傷勢，對世間絕大多數(shù)人來說，依舊詭異莫測，滑不留手，難以對其造成有效殺傷。
許元貞龍虎合擊曾經(jīng)正中對方身軀。
看似當場將那無頭白衣男子的身軀擊穿，實則沒有對其造成真正的傷害。
就見那破開的衣衫間，乍看亦是血肉之軀，但洞開的傷口沒有鮮血溢出，截面上只有無數(shù)透明小肉芽，像是無數(shù)靈蟲在竄動，又像是一道道巫氛氣息在流轉(zhuǎn)。
轉(zhuǎn)眼間，巫氛匯聚，傷口便即平整如初，彷彿人體完美的肌膚。
除了脖頸斷首處的傷口始終不得康復，其他時候蠱神所受之傷，都轉(zhuǎn)眼間消失。
若非仍然身處雷俊的道陣內(nèi)，它不知有多少靈蠱分身會在暗中分散逃脫。
不過，許元貞雖然連續(xù)幾擊都沒能當真建功，但她面上不見挫敗之意，看著對面蠱神的目光，反而有些奇異。
等到王歸元凝聚起地藏十輪的剎那，許元貞方纔真正動了。
到這時下手的剎那，許元貞走向蠱神的步伐，反而慢了少許。
她沒有再施展自己的仙訣·諸天行炁。
結(jié)果卻更快靠近那白衣男子。
因爲對方此刻速度比她更慢。
許元貞固然慢了許多，可蠱神更不靈便。
不只是挪移飛遁，便是其他各種神通法術(shù)仙訣，竟然全部失靈。
周圍一片天地間，竟像是變成無形的牢籠，除雷俊的道陣還在繼續(xù)運轉(zhuǎn)外，一切玄妙法門，都不得施展。
便是許元貞本人當前亦不例外。
此刻。她連自己的道景玄垣都不得展開。
但玄妙法門作用下，靜謐的深邃虛空籠罩，周遭景象都黯淡下去，色彩消失，光與熱向遠方不斷流散難以聚集。
身處這片範圍內(nèi)，不論天地靈氣還是妖氣惡氛，都難以顯化諸般神通法術(shù)，尚未構(gòu)建成型，便紛紛散逸。
這一切，源於此前許元貞先一步行使的一門仙訣。
一法生，萬法滅。
是爲許元貞洞玄紫微三天歸真後揣摩自創(chuàng)而成的第六本命仙訣：
太上滅法。
黑暗籠罩下，諸法不存。
蠱神作爲巫神，若狀態(tài)完好之際，許元貞當前境界倒是限制不住它。
可新傷舊患之下，它一身手段，全然發(fā)揮不出來。
只在瞬間，蠱神便意識到，當前情況於它而言異常危險。
太上滅法之下，其他諸般法門皆不存，身處其間者，當前便只能拼自身性命修爲尤其是肉身命功的高下。
……若對手是武道強者，你定然不會使用此法。
蠱神無奈。
蠱術(shù)，乃巫氛之道，重神魂修行。
同境界下蠱神本就不以肉身命功見長，只不過到了它如今的境界實力，難有短板可言。
可當前重傷的情況下，一旦沒了諸般變化功夫，如果遭逢近戰(zhàn)搏殺，那幾乎只有捱打的份了！
蠱神念頭剛剛轉(zhuǎn)到這裡，手持利亨戟的許元貞已經(jīng)到了近前。
對它來說，唯一的好消息是，天師府一衆(zhòng)頂尖高手中，許元貞亦不是以肉身命功見長。
近身搏殺她更多是憑藉精準的判斷和掌控。
這種情況，蠱神反而尚可嘗試周旋，總比碰上以力壓人者強。
但許元貞揚起利亨戟，瞬間劈落，竟彷彿劈開混沌一般剛猛凌厲至極，堪稱古今少有兇悍的道門法武絕學。
許元貞同雷俊、唐曉棠等人論道交流，自行揣摩推演而成的本命第五仙訣：
混沌戟。
一式雖只得一次爆發(fā)，但威力極爲強橫。
當即將已經(jīng)沒有頭顱的白衣男子身體劈成兩半！
這次，傷口斷面沒有巫氛涌動，也無法快速康復，雖然不見流血，可是就像脖頸斷首處那般魂魄皆失去生機。
蠱神雖不以肉身命功見長，但生命力極爲強大。
身軀被許元貞一戟兩斷，它兩半身軀仍然可以存活。
但許元貞已經(jīng)手提長戟再次上前。
雖然她的混沌戟有不連貫之嫌，不符合她一貫風格，但眼下招呼蠱神再合適不過。
於是利亨戟再次劈落，將對方又斬成四段。
相較於許元貞這邊太上滅法的靜謐，唐曉棠那邊動靜激烈的多。
祖饕餮失去頭顱，斷首傷口處仍然彷彿黑洞一般傳出恐怖吸力，吞噬周圍一切事物。
唐曉棠的太初一炁有還原萬法於無形無質(zhì)的霸道妙處。
但祖饕餮連這般存在，都嘗試吞噬煉化。
“好，渾沌、窮奇之前都見識過了，這趟再領(lǐng)教一下饕餮！”
唐曉棠大喝聲中，身形飛馳，太初一炁主動燃燒起來，化作絢麗光焰，遍佈四方。
同時也生出無數(shù)細微如塵的點點光華。
皆是唐曉棠的開明珠。
這一刻瀰漫擴散下，轉(zhuǎn)瞬包圍祖饕餮。
接下來無需唐曉棠費心，祖饕餮自然便將大量光塵般的開明珠吸過去。
其吞噬能力和煉化能力確實強悍，因帝園和雷俊而傷上加傷的這頭妖族大聖，吞衆(zhòng)多開明珠入腹，身形頓在原處。
可向外爆開的開明珠，亦停頓。
在其腹內(nèi)，似是正爆發(fā)一場激烈的較量。
尚有仍懸浮在祖饕餮體外的部分開明珠，這時亦爆散開來，頓時將其體表炸出一道又一道傷口。
但祖饕餮除了脖頸斷首處的傷口沉寂不動之外，身上其餘傷口，這一刻彷彿都變成了吞天噬地的巨口，張開嘴吞噬周圍一切。
“看你能吃多少？”
唐曉棠開口同時，身形一晃，一炁化三清，三個她同時喝問，並轉(zhuǎn)眼間一起出現(xiàn)在祖饕餮身旁。
一口倒轉(zhuǎn)鴻蒙所成就的逆元劍。
一枚最初之初的肇元珠。
一張黑白太極圖所發(fā)的先天一炁龍虎合擊。
三個唐曉棠，分別從三個方向貼近祖饕餮，攻擊全部於近在咫尺的距離。落在祖饕餮身上，頃刻將它身上多張傷口所化的“巨口”轟得稀爛。
但隨後身上血肉模糊的祖饕餮周身妖氣惡氛劇烈震動，更慘烈的傷勢，化作更貪婪的深淵巨口張開。
只是不等這新生的巨口吞噬周圍萬物，三個唐曉棠的身形便一起閃爍，消失在原處。
再出現(xiàn)時，赫然都到了祖饕餮正面，三者身形相合，動作化一，同時右手手掌按向祖饕餮，最後只得一隻手掌落在這妖族大聖身上。
一炁化三清之後……
三清歸一炁。
強橫的力量玄之又玄，無聲無息之間，徹底將祖饕餮身軀當場打個對穿！
妖族大聖身上前後貫通的傷口，這時微微顫抖，但無法再演化吞天噬地之能，其一身妖氣惡氛頓時低落微弱下去。
隨著王歸元、許元貞、唐曉棠近乎同時進一步重創(chuàng)大滅菩薩、蠱神、祖饕餮，開始將它們擊殺在大陣內(nèi)，龐大的道陣中，原本三處巨大的空洞處，開始有大量無形無質(zhì)玄妙之氣交匯。
另一邊，當世前二強者的大戰(zhàn)已近白熱化。
