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雖然很是艱難,不過還是緩緩的站了起來。
極爲狼狽,躬著個腰,李謂的一隻腳拖在地上,根本不敢用力。
而孤狼,在跌出去幾步之後,第一時間就矯健的跳起身來。
只是,狼,剛剛站直的身體,還不曾邁出一步,那四條腿忽地一個軟顫,就嘭的一聲,重又重重的摔倒在了地上。
頭努力的擡了擡,又無力的垂下,腹下,大股的鮮血涌出,浸入鬆散的土壤之中。
“雖然不知道這些個近乎本能的東西是如何學到手的,不過我卻知道,只那一刀準準的捅進了心臟,就是再強大的生物也撐不過幾個呼吸。”
沒有急著去那頭孤狼身上剝皮取肉,而是先單腳跳動著過去,將自己的‘柺棍’拾取了來。
沒有了這第三條腿,此時的他想要挪動一步都費力。
之後,李謂這才拄著自己的‘柺棍’,一瘸一拐,不急不緩的走到已然漸停了呼吸的孤狼身前。
“對付象你這樣的孤狼,我似乎很有經驗呢,真不知道這經驗是怎麼得來的。”
左腿不能彎曲,李謂索性就在這孤狼旁邊箕坐下來。
“其實對於得到一口肉食,我的心情比你還要迫切。這十幾日來,爲了遠離那處戰場,我可是幾乎拼了老命。”
“拖著這條跛腿,得不得很好的休息,又沒有時間去尋找足夠的食物補充營養,我整個人的體力如今也是到了極限。若是沒有一些肉食及時進補,我怕是再難撐上哪怕一天。”
好個隱忍的傢伙,他,也是一匹孤狼。
自言自語,手上一樣沒有閒著,一柄刀,很麻利的就將整張狼皮剝了下來。那份利落,分明就是一個經驗豐富,技藝嫺熟的高明獵手。
隨之,刀口一轉,剝了皮的孤狼後腿上一塊肉就被切了下來。
李謂抓起這塊肉,沒有任何猶豫,遞到嘴邊,狠狠撕下一口,努力咀嚼。
“呵,別說,只要有一塊肉咬在嘴裡,就能讓人精神爲之一振。”
自言自語,因爲嘴裡含了食物,吐字極不清晰。
不過食物不曾入腹,就讓人已經有了一種心滿意足的感覺。
肉沒嚼爛就被嚥了下去,接著又是一口。
“我知道狼肉最是難吃的,尤其是這種生食的情況,既腥且臭,而且還帶著一股子酸味。”
“可是又能怎麼樣呢,拖著這條跛腿,連個兔子都抓不上。再說這深秋季節,蟲子也都絕跡了,找口吃的實在是難啊。”
“幸好有你,呵呵,知道嗎,見到你的那一天,我這心可是踏實了一半呢。”
說著話時,李謂小有些得意。
不過若是這孤狼泉下有知,若是它還能聽得懂這傢伙的語言,也不知會作何感想。
“好了,這生肉不好多吃,能壓得住飢火就好,等一會子架上一堆火,烤些來,應該容易入口一些。”
連吃了三口肉後,覺著胃裡有了些東西,再不似之前那般難受,李謂便決定不再象個未曾開化的野人一樣茹毛飲血。
麻利的把整隻狼分作數塊,用刀將自己的腰帶斷爲兩截。
其中一截還作腰帶來用,而另外一截劃開成根根布條。
將這些個布條捻搓成繩,把繩頭繩尾接續起來,再將那一塊塊的狼肉用繩穿了負在身上。
這可是他之後數日的食物,或者在沒有尋到下一頓豐盛美食之前還得節省著用。
“誠彼其娘之非悅。”
嘴裡不知不覺間忽然暴出這麼一句文謅謅的粗口,連李謂自己都被嚇了一跳。
火光融融,枯枝在火舌的舔舐下發出吡啵的聲響,這一切,在寒冷的深秋曠野裡,帶給人身心以雙重的溫暖。
直到此時,直到一路跋涉不斷,在遠離了那一處戰場很遠之後,李謂心裡那種莫名的危機感纔算是淡了一些。
也是直到此時,他纔敢在夜裡籠起一堆火來取暖。
之前從那隻孤狼身上剝下來的狼皮,雖然未曾經過硝制,剪裁,不過裹在身上就能夠很好的抵禦這深秋午夜的寒風。
有了這張狼皮,靠著火堆,再不至讓他在深秋的寒夜裡蜷縮一團,瑟瑟發抖。
深秋的風,冷,硬,尤其是受傷後還在發著熱的身子,只一股涼風吹過來就能浸到骨子裡去。前幾日,尤其是到了夜裡,只能尋個草窠子倦身的李謂,身子能抖上一夜晚。
火堆上烤著一塊狼肉,沒有鹽巴,也沒有別的作料,想來味道也不會太好,不過對於一個飢餓的人來說,還能奢求什麼?
