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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瓷苑,許城最負盛名的青樓,不似一般煙花之地,這裡絲竹聲不倦,佳人更是色藝雙絕,高雅脫俗,西平國衆多的達官貴人都樂於在此恣意消遣。
青瓷苑大廳爲歌舞表演,舞臺下方各色人等飲酒作樂。二樓爲清雅小間,隔開樓下的嘈雜,但一扇小窗正對樓下舞臺,以供欣賞。
二樓正對舞臺的雅間中,冷漠的身影,對樓下所有的吵鬧和歌舞毫無興趣,只是一個人自斟自飲,每晚如此。
薛千烈是西平王的長子,封爲靖王,也是儲君,白日協助父王處理紛繁政事,晚上總會來這裡,一個人安靜的喝酒。
今日是七夕,想及此,薛千烈再次仰頭飲下一杯辛辣,今晚他已比平日多飲了數杯。
樓下的歌聲驟停,舞伎退下,老闆娘卓鳳娘笑盈盈的走上舞臺,她雖年過三十,但正值風韻,揮動手中蒲扇,嫵媚著開口:“鳳娘感謝各位公子捧場!今日是七夕佳節,牛郎織女尚且要相聚一番,鳳娘此時更想做那鵲橋,爲各位做媒呢!”
臺下衆人頓時四起,帶著酒意叫喊著。
卓鳳娘笑意更濃,柔聲道:“鳳娘得一佳人,這位姑娘不只貌若天仙,才藝更是超絕,而且……還是黃花閨女呢!哈哈,不過想要得到她可不是那麼容易的,先要大家出價,價高者纔能有機會讓這位姑娘選,如果姑娘自己看不上,那再多的錢也是無用。”
司馬拓大喊:“這姑娘架子真是大,我倒想看看她有多大的魅力!”司馬家乃城中巨賈,司馬拓也是有名的揮金如土。
卓鳳娘秀眉微挑道:“原來是司馬公子啊!這位姑娘的特別之處就是在此,想必您也不喜歡送上門的吧?”
司馬拓的好奇心被激,馬上叫囂著:“那就別廢話了,趕緊叫出來給我們瞧瞧!”
卓鳳娘欠身,擡眼使了下眼色,只見花瓣從空中落下,越來越多,在花瓣的簇擁之中,倩影從樓頂緩緩飄落,兩臂揮舞的絲綢不斷纏繞著二樓窗口的桅桿。
薛千烈方纔注意到樓下的境況,他不經意的擡眼,正正與那對明眸四目相對。手中的酒杯一瞬間墜落,他口中喃喃道:“南若……”
那個身影繼續落下,直落到大廳的舞臺中央,緩緩轉身,雙眸明豔清澈,肌膚雪白,與絲綢密密貼合,髮絲蕩在肩上。臉上似笑非笑的表情更是撩人心絃。
薛千烈直盯著舞臺中心的身影,眼中竟有一絲晶瑩,三年了,是她回來了嗎?
卓鳳娘滿意的看著臺下躁動的人羣,開口道:“她就是鳳娘剛纔所說的凝兒姑娘!現在開始喊價……”
薛千烈聽不到樓下鬨鬧的聲音,只是專注的看著那張容顏。
三年之前,她的突然消失……
此刻,是她嗎?南若……
司馬拓喊出一千兩黃金之價,衆人無出其右。他直走上舞臺,笑盈盈道:“凝兒姑娘現在要跟在下走了吧……”
君凝兒淡然一笑,微微欠身道:“司馬公子的厚愛,凝兒心領了,只是凝兒今日不想跟隨司馬公子走。”語罷,眼神似不經意般掃過二樓的窗口,對著薛千烈深深一笑。
衆人鬨笑,司馬拓頓覺臉上無光,用力抓過凝兒的手腕,厲聲道:“我看上的女子都巴不得跟我走,更何況你只是個青樓女子,還想裝什麼清高?”