道家符籙派洞真天尊所成就三洞三清境，氣息流轉(zhuǎn)，變化無方，整個人彷彿同天地自然造化宇宙融爲一體。
雷俊成就道訣·衆(zhòng)妙之門，在這方面盡顯神妙，更勝之前高天隨。
但帝園之天資亦是絕頂，祂漸漸適應(yīng)雷俊的法門變化。
握緊的拳頭，某一刻忽然張開。
然後五指一起抓在虛空中。
霎時間，祂抓住“門”的門框。
衆(zhòng)妙之門變化，亦在這一瞬間停滯。
雷俊同帝園在這個剎那，彷彿隔門而立。
帝園同樣注意到了大陣中的變化。
雖然不曾修習道家符籙派法門，但祂乃皇天之資，很多情況下基本等同道家無極，更何況早年第一次被封印時的大戰(zhàn)中祂接觸過仙境三重的龍虎山第十代天師趙克己。
祂轉(zhuǎn)瞬間把握到大陣內(nèi)三個空洞不斷變化的走向。
外生大陣三清三寶境。
玄、元、始三炁交感。
從而生清微天玉清境、禹餘天上清境、大赤天太清境
內(nèi)照雷俊本人大道洞真後的三洞三清境，三炁進一步化生。
同時，雷俊等人相當於是祭了蠱神、祖饕餮和大滅菩薩三個已經(jīng)推開道門的存在。
有違道家貴生之念，但因此逆轉(zhuǎn)而形成極爲強盛的殺意。
若無雷俊這等無極之姿的道門天尊主持把握，則大陣隨時可能落入邪道。
但也正因爲如此，陣法將化爲古今難得一見的殺陣，並將於今日完全爆發(fā)。
滅世毀道之陣！
至於此陣的作用與目的，帝園同樣不難明白。
那正是爲了割裂、破解祂武道聖皇不死不滅，不朽不壞的性命而來。
正常情況下，武道聖皇基本只可能被鎮(zhèn)壓封印，而無法被真正殺死。
但雷俊眼下正是要從造化道理根底上，創(chuàng)造這難得例外，再現(xiàn)上古末年皇天隕落舊事。
可帝園不在意。
因爲對方註定無法做到。
祂已經(jīng)先一步抓住雷俊本人的三洞三清境。
不止衆(zhòng)妙之門，連周圍道陣的變化都隨之凝滯停止。
無極之姿成就洞真，確實勝過其他道門天尊，但仍是華而不實！
帝園出手，不見諸般變化，只是五指用力，便彷彿扭曲“門”的框架形狀。
祂同樣有自己的武道之路，至簡而至強。
武道變化已經(jīng)全部消失，只剩下純粹的力量。
能扭曲摧毀世間諸般道理意境、玄奇神妙的力量。
亦或者可以說，諸般道理意境玄妙，皆已融入祂的力量中。
祂本身恍若力與道的化身。
這亦是昔年的皇天之路。
萬物萬象萬法，衆(zhòng)靈衆(zhòng)妙，即可一拳破之。
此刻被祂五指抓握，虛幻的門戶氣息流轉(zhuǎn)，竟?jié)u漸開始顯露出實體。
以此“門”的道理而言，如此表現(xiàn)，自是退化。
帝園右手抓“門”，同時再擡起左手，五指合攏握拳。
這時祂再一拳，只要命中，“門”便被徹底打碎。
雷俊衆(zhòng)妙之門同自身三洞三清境當前相合，如果“門”被打破，雷俊本人自然也受重創(chuàng)。
可是在帝園握拳的同時，那漸漸顯化實體的衆(zhòng)妙之門內(nèi)，忽地搶先飛出一道流光！
帝園難得目光一凜。
祂乃皇天之姿的武道聖皇，克敵機先之能，莫說遠勝仙境三重武仙古帝，其他武道聖皇也難匹敵。
雷俊成就無極之姿的道家天尊，遮蔽天機。
對上祂，帝園的克敵機先不像面對其他人時那般得力，近乎前知，但仍能把握種種蛛絲馬跡。
可現(xiàn)在，祂全然沒能料到衆(zhòng)妙之門內(nèi)忽地生出如此變化。
想來便是雷俊身上特異之處。
六十年前便曾經(jīng)算過祂帝園一次。
如今雷俊雖難以故技重施，卻也憑藉光球竹簡同自身三洞三清境與衆(zhòng)妙之門相合，抹消了帝園克敵機先前知預(yù)判之能。
不過帝園實力非尋常強者可比。
將要擊出的左拳中途轉(zhuǎn)向，準準截住從雷俊衆(zhòng)妙之門內(nèi)飛出的流光。
雙方身形同時一震。
流光雖停止，但帝園一拳未能將之打散。
這時流光顯出真容，卻是一根長達足足三十六節(jié)的細長青竹杖。
正是雷俊融匯上清玉宸仙竹、玉清周天法鏡和太清八景寶蓑這三件本人成道法寶後祭煉而成的三十六天太玄元始仙竹。
沒有時間間隔可言，三十六天太玄元始仙竹停在帝園左拳上，然後玄妙氣息直衝向上，彷彿貫通三十六重天境。
光輝流轉(zhuǎn)更勝從前。
道門三十六天在這一刻彷彿由虛幻轉(zhuǎn)爲現(xiàn)實，然後一同向帝園鎮(zhèn)壓。
縱使三十六方世界，對帝園而言亦不足爲患，可強行破之，粉碎諸天。
但雷俊不給對方這個機會，還被帝園右手抓住的衆(zhòng)妙之門，已然重新變得虛幻難測。
門內(nèi)玄妙，無窮無盡。
道門天尊的三洞三清境內(nèi)，這一刻包羅世間萬物萬象萬法，衆(zhòng)生衆(zhòng)靈衆(zhòng)妙。
不止洞神九重天和洞玄三天境界道家符籙派修士的神庭、道景、玄垣這一刻因雷俊的三洞三清境而震動，奧妙於其中呈現(xiàn)。
世間其他道統(tǒng)的修士，一生所學，古今傳承，亦被雷俊所牽動。
及至這世間萬民，草木走獸，一切生靈，乃至沒有生命的事物，全部都在雷俊的三洞三清境中呈現(xiàn)。
非是集聚衆(zhòng)生萬物之力。
而是洞徹其中奧妙，窮盡其中道理。
看似變化無方的衆(zhòng)妙之門，這一刻的奧妙與道理也變得單一起來。
但是，最優(yōu)。
於是，在這剎那，不再只是帝園的右手抓握虛幻的“門戶”。
雷俊的衆(zhòng)妙之門，也將帝園暫時定在原地。
這一刻，彷彿兩方各有道理規(guī)律的造化宇宙，正面激烈碰撞，互不相讓。
“我也不說什麼人多力量大，衆(zhòng)志成城，得道多助失道寡助，萬衆(zhòng)一心的話了。”
衆(zhòng)妙之門中，傳出雷俊平淡的聲音：“你能勝過這天地自然造化萬象，你便有能耐超脫此方造化，而不是還在這裡待著。”
兩方造化宇宙碰撞之際，三十六天太玄元始仙竹所化的道家三十六天鎮(zhèn)壓之下，則將雷俊同帝園一起壓入下方大陣內(nèi)。
在那裡，大陣內(nèi)部三天三清境，赫然已經(jīng)完全成型。
至此，方是真正的三洞三天太玄元始陣！
此前，大陣對帝園全無威脅。
因爲在蠱神、大滅菩薩、祖饕餮祭陣以前，祂將先行重創(chuàng)雷俊。
失去雷俊主持，三洞三天太玄元始陣不攻自破。