也是直到此時,李謂才能真正靜下心下想想自己身上發生的一切。
失憶了呀?!確實是失憶了!
一想到這個,他又不可抑制的暴了一句文謅謅的粗口。
失憶,忘記的事情太多,幾乎包括自己所有的過往經歷和身份信息,無法獲得有關於自己身份關鍵性的資料。
不過從種種跡象來判斷,自己的情況大概是穿越了呀。
真是感覺有些哭笑不得。
穿越,因爲頭上捱了那一下狠的,不但忘記了自己如今的身份,也忘記了自己前世的過往。
只所以判斷自己是穿越了,是因爲雖然失了有關前生與今世的主要記憶,可是腦子裡學到的許多知識卻不曾因此抹去。
“看來真是穿越了呀。可是傳說中穿越人的金手指呢?系統呢?莫不是因爲頭上捱了那一記狠的,傷了CPU,全都被系統大神抹除了去?”
“咋就這麼悲催,關鍵的東西都忘記了,反倒是這些個小說情節記的這般清楚。”
有些懶洋洋的將一根枯枝丟入火堆,順便將架在火上的那塊狼肉翻了翻。
雖然沒有鹽巴,沒有孜然,沒有辣椒,不過這竄入鼻子裡的烤肉香氣還是讓李謂嘴裡的口水如汛期的湖泊般滿溢起來。
李謂都不知道自己是天生的神經大條,還是生性豁達,此時竟然還會想到這些無聊的東西。
“前世成迷,今世成迷,所能知道的就是,身具常人無法具備的生存本能。”
之前以最快的速度遠離戰場,只是出於對於危機的一種本能反應,此時想來卻是深有道理。
金甲銀盔,從死人堆裡爬出來時,手裡握著的斷刃刀柄上鑲金嵌玉,這一切絕非是一個普通的軍士,軍將該擁有的東西。
那若大的死人堆,雙方將士扭纏在一起,分明是曾經有過一場空前激烈的生死肉搏。
爲什麼?只爲爭奪那面軍旗?還是爲著軍旗下的某一個人物而捨命相撲?
這人是我麼?
“如果是我,那麼說明我的身份必然十分重要。可是爲何戰後沒有人來確認我的生死?”
“不確定的因素很多,因此危險係數也是極大,在態勢未曾分明之前,留在那裡是愚蠢的行爲。尤其在這種失憶的情況下。”
“下意識的危機感知,近乎條件反射的危機應對,相對於通過精準判斷分析後得出正確結論,反應時間自然是短的太多太多,只是這種下意識危機感知和危機應對竟然如此準確,可就有些不可思議了。”
想到這裡,李謂搖了搖頭,實在無法確信,這種情況是不是僅是湊巧。
李謂忽然間就有了一種天下皆敵的感覺。
這真是一種讓人無奈的結果。
失去了記憶,也就失去了對於敵我的認知與判斷,根本就不曉得自己會被什麼樣層次的力量關注著,針對著。
“要打聽消息,必得要去有人的地方,只是不曉得作爲我的敵人,對方的力量會有多強?他們的觸手會抻到多長?他們的嗅覺會靈敏到什麼程度?”
“危險無法預知,危險等級無法判斷。再說我還拖著一條跛腿。”
“還是先在這山裡貓上些日子,等到把這腿養的差不多了再說吧。”
李謂心下有了決定。
偎著火堆,蓋著狼皮,肚子裡再不是空空如也,這一夜,李謂睡了十數天來最美最香的一覺。
他似乎作了一個長長的夢,夢裡的情景光怪陸離,只是太過模糊。
人物,景象,情節,這一切的一切都象是被蒙上了一層輕紗,任他怎麼努力也沒有辦法看個清楚。
再十日後,有著充足的肉食供給營養,李謂的體魄已經恢復過來,身上的傷口也已經完全癒合。
只是結果讓他有些驚訝。
體魄的恢復,那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只是這不管是恢復速度,還是恢復後的體魄力量,實在強大的有些過分。
之前他曾試過這一副身體的力量大小,將手中長槍當作投矛,向著百步外一株四五人合抱的古柏擲去。
不想那一矛帶著尖嘯而去,竟將整個樹桿洞穿。
在確定了那株粗大古柏並非中空之後,他整個人可是呆愣在了當場,久久無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