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該是一種神魂攻擊手段,前世讀過的那些個玄幻小說裡對這一種攻擊有過各種各樣的描述與介紹,很厲害。
不過還好,受這一擊,李爲雖然感覺到眼前一黑,最終他還是撐了下來。眼前只黑了那麼一瞬間便即恢復清明,而且手中牢牢抱著的水晶球也不曾落地。
“咦。”
水晶球中傳來一聲輕咦,似有不信,更有一些惱怒。
隨即,李謂腦袋裡的轟響連續傳來。
在一擊無果的情況下,無憂可是盡全力連續出手了。
“李謂,嘿嘿,血修羅!你個混蛋,想不到啊想不到,你也有今天!”
“還我命來!”
“我要把你身上的肉一塊塊的咬下來。”
腦海裡,各種各樣的影像紛至沓來,皆是些殘肢斷臂,渾身是血的身影。這些個身影,咆哮著,怒罵著,兇狠的向著李謂身上撲來。
這無數的身影裡,有的,李謂或有印象,看著臉熟悉,而大多數的卻是陌生。
他們一個一個,象是懷著對李謂極大的仇恨,此時終於有了報復的機會。
“什麼情況?!”
看著眼前的情景,李謂心裡奇怪。自己的前世,或者今生這是作了多大的孽,害了多少人啊。這,這分明就是兇魂索命哪。
奇怪是奇怪,不過在他心裡卻是半點不怵,就連他自己也感覺到萬分的驚訝,不曉得遇到這樣的事情怎麼還會如此的鎮靜。
“不管你們這些傢伙,是我前世欠下的孽債,還是今生結下的仇怨,不過這債欠就欠了,怨,結就結了,你們想討,想報,嘿嘿,也得看你們有沒有那個本事,也得看老子想不想還。”
“管你是人是鬼,不過老子從不信命,從不信因果報應那些鬼話。要吃我的肉,想喝我的血,好,來呀,看看你們有沒有一副好的牙口。”
這是夢境,或者也是幻境,李謂心裡有著那麼一絲明悟。此時,身處夢境或者幻境中的他,四肢分明被四條粗大的鐵鏈鎖住,長長的鐵鏈另一頭嵌在牆裡。
活動範圍受限,不過,一身的恐怖力量還在,那些個撲到他身前的身影,自然就被他三拳兩腳的打飛了出去。
“你生前做了無數的孽,到了現在竟然還敢如此囂張?不曉得因果未償,難入輪迴?難不成你想要被打入地獄之中受火燒油煎之苦麼?”
一道聲音自冥冥中響起,猶如神諭。
“裝神弄鬼,哈哈哈哈,老子從來就不信什麼鬼神,想忽悠我,你這王八蛋還嫩了點。”
李謂仰頭長笑,用力一掙,只掙的身上四根鐵索錚錚作響。
境,幻境也好,夢境也罷,這是一個奇怪的境。
頭頂濃重的陰雲,直壓在身後的高牆頭上方,李謂就被四條長長的鐵索鎖在這面滿是血跡的牆上。
四周平闊,象是一處巨大的廣場,此時這廣場上密密麻麻站著一道道人的影子。而這一道道的人影子,分明就是帶著死前的那慘狀。
額頭有著一眼彈孔的,喉嚨被割開的,斷了胳膊斷了腿的,這些還都正常,那些個少了半邊腦袋的,整個一副肚腸被拖在地上的,看著可就有些噁心。更奇怪的是,分明有一些整個身子都碎的不成樣子,偏偏還能站著。
殭屍襲擊城,眼前的場景象極了殭屍襲擊城的畫面。
“這個混蛋,哪裡來的如此強大的意志,中了我的幻境,竟然還能支撐著不倒。”
此時,李謂是陷入到了無憂的幻境之中,這亦是無憂的一種神魂攻擊手段。
雖然說,因爲如今他的元神被封印在了那枚奇怪的魔眼裡,神通法力能夠傳遞出來的微乎其微,可天帝畢竟是天帝,呼者爲雲,吸者爲風,呵者爲雷霆,便是逸出的一絲力量作用在一個螻蟻身上,也不該是這麼一個結果纔對。
可他不知道,其實如今的李謂自己也不知道,在李謂的前世,因爲工作的性質,他可是經受過極爲殘酷的意志力的磨鍊,而且前世的他,還是一個自小被教育薰陶的,堅定的無神論者。
此時的李謂雖然陷入了幻境,可在他的潛意爲裡,對於所見景象的真實性卻有著一種疑惑,同時以他的性格,那是寧肯死戰到底,也不會放棄抵抗的,所以......