可現(xiàn)在，祂沒能重創(chuàng)雷俊，反而被衆(zhòng)妙之門和道門三十六天一同壓入大陣內(nèi)。
陣中三清三寶境，同雷俊本人的三洞三清境相合，互相映照，玄、元、始三炁流轉(zhuǎn)。
而在陣中，許元貞、唐曉棠、王歸元三人各自盤膝閉目而坐。
許元貞、唐曉棠皆展開自己的道景玄垣。
而顯化法清大尊金身的王歸元，則以無上法門同願景，也臨時顯化一尊道門仙人的化身，如許、唐一般。
蠱神、大滅菩薩、祖饕餮，推開道門的三大高手，被祭在陣中，令大陣裡生出莫名殺機。
天發(fā)殺機。
“天”，不再單純指天空蒼穹。
在這方三洞三天太玄元始陣中，當下是大道殺機，崩天滅世。
瞬息之間，彷彿破滅洪荒宇宙的力量，被三洞三天太玄元始陣引動。
殺機沾染帝園。
帝園本身當前雖無恙，但祂能清楚感應(yīng)到自身變化。
某種平衡，似是被打破。
完整的造化宇宙，似是出現(xiàn)裂痕與缺口，彷彿通往更遙遠的未知。
出現(xiàn)這個缺口，當前看似對祂沒有影響，卻導致祂可能因爲疏漏而失去不壞不死不滅之能。
衆(zhòng)妙之門中，這時現(xiàn)出雷俊本人身姿。
以殺機沾染三清祖師三寶境，雖然要道聲抱歉，但殺生護道，正當此時。
蠱神、大滅菩薩、祖饕餮雖非同道，但包括後來入了邪道的蠱神在內(nèi)，隨便哪一個在其漫長生命中，都不知造下多少殺孽。
今日同抗帝園，便一起還了。
如果有的選，雷俊會拿祖窮奇代替大滅菩薩。
但可惜帝園當初拳頭太狠，六十年前便徹底擊殺了祖窮奇。
如今，雷天尊只好碰上誰用誰了，好在，三個夠數(shù)。
三洞三天太玄元始陣中玄妙氣息更進一步凝聚集中，如水浸潤，如刀入骨，無形無象間消磨帝園。
帝園兇悍至極，一步踏錯失去先機，被道陣消磨不朽不壞不死不滅之能，但不影響祂當前強悍。
恢宏偉力，直接將鎮(zhèn)壓在自己身上的道門三十六重天境連續(xù)粉碎。
霎時間彷彿天地浩劫一般，重現(xiàn)上古天宮崩滅舊事。
不見有怎樣宏大的異象出現(xiàn)，但一重又一重道門諸天便被無形巨力震得粉碎。
光輝流轉(zhuǎn)間，三十六天太玄元始仙竹重現(xiàn)，表面密佈裂紋。
然後光輝湮滅，三十六節(jié)長的青竹杖，當場斷裂！
只是與此同時，另外一隻拳頭伸出。
正命中帝園深色皇袍的前胸。
這次出拳的人，是雷俊。
窮盡衆(zhòng)妙之門變化，道理變得單一。
但在這一刻，雷俊彷彿也同帝園一樣，化身爲造化宇宙力與道的化身，至簡而至強。
諸般道理，諸般權(quán)柄，諸般奧妙，都盡在一拳之間，同時也爲一拳破盡。
結(jié)合三洞三天太玄元始陣天發(fā)殺機之威，這一刻雷俊比帝園更貼合天威難測之意。
拳頭落下，恍若天罰！
帝園摧毀道門三十六天，打斷三十六天太玄元始仙竹的同時，受雷俊這一拳，這一刻突然有了幾分生靈之象。
先前縱使被三十六天鎮(zhèn)壓也依然威嚴挺立的身軀，當場搖晃一下。
再晃一下。
晃動竟難以遏止。
帝園的面龐上，也浮現(xiàn)幾分生靈之象，從天威難測的蒼穹宇宙，彷彿變回血肉之軀，流露出一瞬間的蒼白。
但轉(zhuǎn)瞬即逝。
那對眸子中，冷漠酷烈霸道獨尊的色彩依舊。
朕，勝過天。
你是天罰。
那麼，朕便罰天！
像是扭曲了時間同空間，在雷俊拳頭命中祂的同時，祂的拳頭也到了雷俊面前。
雷俊頭頂五光流轉(zhuǎn)的十色鶴蓋，轉(zhuǎn)動下，道道無形無色的玄妙之氣垂落，代雷俊擋下這一拳。
自雷俊登臨洞真之境，造化寰宇間四方景從，十色鶴蓋玄妙同樣更勝從前。
但此刻面對帝園之拳，十色鶴蓋同三十六天太玄元始仙竹一樣，都當場被打得粉碎。
而雷俊命中帝園的拳頭並未收回。
衆(zhòng)妙之門同自身三清三寶境，乃至於周圍三洞三天太玄元始陣完全相合，雷俊彷彿化身整方造化宇宙。
自這造化宇宙中，迸發(fā)出強光。
從前的宇宙重光，在這一刻臻至完美。
但並沒有直接攻擊帝園。
光輝貫通造化宇宙。
然後……
像是打穿了造化宇宙。
曼妙光輝，超乎天外，竟似是隱約觸及上古強者超脫之密。
觸及天外其他的造化宇宙，虛無縹緲。
但在那裡，似有一顆藍星靜謐存在。
仿若一切的起源。
雷俊受此影響，在這剎那，像是通過自身，連接兩方造化宇宙。
而那道宇宙之光亦在貫通兩方造化之後返回。
時間在這一刻模糊顛倒。
去而復返的宇宙之光，經(jīng)由衆(zhòng)妙之門進出，彷彿從一開始便已經(jīng)存在於這裡。
並且，飛射帝園！
昔日洞玄境界時，雷俊有玄黃合照·宇宙重光，乃他除了皇天之拳外最強攻擊。
便是當初的皇天之拳，亦是在宇宙重光照射加持下燃盡自身方纔成就。
當初，是利用自己早年兩方神庭宇宙，兩方大乘道景，合爲道景玄垣再結(jié)合太極道體，一而二，二而一，藉此成就宇宙重光。
現(xiàn)在，則是超脫單一造化宇宙之上，由雷俊這個從另一方造化前來此間的人，到了如今洞真境界，結(jié)合兩方造化宇宙之力，化作更加強大的玄黃宇宙·造化重光！
強光爆發(fā)下，自雷俊擊打在帝園身上的拳頭，與對方零距離接觸，轟然打穿這位武道聖皇的身軀！
光流直接從帝園背後爆裂穿出，向遠方延伸。
狂暴的力量足以粉碎時空，崩裂三界。
若不是有三洞三天太玄元始陣還在籠罩四方，這一擊彷彿便可以令上古末年波及三界的破滅大劫重現(xiàn)。
帝園全身劇震，正式遭到重創(chuàng)。
昔年在帝園大千世界面對上古所遺全部仙佛圍攻，被第一次封印之際，祂都不曾受過如此嚴重的傷勢。
祂雙目之中，終於有了情緒起伏，爆發(fā)出強光。
不過，除了些許驚訝之外，祂目光中這時更多流露出了悟之意。
並且，再次出拳。
雖然傷重，但帝園在這一刻反而打出更勝自身原先的一拳！
彷彿能打穿造化宇宙，直達天外，直達其他造化宇宙的一拳。
正是參考雷俊造化重光所得。
一個道門無極。
一個武道皇天。
前者通過短暫交鋒，便也將自己的衆(zhòng)妙之門化作窮盡道理的一拳，以道門天尊之身，發(fā)揮出絕頂武道聖皇的拳力。
後者同樣在交戰(zhàn)之中，洞悉造化宇宙之外更多隱秘，更近超脫，轉(zhuǎn)眼間將這些收穫?cè)陟蹲约喝校瑥亩l(fā)出前所未有最強一拳。
面對如此攻擊，雷俊的選擇是……
不閃不避，同樣一拳向?qū)Ψ綋舫觯?