君凝兒奮力掙扎著,手腕卻被死死鉗住。卓鳳娘想要緩和卻被推開。
薛千烈緊盯著凝兒手腕瞬間凸出的血痕,飛身落在舞臺中央,擋在凝兒身前。他狠狠掐住司馬拓握著凝兒的手迫使他放開,然後淡淡道:“既然這位姑娘不願意,兄臺也不可勉強。”
司馬拓手上無力,鬆開凝兒,憤憤道:“我不會就這麼算了!”轉身離開青瓷苑。
薛千烈緩緩轉身,她的臉龐近在咫尺,卻開不了口。輕輕握起她的手腕,心疼不已。
君凝兒一驚,收回手微笑著道:“多謝公子幫忙解圍!”
薛千烈只是怔怔看著她,眼中神色複雜,略帶些許晶瑩,正欲開口時,周圍突然一陣騷動,幾個蒙面人衝出,持劍刺向他的背後。
君凝兒瞬間反應過來,本能拉著薛千烈閃開,奈何刺客太多,長劍直插入凝兒的左肩,凝兒幾乎同時失去知覺。
薛千烈大驚,一把攬過凝兒,擡手反擊。
五個黑衣人奮力攻擊薛千烈,薛千烈手無武器,只能拼命閃躲,用身體護著懷中的凝兒。
正在薛千烈漸漸不敵之時,一白衣男子手持翠色玉笛,飛身而入,擊退衆人,護著二人從窗口飛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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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鳶閣。
薛千烈將凝兒放在客房的牀上,她肩上的傷口仍在汩汩冒著血,臉色蒼白如紙,額上的汗珠越來越密,仍緊緊閉著眼睛。
屈辰隨後跟著進入房間,急對薛千烈說:“你傷的怎麼樣?”
薛千烈絲毫沒有關心自己的傷勢,只是拉著屈辰道:“我沒事,你先看看她!”
屈辰沒有理會他的話,只說:“你身上的傷不少,我先幫你處理……”
薛千烈低吼:“我說了我沒事,我要你先看看她!”
屈辰直直迴應:“她不是沈南若!你清醒一點好不好!你看看你自己,就因爲她長得像沈南若,你就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
薛千烈愣在原地,眼簾低垂,臉上多了幾分哀傷,低聲道:“不管怎麼樣,她是因爲我受了這麼重的傷,你先看看她吧……”
屈辰出自醫術世家,自然很快便爲凝兒止血包紮完畢,接著起身站在一側。
薛千烈緊張的看著凝兒青白的臉色,彎腰幫她掖好被角,爲她輕輕拭去額上的汗。起身時一陣眩暈,忙扶著牀邊支撐著身體。
屈辰扶他坐在椅上,才發現他青色的長衫顏色變深,他的背上、臂上都是細長的劍傷,血不斷滲出將衣衫染成暗黑色。
屈辰幫薛千烈包紮著,冷冷道:“靖王爺,流了這麼多血居然還若無其事的讓我救她?”
薛千烈淡淡一笑,仿若傷口不在自己身上般開口:“在你的落鳶閣,有你玉笛天醫在,我沒什麼可擔心的。”
屈辰手上的力道加重,看著薛千烈皺起的眉頭,憤憤開口:“總有一天你會害死自己,到時候我這裡不會再收留你!”包紮後轉身離開房間。
夜半,君凝兒緩緩睜開眼,就看到薛千烈坐在牀邊靜靜看著她。
薛千烈低聲開口:“你醒了……感覺好點了沒有?”
君凝兒略顯不自然,撐著坐起身,肩上的傷口傳來刺痛感,淡淡道:“我沒事……這裡是什麼地方?公子又是什麼人?”
薛千烈怔怔看著她,心中突然悶痛一下,眼前的她甚至不認識自己,怎麼會是南若……
他眼中的失落一閃而過,淺笑著開口:“這裡是落鳶閣,剛纔在青瓷苑你受了傷,我就帶你來這裡醫治了。我叫薛千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