所以,這一會子,在幻境裡,或者說是在李謂以爲的這個奇怪的夢境裡,他正憑著自己一對拳頭大殺四方。
當然,四肢上拴著的長長鐵鏈一樣成了他的武器。
當頭一拳,一個衝近身前的高大身影被砸入了地面,一腳,又一道身影飛了起來,越過層層疊疊的人頭,遠遠的象一塊砸入水面的石頭落入人堆之中,手臂猛的一揮,臂上拴著的那條鐵鏈波浪一樣蕩了開去,象是一條長鞭,將那一線上的身影盡數掃飛。
那是一種無敵的狀態,夢境裡可沒有脫力一說,所以,‘殭屍圍城’面對著如此兇悍的傢伙,就變成了一邊倒的殺戮,虎入羊羣一般。
這頭‘虎’雖然是被鐵鏈拴著,卻也不是一羣羊可以輕侮的。
“救我?”
忽然間,景象一變,眼前只餘下兩道人影,一個乾瘦蒼老的老頭,左手扼在一個十二三歲女孩的脖子上,右手裡一把刀,刀尖指向李謂。
好熟悉的畫面,似曾相識的人,似曾相識的場景,可是李謂一時卻想不起來。
只是看著那個被老頭劫持的女孩,看著她一臉的無助,看著她那恐懼中帶著求懇與期盼的眼神,李謂的心裡忽然有了一絲明悟。
‘救她,救下那個女孩,用自己的死換得她的生。’
“想救他?你很想救這個小賤人是不是?上一輩子是這樣,這一輩子又是這樣。好笑啊,血修羅,你特麼的也能算是個合格的特工?你的冷血呢?你的無情呢?看她可憐,可曾經有過多少比她更加可憐,更加無辜的人卻因爲你沒了性命。”
“特工,什麼特工,特工又是什麼?”
李謂疑惑的發問。
“別他孃的跟老子扯犢子。嘿嘿,你前世是舍了自己的命救了她,可是如今,你,呵呵,你還有什麼本事,一隻被鐵鏈子拴著的狗,還想掙脫開了來咬人不成?”
“今天,我就在你的面前殺了這個賤貨,看看你能如何。”
說著話,那老頭陰笑著一回手,手中的刀鋒對頭女孩細秀的脖子輕輕一拖。
“不要啊。”
雙眼赤紅,頭面上青筋暴起,看著那柄刀的刀鋒劃向女孩的脖子,李謂一下了象是瘋了一樣,向著老頭猛撲過去。
錚,錚,錚,錚。
身後,鎖著他的四條鐵鏈紛紛斷裂 ,甚至就連四條鐵鏈另一端連著的那一面高牆也眼著轟然坍塌。
只是下一刻,眼前整個的景象碎裂開來。
定了定神,李謂眼裡看到的就只有手中捧著的那個表面上泛著瑩瑩青光的‘大玻璃球’
“嘿,原來是你搞的鬼,真是差一點就叫你得逞了呢。”
李謂大笑一聲,用力的甩了甩頭,將時才夢境裡的景象一股腦的揮去,再次邁開步子,堅定的向著玉棺走去。
“停下,停下,你這混蛋,切不可開棺,這會要了你的命的。”
攻擊不斷,幻境已破,只有以神魂力量衝撞,同時伴隨著無憂焦急的吶喊。
只見李謂雖然在一記一記作用於腦海的攻擊中搖搖晃晃,象是個喝多了的酒鬼一般,一副隨時都會栽下去的模樣,卻是再不曾跌倒,更是步履堅定的向著玉棺一點點的挪去。
“算是老夫求你,那女人萬萬不可放了出來,不然他會吸光你的血,將你的靈魂貶入九幽之地日日受雷擊火燒之苦。”
咒罵變成了威脅,變成了苦勸,可李謂充耳不聞,步履未停。
“求你了,小哥,小爺,你你先停下來,停下來呀。”
威脅又變成了毫無下限的苦苦哀求。
“你要什麼,老夫都能滿足你。功法,法寶,富貴,美色,說,你要什麼?你放心,只要你放了老夫,老夫一定助你成爲這天地間最強的存在,一定能夠滿足你心裡所有的期望。”
“老夫收你爲徒,立你爲無憂天界少主,那時無憂天界,你就可以橫著走。不,不光是無憂愁天界,其它東,西,南,北四大天界你都可以橫著走。無憂天界的那些個仙子,天女,任你挑選,爲妻爲妾,作奴作婢,全都隨你的意。”
“若是嫌棄他們出身卑微,東天界,東天界青帝的女兒,還有妖界,妖皇家的閨婦,都可以作你的妻妾。她們,她們可都是玄都諸界中最有名的美女。”
步履仍然未曾停歇。
“小哥若是信不過老夫,老夫可以發誓,可以發誓,終其一生,老夫將盡心輔助於你,若違此誓,天雷亟之。”
腳步還是不曾停下。
“你個混蛋,難道不知道這天道誓言對於我們這些存在有著極強的約束性麼?發下誓言,那就是最爲有力的保證?”