“你罰天，我罰你。”
雷俊沒有任何動搖，不見任何畏懼：
“黃唯圜，受死！”
彷彿不止一方造化宇宙轟然撞擊在一起。
沒有驚天動地的跡象。
聲音和光熱早就全部湮滅。
宇宙虛空間，完全黯淡下來，一片黑暗，彷彿步向終焉。
籠罩四方的三洞三天太玄元始陣，直接被撕裂。
時間概念亦彷彿消失，不知過了多久，宇宙虛空間方纔重見光明，種種景象恢復。
先前身處三洞三天太玄元始陣內(nèi)的許元貞、唐曉棠、王歸元三人最先恢復視野。
他們注視虛空。
就見宇宙間空空如也，既不見雷俊也不見黃唯圜的身形。
黃唯圜此前雖然已經(jīng)被雷俊重創(chuàng)，但皇天武道聖皇之身，依然強悍。
雷俊洞真，諸般奧妙法門皆融於衆(zhòng)妙之門，不論此前自己的仙訣神通還是別人的奧妙道理，天地玄黃玲瓏塔亦在其中，故而性命魂魄之堅固強韌，亦遠超外表所限。
但方纔二人皆畢其功於一役，拳力提升到極致巔峰對決。
便是沒有疏忽自身防禦，也都可能被對方的攻擊摧毀。
好在，茫茫虛空中，忽然像是憑空而生，一道無形無質(zhì)，無色無象，難以目視難以言說的玄妙氣息出現(xiàn)。
接著這道玄妙氣息，分作三道清氣，在宇宙虛空間中交織，最終顯化爲一個年輕道人身形。
其人身材高大，身著黃裳錦袍，正是雷俊。
黃唯圜的身形，卻沒有再出現(xiàn)。
三洞三天太玄元始陣不斷磨滅，加上此前已經(jīng)被雷俊的造化重光擊傷，最後再挨雷俊最強一拳，徹底摧毀這位武道聖皇的生機，使之徹底隕落，斷絕重生可能。
至此，武道皇天再次落幕。
上古時代皇天高上帝之後，新的獨夫帝園亦徹底成爲歷史。
雷俊雖然也被對方最後心有突破的強大拳勢擊得入滅，但並未斷絕重生復活的可能。
衆(zhòng)妙之門演化類似唐曉棠太初有無妙一珠的神妙法門，結(jié)合道家洞真天尊的三清三寶境，成功令雷俊假死重生。
雖然祂當前狀態(tài)看上去略有衰落，但許元貞、唐曉棠、王歸元見狀，都放下心來。
嚴傲雲(yún)、張晚彤、趙蟾陽和鳳凰風明目視宇宙間黃唯圜不復存在，而雷俊身形重現(xiàn)，此前被打碎的十色鶴蓋，亦在五光流轉(zhuǎn)下，重新漸漸匯聚於雷俊頭頂，他們不禁一同鬆口氣。
雖然嚴傲雲(yún)、張晚彤、趙蟾陽在著手準備後備計劃，如果雷俊此戰(zhàn)不成，則設(shè)法再封印黃唯圜，但眼下結(jié)果，自然最好不過。
只是此前衆(zhòng)人雷俊意圖徹底擊殺黃唯圜的打算，難說心中有底。
此刻一切真實發(fā)生，衆(zhòng)人心中都甚至隱約有不真實之感。
嚴傲雲(yún)對此感觸最爲直觀。
蠱神、祖饕餮也身死後，此前直面黃唯圜與之交鋒，如今還在世者，便只剩下他嚴傲雲(yún)一人。
六十年前二次封印帝園大千世界的大戰(zhàn)，嚴傲雲(yún)曾經(jīng)直接同黃唯圜交鋒。
結(jié)果雖然爭取到一些時間促使新封印完成，但嚴傲雲(yún)自己也當場身死，幾乎無法重生復甦。
越是已經(jīng)推開道門的高手，越是能體會黃唯圜的可怕。
而現(xiàn)在，雷俊親手擊殺這位皇天武道聖皇。
並非擊敗，而是當場擊殺。
如此景象，以嚴傲雲(yún)之能，觀之亦感心神動盪。
而黃唯圜身死，亦代表這方造化宇宙修行界及至衆(zhòng)生，免除一場可能滅絕的浩劫。
更難能可貴的是，雷天尊誅黃唯圜，並未爲了取代對方，亦或者爭奪什麼。
一念至此，儒家聖師嚴傲雲(yún)立在虛空中，向雷俊一揖：
“福生雷天尊，不可思議功德。”
在嚴傲雲(yún)身旁，張晚彤亦向雷俊一揖：
“福生雷天尊，不可思議功德。”
白色雲(yún)煙中的趙蟾陽，亦向雷俊一禮。
雷俊神色一如往昔，無喜無怒，寵辱不驚，立於虛空中，頭頂漸漸重新成型的十色鶴蓋，手中收起佈滿傷痕斷作兩截的三十六天太玄元始仙竹，向嚴傲雲(yún)等人打個道家稽首回禮。
先前大戰(zhàn)，幸得三洞三天太玄元始陣遮掩，造化宇宙雖受波及，但很快平復。
因黃唯圜而導致幾方大千世界有合一的跡象，這時亦告結(jié)束。
各方大千世界融合碰撞的時空界域重新分離，並各自歸位。
相較從前，多了一方世界。
從前的帝園大千世界。
當中，多年繁衍，亦有生靈存在，只是暫時尚寥落，不見修行者，各脈道統(tǒng)大都失傳。
雷俊只穩(wěn)定那裡的虛空界域，除此以外沒有過多插手，任其自然發(fā)展。
其名字，暫改爲仙武。
九天十地大千世界、儒林大千世界、太乙大千世界和淨土之世中的生靈，察覺到大千世界各自恢復正常，沒有重新合一。
此情此景，便等於告訴衆(zhòng)人這一戰(zhàn)的最終結(jié)果：
帝園敗了！
只是不知，這次會被封印多久？
多少年後，對方還會捲土重來？
封印有沒有提前破損的可能？
“世上再無帝園。”
九天十地大千世界的天界中，彷彿與朝陽同在，鳳凰風明仰望虛空。
一旁金烏昊陽聽他所言後，不禁面露驚容：“帝園……身殞？”
鳳凰風明：“是啊！”
他收斂羽翼，低首長鳴：“福生雷天尊，不可思議功德。”
金烏昊陽失神片刻。
他不似嚴傲雲(yún)那般直接同帝園打過交道，也沒有親身見過上古末年皇天的威嚴。
但他知道，自己一族的祖金烏便隕落在上古大劫中。
而祖麒麟則身亡於帝園拳下。
這樣的強者，卻因雷俊而身殞。
那位雷天尊，堪稱真正的無敵之姿啊！
當世無敵，所向無敵。
回過神之後，金烏昊陽同鳳凰風明相同動作，收斂羽翼，低首長鳴。
淨土之世，慧因尊者、智真尊者、天樹尊者等出身白蓮宗的佛門中人，這時一起仰望上蒼。
出身佛門正宗的如遠尊者等人，難得同他們並肩而立。
雖然都是佛門弟子，但他們這時都神情鄭重，向上空合十一禮：
“福生雷天尊，不可思議功德。”
同樣事情，亦發(fā)生在巫門。
靈山羣巫，九黎之民，空桑地都一脈中人，還有其他各大巫門聖地的頂尖高手齊聚一堂。
雖然蠱神隕落，但在場的孫力、黎天青、趙謙然、皇甫琦、黎錦、黎瑛等人都神情如常。
包括大唐陰山峒一脈傳承的胡恆源、田橙等人亦如此。
大家此刻依各自禮節(jié)法儀，齊齊向蒼穹一禮：
“福生雷天尊，不可思議功德。”
幾位神舞一脈的巫王，更分別施展鬼神祭陣。
衆(zhòng)多古神光影涌動，一同向上蒼祝祭。
類似情形，遍佈各方大千世界。
而當雷俊一行人自域外虛空返回大千世界，則有白湄爲首的衆(zhòng)多道門高手，一同前來迎接自家玄門掌教。
白湄、沈溪、木淳陽、聶放、蔣漁等衆(zhòng)多道門高手齊至。
龍虎山天師府自家，則是以當代天師池海峰爲首，攜高功長老元墨白、楚昆、卓抱節(jié)、韓筱菲、封霆等人一同前來迎接回歸的雷俊、許元貞、唐曉棠、王歸元。
自白湄以降，道門衆(zhòng)人皆鄭重行禮：
“福生雷天尊，不可思議功德。”
今日一戰(zhàn)定乾坤。
雖然幾方大千世界沒有重新合一，但自上古末年到如今，一直以來紛紛擾擾，終於可以塵埃落定，人世間正式恢復清平。
雷俊面色如常，向衆(zhòng)人還禮。
還禮同時，祂頭頂在戰(zhàn)後恢復重現(xiàn)，五光流轉(zhuǎn)的十色鶴蓋，開始漸漸散去。
並非收斂消失，而是就此徹底散去淡去，還復於無。
在場各大道門聖地的掌門，包括天師府自家宗支天都觀觀主安不錚，都能清楚感覺到，此前從龍虎山祖庭領(lǐng)受的符詔，在自家山門憑空消失。
由授予這些符詔的雷俊，親手解除。
他擡首望向自家?guī)熥妗?
雷俊不止頭頂十色鶴蓋消失不見，連他任道門掌教後的一身黃裳錦袍，這時也變了模樣，重新變回天師府高功長老慣常所穿的紫色道袍。
雷俊神情如常，乃自主所爲，而非傷勢之下無法承受。
他目光淡漠，平靜掃過衆(zhòng)人：
“昔年造化變遷，時局動盪，我道門弟子遭逢不少劫數(shù)，爲求團結(jié)一心合舟共濟，故而共推玄門掌教，以便統(tǒng)籌各方，令出一門。
貧道不才，得各位同道推許，忝爲玄門掌教，迄今近三甲子之期，蒙同道相助，一起經(jīng)歷風風雨雨。
當下雨過天晴，時局安定，亦是貧道該交卸如此差事的時候，惟願將來，我輩同道仍能彼此守望互助，共參大道玄妙。”
在場衆(zhòng)人感受各自山門洞府的符詔已經(jīng)消失，再看雷俊散去十色鶴蓋換回天師府紫袍，皆知對方確有去意。
不論是這位掌教天尊的慣常爲人，還是祂今時今日的實力地位，都沒有行以退爲進之事的必要。
祂覺得自己可以卸任了，那便直接卸任。
其他人亦無法挽留，無法使其改變主意。
當前所言，同樣不是與衆(zhòng)人商議，而是通知，與此同時亦會公告天下。
不同於龍虎山天師府掌門之位，雷俊退位，傳予後輩。
玄門都掌教，此前乃道家各大聖地共推。
雷俊如今退位，自不會傳予門人弟子接任。
十色鶴蓋已散。
將來再有道門衆(zhòng)人公認的掌教人選出現(xiàn)時，鶴蓋方會重聚。
屆時可能仍是天師府中人，也可能是其他道門中人。
這卻不是雷俊關(guān)注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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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湄望著換回紫袍的雷俊，再次無聲一禮。
其餘一衆(zhòng)道門仙人，心情複雜之餘，崇敬之情更甚，當即一同再默默向雷俊施禮。
雷俊平靜回禮。
末了，祂視線落在人羣中，自家龍虎山天師府那邊，落在關(guān)門弟子封霆身上。
封霆望著自家恩師面上流露的少許笑意，努力鎮(zhèn)定心神。
黃唯圜已身亡。
帝園大千世界已經(jīng)變爲仙武大千世界。
天師府封長老，可以安然返回那方自己身世起源的大千世界看看了。
於封霆而言，這一點其實並不令他多麼激動。
一來，他當初尚在襁褓中，對那方大千世界沒有太多印象，只是懷念家人。
二來，他本就心思沉穩(wěn)內(nèi)斂，如今已經(jīng)洞玄登仙，心思澄澈，更不至於因此而激動。
但當看到恩師雷俊面上微微笑意，回想近二百年來在龍虎山學道的點點滴滴，封長老亦不禁感到心神動盪。
他向雷俊下拜。
但被雷俊早早凌空托住。
恩師熟悉的聲音彷彿自心底響起：“回去看看吧。”
封霆收斂心神：“是，師父。”
不只是封霆，楚昆也有心前往新的仙武大千世界一遊。
造化宇宙安定之後，各方大千世界來往交流更加頻繁，仙武大千世界，亦很快融入其中。
而九天十地大千世界，隨著時間推移，更加繁榮。
時光流轉(zhuǎn)，近二十年時間過去。
某一日，玄機觀開山祖師道門真君聶放，招待賓客。
人數(shù)不多，規(guī)格不低。
衆(zhòng)多仙人前往聶放在天界的洞府。
張徽、孟少傑、沈去病、方岳，三位儒聖一位武仙，聯(lián)袂而至。
到了洞府裡，發(fā)現(xiàn)聶放的傳人，玄機觀當代觀主牛谷壽亦在場，助聶放待客。
這時已經(jīng)有一位客人先到。
對張徽等人來說，熟悉而又陌生。
對方雖然身著紫色道袍，卻並非龍虎山天師府高功長老，而是黃天道的仙境老祖，康明。
曾幾何時，黃天道在大唐皇朝範圍內(nèi)，乃是通緝的反賊。
如今雖然沒那麼嚴格了，但康明如此公開現(xiàn)身，還是讓沈去病、方岳感到意外。
張徽則看向一旁孟少傑，笑問：“羅睺？”
孟少傑微笑點頭。
張徽於是上前同康明見禮，自我介紹卻是：
太陰月曜。
康明平靜回禮。
方岳、沈去病漸漸琢磨過味來。
前者視線，陸續(xù)劃過孟少傑、康明，以及作爲此地主人的聶放。
稍晚些時候，最後一位客人也抵達。