“啊,你不是修士,不明白這些,相信我,我沒有騙你,沒有騙你啊。”
聽聲音,這老貨已經焦急的無以復加了。
腳步終於停了下來。
李謂捧著水晶球仔細想了想,又搖了搖頭。
“既然你的誓言已經發下,那麼不管我是開棺與否,這誓言都會應驗不是麼?至於你許下的那些承諾,說實話,實在是太過誘人,反倒讓人不敢相信。”
“我這人呢,比較實在,不信這種虛指畫下的大餅。不是有那麼一句話麼,百鳥在林,不如一鳥在手,於其在這裡空許諾,倒不如來些個實際的。”
“寶貝,嗯,那種動輒能夠移山填海的寶貝?以你無憂大帝的本事,想來這樣的東西隨手就能丟出個十件八件來的吧?怎麼樣,表示表示,若是有了這些個實實在在的表示,我或許會考慮。”
“若是沒有寶貝的話,丹藥其實也行。嗯,那種凡人吃了之後就能脫胎換骨,了道成仙,白日飛昇的那種。”
“這。”
無憂一下子愣住了。
寶貝,雖然之前,他人在上界時,象李謂要求的那種能夠移山填海的寶貝,他手裡還真有,而且並不稀奇。說句不好聽的話,那時的他,便是書房裡的一方鎮紙,束衣的一根絲絛皆非凡物,拿了出去,鎮嶽填海,捆龍縛虎的威力都不算是事。
若論及丹藥,叫人一步登仙的,輕易未必拿得出來。能夠上人脫無法凡骨,大幅度提升修爲的,隨手一抓就有一大把。
可是,如今就他的這種情況,身上怎麼可能還有這些東西。
“法寶,丹藥,這些,這些東西老目下實在拿不出來。不過老夫的功法,嗯,老夫的《大自在無憂訣》,哪可是玄都天界無上神通,得此神通,保管讓你一路無礙修至大羅天君境界,可比什麼仙丹法寶要有用的多。”
“嘿嘿,這東西,或者真如你所說有著那般好處,可是你敢教,我還不敢學呢。老傢伙,分明就是土地奶奶有孕,肚子裡懷的全是鬼胎,說不得那句口訣裡給我挖一個坑,沒準修著修著我就成了你的傀儡。”
沒有任何猶豫,李謂搖了搖頭。
“叫我說,就目前的局面來看,唯有叫你們這兩個冤家見了面,或者我纔有一線生機。若是沒有棺中那人,我只對著你,實在是沒有任何保障,算算啊,是將你們兩個放到一起更加穩妥一些。”
哈哈大笑著,李謂疾走兩步來到棺前,一手將水晶球捧起擋在自己額頭前方,另一隻手搭在棺蓋上用力一推。
沒有想象中的那般沉重,李謂不曉得這鎮魂棺一類有著封印之力的東西,也能如此輕鬆便推了開來棺蓋。
隨著棺蓋移開,李謂還不曾來得極向棺中張望,就感覺到一股子沛然的力量迎面撲來,耳朵邊更是聽到一聲嫵媚的輕笑。
“無憂,你這個老王八蛋,當年處心積慮算計於我,今日又想故計重施,不想遇到的竟然是一隻狡猾的小狐貍。”
“怎麼,反中了人家的算計,這滋味不好受吧?”