名義上仍是後漢王的武仙周樸。
他面無異色，同大唐皇朝出身的幾人見禮。
“雷天尊當前在仙武大千世界，天瑞居士在儒林大千，慧因尊者在淨土之世，巫門孫長老在太乙大千。”
聶放微笑說道：“眼下就我們幾個聚聚吧，回首前塵，大家也算有一重緣法。”
衆(zhòng)人皆頷首。
在座所有人，皆已推開仙門，且盡數(shù)實力不凡。
不在這裡的四位，亦不必多說。
回首前塵往事，確實令人感慨。
不提其他，這樣一個羣體坐在一起只是單純說法論道交流，彼此便都感覺大有收穫。
不過聶放今天做東道，主動邀約衆(zhòng)人齊聚，另有事相商。
“近年來關(guān)於大千世界人間的一些變化，想要同諸位道友通通氣。”聶放坦然道。
因爲各地學宮書院的關(guān)係，方岳立地成聖後，是少數(shù)還在人間走動較多的仙境中人。
在這一點上，對面聶放和牛谷壽與他相似。
學宮開設(shè)工院，雙方更有不少交流。
既然聶放提及人間變化，方岳便即明白，主動爲對方接過話題：
“聶真君是指人間匠藝工造，日新月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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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時間推移，不止玄機觀，連龍虎山、蜀山派與世俗相關(guān)的創(chuàng)見都開始增多。
學宮工院起步較晚，發(fā)展卻快。
至如今，人間機械工藝已經(jīng)出現(xiàn)巨大革新。
昔年自玄機觀草創(chuàng)的水汽機械，先是被一個龍虎山天師府弟子改良，迴流之後又被玄機觀弟子進一步改良。
流入民間後，進一步有民間百姓再做不斷調(diào)試改變。
最直觀變化，便是效率更高，成本更低。
早年這蒸汽機械用於抽水，造價昂貴而效率偏低。同樣花費如果僱傭人力，效率反而更高。
民間世俗中人，即便不介意擁抱新生事物，亦會因此成本而抗拒。
但隨著之後機械不斷改良，同時民間愈發(fā)重視保護人命導致用工成本反增，到如今，最新的蒸汽機械終於開始有了銷路。
先是小範圍推廣，接著漸漸增多，前期主要用於各大礦場抽水。
這也同礦產(chǎn)發(fā)掘和需求不斷擴大有關(guān)。
於修行者而言，類似事或許舉手之勞。
但凡人如果能代勞，何樂而不爲？
需求越多，革新自是越快。
隨著時間推移，一切都在不斷髮展。
不過，除了玄機觀等少數(shù)地方外，這世間絕大多數(shù)修行者，頂天了也就是中三天修士執(zhí)掌宗門產(chǎn)業(yè)，方纔總覽全局關(guān)心一下大概情況，很多時候更多是下三天修士甚或者道童、僕役之類留心便罷。
當前，尚不成氣候。
聶放、牛谷壽雖然是發(fā)端，但正常情況下，他們無需專門同張徽、周樸等人交流此事。
莫說他們本就少理人間事，就算常入人間，當前的機械發(fā)展離他們太過遙遠。
不客氣的說，對世俗中人而言，在場幾位仙家亦可稱“祂們”。
除非……
“發(fā)展越來越快了啊。”張徽微微點頭。
聶放頷首。
一旁牛谷壽接口說道：“我們有在從旁助推，但開了口子之後，只要不強行打斷，任由世俗中人自行發(fā)揮，短短幾百年時間，便可能顛覆此前數(shù)千年甚至數(shù)萬年的世界。”
會有人出手打斷麼？
當前來看，自然遠遠不至於。
但繼續(xù)不斷向下，便不好說了。
尤其是武器方面的革新。
起初，或許只能威脅到煉氣、養(yǎng)氣初窺門徑者。
接下來往後，漸漸可能威脅到更高些境界的下三天修士。
再往後，則可能是中三天修士。
到這個地步，事情便有些微妙了。
數(shù)量方面，世俗凡人，任何時候遠遠多於修行界的修士。
接下來，如果再往上呢？
屆時再由更高層面的修士出手處理，還是提前便打斷禁絕？
“凡人能用，修行者也能用，雖有數(shù)量問題，但一定不會出現(xiàn)需要有修爲在身者才能發(fā)揮威力的新武器麼？”
相對少言的周樸開口說道：“帝園尚且不是因爲恐懼有人超越自己才屠戮其他修士，絕天地通。”
沈去病則左右看看聶放與牛谷壽，回憶著說道：“我印象中，類似事最初發(fā)端乃是雷天尊？不過雷天尊清靜無爲，更多旁觀，倒也不一定會干涉。”
聶放頷首：“正是如此。”
他目視衆(zhòng)人，徐徐說道：“今日叨擾各位，邀約至寒舍，實是希望……各位，能給人間一個機會，一個萌芽的機會。”
在場衆(zhòng)人雖不能代表全部修士，但也涵蓋廣闊，除本身境界修爲實力高明外，關(guān)係人與勢力與衆(zhòng)多，至少能大約穩(wěn)住九天十地一方大千世界的基本盤。
張徽輕輕頷首：“張某無異議，雖不便代姑母表態(tài)，但會代爲轉(zhuǎn)達。”
孟少傑言道：“不提武器戰(zhàn)爭方面的問題，民間方面於民生有大益處，孟某同樣支持。”
沈去病笑道：“在下也沒有異議。”
方岳主持學宮開辦工院，態(tài)度分明，無需多言。
“貧道無異議。”比周樸話更少，始終沒有開口的康明直接言道。
名義上乃是後漢王的周樸，方纔亦表明態(tài)度。
他如今雖少理人間事，但加上出身大唐皇朝的張徽、方岳、沈去病、孟少傑等人，基本便抵定九天十地大千世界人間的大局。
聶放、牛谷壽起身，向衆(zhòng)人一禮，衆(zhòng)人皆起身還禮。
…………………………
不止雷俊，許元貞、唐曉棠、元墨白、王歸元、楚昆等人，當前都在帝園大千世界。
自當初雷俊回山入道，只如今，已有三百年時光。
正常情況下，於上三天修士來說，這等年紀都還屬於壯年。
不少人二百歲前一心精進，專注於自身修行，甚至完全不考慮收徒，待進入二百歲的平臺期之後，才考慮傳人的事情。
對如今的雷天尊來說，這等時間自然更微不足道。
祂之所以對此有些感慨，原因則在於……自己馬上要給人當太師祖了。
但並非徒孫安不錚收徒。
安不錚雖然開山立派，但好強不改，對徒弟要求極高，故而並未與人結(jié)緣，天都觀當前年輕弟子，都是隨安不錚開創(chuàng)天都觀傳承的其他觀中長老開門納徒。
而安不錚迄今爲止，還沒有正式收親傳弟子。
只是前不久有消息傳回來，他似乎偶然間發(fā)現(xiàn)個不錯的苗子，但還在考察。
在雷天尊看來，這個苗子略有些特殊。
眼下正式幫雷天尊成爲太師祖的人，其實是……祂的三弟子，封霆。
嚴格來說，是封霆的弟子幫了這個忙。
封霆此前一直沒有傳人，十餘年前，回返仙武大千世界遊歷期間，帶回一個少年，成爲自己的入室弟子。
不收則已，這一收，自此一發(fā)不可收拾。
封霆自己倒是隻收了這一個傳人。
哪知對方入門不到十年時間，很快便與人結(jié)緣，飛快給封霆領(lǐng)回來個徒孫。
於是雷天尊也順便成了別人的太師祖。
雷俊回想當初自己也是入門十年左右便給元墨白領(lǐng)回來卓抱節(jié)，不禁莞爾。
好麼，在咱們這一脈也算是優(yōu)良傳統(tǒng)了。
封霆自己則哭笑不得。
他挑徒弟，自然是挑閤眼緣的。
於是這個弟子跟他一樣的茍……
但不知怎麼的，一直很茍的弟子這趟不僅莽了一次，還給封霆帶回來個很莽的徒孫。
每每思及此事，封長老都獨自對天長嘆。
不過比起同門，封霆自問還是比較正經(jīng)的。
他的二師姐韓筱菲，也終於在外結(jié)緣，令對方回山入道，經(jīng)過傳度之後，韓長老亦是正式收徒。
並且，一收就是兩個。
但問題在於……
封霆轉(zhuǎn)頭看去。
自家韓師姐正將兩個徒弟一手一個抱在懷裡，笑得見眉不見眼。
大徒弟圓滾滾，毛色黑白相間。
二徒弟苗條點，但有一條黑紅環(huán)相間的大尾巴。
嗯，前者顧名山貔，後者古名九節(jié)狼。
……大師兄卓抱節(jié)見後尚好，沒什麼特殊反應(yīng)，唐師伯門下的程絨絨師姐似是頗爲無語。
“仙武大千世界，真是好地方啊！”韓長老滿足地感慨。
她的二弟子，便是在這裡結(jié)緣。
雷俊好笑地看著自家徒弟和她懷裡兩個徒孫，收回視線後，轉(zhuǎn)而同楚昆說道：
“華菲此言，倒也不能算錯。”
楚昆笑著連連點頭。
他同樣也開張了。
和封霆一樣，他在仙武大千世界收了個衣鉢傳人。
徒弟直接人小輩分大。
封霆的徒孫，則有了個跟他大約同齡的師叔祖。
“虛吾可能結(jié)緣的弟子，也是在這方仙武大千世界。”卓抱節(jié)在一旁說道。
雷俊先是微微頷首，動作忽然停頓一下，然後他的視線轉(zhuǎn)向卓抱節(jié)。
卓抱節(jié)被自家?guī)煾缚吹媚涿睿骸皫煾福俊?
雷俊收回目光：“不急，虛吾馬上便來了。”
晚些時候，安不錚前來面見師父卓抱節(jié)和其他師門長輩。
他帶來了與自己結(jié)緣的苗子。
見過師祖雷俊和師父卓抱節(jié)等長輩後，安不錚再攜對方返回儒林大千世界他天都觀入道。
苗子確實是個好苗子，雖說體型當前大了些。
但只要經(jīng)過一段時間修行，便可以大幅變化身形。
一如當前正被韓筱菲抱在懷裡的那兩個。
嗯，安不錚帶回來的，也是頭山貔。
根底非常雄厚，當前如小象一般。
雷俊剛看見的時候，就回想起少年時的卓抱節(jié)。
卓長老自修爲有成以來，這時難得愣神發(fā)呆。
早先看見韓筱菲那倆徒弟的時候，他都不曾如此，但現(xiàn)在是真有些繃不住了。
卓抱節(jié)轉(zhuǎn)頭看向自己徒弟。
安不錚神情正經(jīng)，態(tài)度謙恭。
卓抱節(jié)擡爪指著對方，顧著師祖元墨白等長輩全部在跟前，一句“逆徒”在嘴邊打了好幾個來回，終於還是咽回去。
雷天尊心態(tài)好很多，麪皮也不朽不壞，此刻神情如常。
只有師父元墨白視線看過來時，祂纔會轉(zhuǎn)開臉。
……咳咳，數(shù)量確實有一點多了。
從卓抱節(jié)、程絨絨開始算起，已經(jīng)有三頭山貔，兩頭九節(jié)狼了。
如果再把師父他老人家也算上，就是六個。
菲兒不整活兒的話，動物園倒不至於，但開的起一個熊貓館了……某位姓雷的道門天尊，這時有些不負責任地想道。
從好的一面來說，自師父他老人家傳下來的熊，人，熊，人，熊得以保持，這同樣是一種優(yōu)良的傳統(tǒng)……吧？
大概。
就是其中兩頭熊有些繃不住。
不止元墨白，卓抱節(jié)這時也轉(zhuǎn)過頭來，看向自家恩師。
貌似，傳統(tǒng)的始作俑者，該是這位纔對。
沒見過大師伯王歸元同三師叔楚昆也收個熊貓當徒弟。
雷俊回首，神情如常：“虛吾的悟性，成功更進一步了，很好。”
除了好勝好強之外，此前亦是一輩子行事穩(wěn)重老成的安不錚，這時沒有迴應(yīng)師父卓抱節(jié)的視線，正對師祖雷俊，神情端正，恭敬答道：
“多有賴師門造就。”
先前大千世界有強行再次合一的趨勢，在雷俊誅黃唯圜後，又恢復如常。
不過造化宇宙如此震盪之下，亦帶來不少變化。
箇中變化，有好有壞。
於安不錚有益的則是，他得到一份機緣。
其名爲，碧落流珠。
加上早已準備好的九泉升靈玨，再配合其他一些條件，安不錚得以成功藉助師祖雷俊留下的經(jīng)驗，後天昇華自身清靜悟性至自然層次。
雷俊成就無極之姿，太極道體已然出缺。
雖然達成條件困難，但亦爲後來人提供可能。
安不錚好勝心依舊，但不因此執(zhí)拗。
池海峰森羅仙體通往太極道體的前路同樣已經(jīng)清晰，只是也欠缺機緣。
未來誰能更進一步，大家自憑緣法便好。
既是同門，又是摯友，如果池海峰更快一步，安不錚一樣會祝賀對方，甚至有機會的話不吝援手。