好媚惑的聲音,不見其人,只聞其聲,李謂自覺骨頭一下子便似輕了幾兩一般。
只是憑他一個凡人,又如何抵擋得住那驟然而至的強大力量。
一時間,整個人就被掀飛了出去,腦袋咚的一下子撞在了牆壁之上,翻了個白眼,就此暈了過去。
於此同時,之前捧在他手裡的那枚水晶球,也自砰的一聲落在了地上,碎裂開來。
只是自水晶球中脫困而出的無憂,此時卻沒有藉著脫困之機,即刻撲入到李謂的身體裡,奪其魂舍。
就只見那一團煙於虛空之中慢慢盤旋,緩緩凝聚成一道虛淡的人形。
於此同時,玉棺之中亦有一道青煙逸出,於玉棺上方虛空之中凝結出一位美麗女子的形象出來,不過這形象一如無憂的元魂一樣虛淡。
“怎麼,不是想要佔了這小子的身體麼,如此大好機會,爲何就這麼放棄了?”
兩道元魂對峙,女子口中嘻嘻笑道。
“哼哼,如今這麼一副局面,於女皇陛下來說一樣是死局,又有什麼好得意的呢?”
雖然惱怒,不過無憂,神色一時卻是恢復了平靜。
事情已然如此,既然沒有阻止得了那個混蛋小子,此時再跳腳罵娘還有何用。
好在結果還不曾壞到一發不可收拾的地步。
“哼,這樣的結果已經比本尊之前預想好的太多,最差的結局無非就是個死,能拉著你這個可惡的老混蛋一齊赴死,本尊便也不枉了。”
這瓊英女皇的神色倒是並不如何懊惱,反而似是有著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也是,之前是一個死局,如今還是一個死局。
只是與之前相比,自己再不似那種完全處於守勢的被動局面。
“是啊,如今這個局面,若是肯將元魂迴歸本體,便能在彈指間滅了本尊。”
無憂笑著點點頭。
“只是接下來的慾火焚神之苦,呵呵,即便女皇陛下此前不曾有過此等經歷,不過你魔宮之中庫藏的真魔大典裡該有與此相關的詳細記述。”
“想來不到萬不得已之時,女皇陛下是萬萬不肯走這一步的吧。”
無憂好整以暇地道。
“那就要看你是不是準備逼著本尊作出這樣的決定了。”
瓊英女皇冷笑著看向對方。
“如今這事只怕是必得有個決斷了。”
“玉棺已開,魔眼已碎,你我元魂如此相持不下,只怕是挨不了多久的。”
無憂道。
到得此時,這無憂還是不由將惱恨的目光落到了暈倒牆邊的李謂的身上。
而於此同時,瓊英的目光一樣落在了李謂的身上,不過相比於無憂而言,她的神色可就有些複雜。
若是維持之前他與無憂的那種對峙狀態,最後的結果雖然不會立即分出生死,可是過程將極其漫長。
在那種情況下,這二人自然就沒有破釜沉舟,下定與對方同歸於盡的決心。
這樣的對峙,在他們這樣級別的存在之間,雖說少見,卻也並非個例。
百年,千年,萬年,甚至十數萬年就這麼耗下去。
要麼耗到其中一方再也支撐不住。
或者,其中一方因爲氣運勝過對方一籌,而最終得了機緣。
就比如這無憂。
之前的他,其實相比於瓊英可真是以爲有了勝過對方的機緣了。
而他的這個所謂的機緣,分明就是著落在李謂身上。
以外放的神識控制狼羣,將李謂迫入死境。
後在其絕處逢生之時,再以全其衣鉢爲名,引得李謂自覺自願放開心神,供其奪舍。
之後,憑著自己絕高的元神品質,以及修爲見識,以新得之身修練無憂神通。
相信用不了幾年,即便是無法恢復舊觀,不過總能全面壓制封印於鎮魂棺中的魔皇瓊英。
到那時,嘿嘿,以這魔皇元陰之體爲爐爲鼎,還怕不能鑄煉出龍虎大丹出來。
如此以來,自己無數年前精心佈下的局,可不就有了結果。
至於自己原來的那具身體,毀了也就毀了,比起這最後的收穫,又能算得了什麼。
只是他卻是忘記了一句話,叫作人算不如天算。
不成想被自己設計捉來充作棋子的這個傢伙,竟然是一隻長了白毛的小狐貍,自一開始就不曾依著他預先設定的腳本演繹自己的角色。
甚至到了最後,還將自己與這瓊英兩個逼到了王見王這種進退不得的局面。
死局,這明顯是個死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