池海峰任天師之位近一甲子，約莫四十年後，百年任期滿時，同樣會效仿雷俊、卓抱節(jié)卸任，傳予更年輕的晚輩。
“虛海和玄機觀小聶他們，在九天十地大千世界那邊開創(chuàng)了新局面啊！”唐曉棠笑道：“我也有些年沒回去了，稍晚些時候回去看看。”
雖然對如今的她而言，九天十地大千世界種種變化尚不成氣候，但她感到新奇，頗感興趣。
提及此事，一旁隨意提筆在紙上勾勒繪畫的許元貞沒有回頭，隨口跟雷俊問道：“虛海和聶放、張徽他們，有關(guān)此事給你傳訊？”
雷俊：“嗯，我不反對。”
社會變革的種種，除了帶來發(fā)展外，勢必有種種新的問題乃至於險惡隨之而來，相伴相生。
尤其在這樣一個玄幻的世界，更可能出現(xiàn)完全不同於雷俊記憶中藍星的變化。
與這裡的修行界，亦可能相互影響與摩擦。
最終怎樣，其實包含無窮變數(shù)。
雷俊無心多過問人間事，尤其是具體的人與事。
在這方面他確實更像大師姐許元貞。
但對於蒼生羣體，雷俊個人傾向於給世俗民間一個改變的機會，不令這方造化宇宙一成不變。
社會變革可能帶來種種問題，但財富物資積累創(chuàng)造效率遠勝舊時代，終究將比舊時代更利於平民大衆(zhòng)。
地板比不得屋頂，可能有諸多毛病，但終究高過地底。
何況，地板的機會都沒有，更遑論屋頂。
“挺有意思的變化。”許元貞言道。
雷俊聽得出，她口中的有意思分作兩重含義。
其一是當前變化本身引起她的興趣和期待。
其二嘛……
聶放、張徽等人想得到的事情，許元貞同樣想得到。
她想看看未來凡人對抗修行者，能做到什麼地步？
俗稱，看熱鬧不嫌事大。
“這正是這方世界將來敏感的地方。”雷俊言道。
若非如此，聶放也不會邀約張徽、周樸等人商議。
雷俊大致描述了一下藍星工業(yè)發(fā)展和熱武器更迭，乃至於一些對未來科技的幻想。
唐曉棠聽得雙目中異彩連連：“不錯，不錯，聽你說的，我簡直想要助推加速一下那樣的世界早日到來……”
說著說著，唐曉棠忽然狐疑地看向雷俊：“這些全是你推想的？”
雷俊搖頭：“有些是親眼見過的，有些也是看別人的推演設(shè)想，並非我自己推想所得。”
唐曉棠：“你……親眼所見？”
雷俊展顏而笑：“是啊，在另一個世界，準確說，在造化宇宙天外，另外一方造化宇宙的某個世界中，那裡與咱們這裡差異很大。”
周圍元墨白、王歸元、楚昆、卓抱節(jié)等人，都轉(zhuǎn)頭看來。
唐曉棠先是圓瞪雙目，繼而視線中忽然浮現(xiàn)一重瞭然明悟之意：
“你誅殺帝園時的那道光……造化重光，意境越於單獨一方大千世界之上，是結(jié)合兩方造化宇宙，從而誕生，緣由便在於此？”
雷俊頷首：“是啊。”
他忽地笑道：“少年時給小師姐你講過不少故事，也是在那裡看的。”
元墨白嘖嘖稱奇：“雖然看得出重雲(yún)你身懷大的隱秘，但卻不曾料想是如此根底。”
唐曉棠好奇問道：“你入門時確實沒有修爲在身啊，也不像是奪舍了誰？”
雷俊：“我便是我自己，本人親身從另一方造化宇宙前來，當時確實只是個普通凡人，幸得師門造就，方有今日所成。
至於當初我能以凡人之身橫渡天外而來，則是拜祖天師所賜，祖天師雖然未能超脫，且因皇天而殞於上古大劫，但終究非尋常人可比。”
之前忽然默不作聲的許元貞猛地起立。
她少有的失態(tài)，雙目瞪得比唐曉棠還要更圓，注視雷俊。
雷俊誠懇點頭：“當日得遇大師姐，天師印只是其一，我能遇到天師印，其實是因爲祖天師留下的竹簡。”
師姐，這件事上，你翻車了不止一回。
“當然，歸根結(jié)底還是我跟師姐有緣。”雷俊誠懇補充，同時也看向唐曉棠：“同師姐你們有緣。”
他身邊出現(xiàn)衆(zhòng)妙之門。
竹簡雖然已經(jīng)同衆(zhòng)妙之門相合，但這時亦被雷俊自如取出。
他介紹過竹簡大致情況，以及許元貞、唐曉棠與之相關(guān)一些情況後，衆(zhòng)人不禁面面相覷。
“竟是這樣麼？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唐曉棠繞著竹簡不停轉(zhuǎn)圈。
許元貞立在原地，目視竹簡，不動不言，良久後忽地笑起來：“確實挺有意思的。”
王歸元、楚昆等人則都嘆息：“緣法氣數(shù)，實在難言啊！”
雖然衆(zhòng)人驚訝和感慨，但到雷俊今日這個地步，一切自已無妨。
卓抱節(jié)在一旁輕聲問道：“師父，您準備儘快超脫，回那方造化宇宙看看麼？”
雷俊：“會的，不過順其自然便好，類似事急不來。
何況眼前這方造化宇宙，我還想更多仔細探究領(lǐng)略一番。
舊有一切，我大多洞悉，但無盡新生無盡未知，讓人何等嚮往？”
這是祂自入道以來，一以貫之的追求同興趣。
如今得閒，自是該提上日程了。
故而雷俊不駐法駕與固定道場，而是自由自在遊歷於造化宇宙各處，行走於大千世界各方。
祂不干涉人間。
人間處處稱頌其名。
世稱玄都造化太上無極天尊、玄都造化衆(zhòng)妙天尊、玄都高上帝、玄都高上天尊，龍虎山天師府內(nèi)部習慣稱之爲，中祖天師。
道門皆誦無極天尊寶誥，又名中祖天師雷天尊寶誥：
志心皈命禮。
無極上真，扶教三天。
龍虎山上得真?zhèn)鳎f法宗壇承正法。
六合開元，衆(zhòng)妙之門。
一十二道神雷，匡扶衆(zhòng)道。
三十六天仙竹，普化後人。
坐三天而遠塵垢，觀三界而度萬民。
天地仙城照玄黃，尋聲赴感解六御。
輔玄體道，扶民護法，布化衆(zhòng)生，功成行滿。
應(yīng)元弘法，中祖天師。三洞三天，太上真君。
造化玉宸，玄都上帝，大聖衆(zhòng)妙無極天尊。
（全書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