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天色漸白,薛千烈仍直直看著窗外,他知道凝兒走了,他也知道,凝兒只是凝兒。
可是他卻分不清,昨晚那一瞬間丟掉的思緒是因爲(wèi)什麼,是因爲(wèi)那張臉嗎,好像也不完全是。
外面淅淅瀝瀝下著小雨,雖已天亮卻仍是昏暗著,壓得薛千烈心裡悶痛,低低的咳起來,喉嚨卻似被惹怒般刺痛,繼而狂咳不止。
一隻小手溫柔的幫他順著胸口,擡頭便看到凝兒近在咫尺的臉,雖沒有表情,卻隱隱帶著關(guān)懷,一下一下輕輕撫著,像在哄著孩子一般。
凝兒身上淡淡的馨香似安撫了薛千烈胸口的狂躁,很快又將溫水送至他的口中,他終是緩緩平靜下來。
薛千烈猶豫著輕聲開口:“我以爲(wèi)你走了……”
凝兒靜靜坐在一側(cè),躲避著薛千烈的眼神,不帶任何情緒的答道:“屈辰說他今天要先去靖王府交代一下,讓我留下照顧你,等他回來我纔會走。”
薛千烈一窒,忙問:“那你的傷……”
凝兒繼續(xù)客氣的回答道:“我的傷已經(jīng)好多了,屈辰醫(yī)術(shù)高超,用的藥也是最好的,很快就沒有大礙了。”
薛千烈心底忽的痛了一下,低聲道:“屈辰都告訴你了是嗎?”
凝兒站起,欠身道:“多謝靖王爺救命之恩,君凝兒罪不可恕,竟然連累王爺受重傷……”
“夠了……”薛千烈毫無緣由的有些生氣,不想再聽她這般冷漠的話語,心裡堵的死死的,“不要再說了!你隨時可以走,不需要爲(wèi)了照顧我而留下。”
凝兒依舊欠身道:“既然如此,謝王爺……”起身頭也不回的離去。
薛千烈倚靠著牀邊,本以爲(wèi)三年過去了,心底的觸動已被消磨殆盡,可是凝兒的出現(xiàn)又將它打亂,此刻鬱結(jié)的絲絲縷縷又再次被抽空。
他說不清楚自己爲(wèi)什麼生氣,可他就是生氣。
他說不清楚自己在意些什麼,可他就是在意。
他說不清楚自己心底爲(wèi)何空洞了一塊,可偏偏在隱隱作痛。
雨越下越大了,她會不會淋到?她的傷會不會加重?她的身影縈繞在薛千烈腦海。
她不是沈南若!薛千烈不停的告訴自己,心裡泛起的漣漪只是因爲(wèi)那張似是而非的臉,如此而已。他逼自己不再去想。
窗外一閃而過的身影,薛千烈馬上帶著戒備起身,忽略身體的痛楚,提起長劍從窗口躍出,擒住來人的衣領(lǐng),順勢將劍柄架在那人脖頸上。
“何必鬼鬼祟祟躲在窗外?大可現(xiàn)身一見。”薛千烈冷冷開口。
對方卻冷笑著道:“呵呵……我只是個小隨從,留下盯著而已,想必此刻我們公子早已抱得美人歸啦……”
薛千烈方纔認出眼前人正是當(dāng)日司馬拓身邊的侍從,頓時心急如焚,將劍刃按在他身上,聲音更加冷冽:“司馬拓在哪?”
突然飛入的短鏢正中眼前之人的眉心,鏢下壓著的紙條上儼然寫著兩個字:“寂淵”。
薛千烈沒時間多想,馬上衝進雨中朝寂淵奔去。
凝兒臉上帶著恐懼,慢慢往後退著,司馬拓帶著一衆(zhòng)手下,玩味的看著凝兒,似對著到手的獵物般。
司馬拓上前抓住凝兒,凝兒無助的反抗著,卻都是徒勞。司馬拓順勢將凝兒狠狠壓在地上。
遠處的樹後,薛夕瑾直直的站著,緊盯著凝兒的方向,全身散發(fā)著令人戰(zhàn)慄的冷冽。
洛川眉頭微皺,低低開口:“公子還不出手?”
薛夕瑾聲音冰冷的可怕:“已經(jīng)通知了他,他雖然受了傷,但也應(yīng)該很快會趕來,現(xiàn)在如果出去就功虧一簣了。”雖是這樣說,薛夕瑾拳頭緊緊握著,掌心中的暗鏢深深嵌入掌中,鮮紅從指縫中流出,他幾乎要忍不住擲出。
司馬拓粗魯?shù)某堕_凝兒的衣領(lǐng),凝兒用盡全力的扭著頭,卻隱約看到了遠處一襲黑衣的他,他略帶藍色的眸中閃耀的寒光使凝兒全身冰冷,深深墜入了絕望。他居然在這裡,他居然眼睜睜看著自己受到如此的對待……
忽然躍出的身影將司馬拓一腳踢開,凝兒緊緊抓著領(lǐng)口蜷縮成一團,閉著眼睛低頭埋下。
薛千烈擁起地上的凝兒,脫下外衣罩在她身上,她臉上的淚痕和此刻的面無表情,讓他心疼到無以復(fù)加。
司馬拓爬起身方纔反應(yīng)過來:“又是你!你居然一而再的破壞本公子的好事!給我上!”
話落衆(zhòng)人一齊衝上去,薛千烈一手擁著凝兒,一手舞起長劍抵擋。
凝兒閉著眼睛埋在薛千烈的懷中,始終沒有任何反應(yīng)。
薛千烈漸漸將對方擊退,可是眼前的一切也在越來越模糊,身上的傷口被扯動,臉色越來越蒼白。
司馬拓舉劍奮起攻擊,逼得薛千烈節(jié)節(jié)退後,一側(cè)的手下飛起踢中薛千烈,他手臂一鬆,凝兒被衝擊力甩到一側(cè)。
司馬拓馬上衝向凝兒,薛千烈?guī)缀踉谒查g擋在凝兒身前,長劍直刺入他的胸口,又在瞬間拔出。
“唔呃……”薛千烈忍不住**出聲,鮮紅頓時不住的滴落。
血不斷落在凝兒身上,瀰漫著濃重的腥氣,凝兒才恍然睜開眼睛,被眼前的一切驚呆,忙撐住薛千烈落下的身子,薛千烈卻仍緊緊把她擋在身後。
司馬拓持劍繼續(xù)逼近他們,凝兒拉著薛千烈的衣角顫抖著開口:“你不要管我了,不然你會死的……”
薛千烈用力壓著胸口,鮮紅仍不斷順著他的掌中流出,雖痛到幾近窒息,卻仍堅定的開口:“我不會扔下你不管!”
司馬拓笑著嘲諷道:“連自己都顧不上,還想要英雄救美?”說著又舉起手中的劍。
飛石準確的擊落司馬拓手中的劍,隨後一支玉笛重重打在他的身上,他直直摔出。
屈辰飛身擋在薛千烈的身前,手執(zhí)玉笛,舞起時如行雲(yún)流水,迅即擊退司馬拓。
直到隱約看著司馬拓帶人離去,薛千烈才放鬆緊繃的神經(jīng),直直倒了下去,閉上眼睛前似看到了凝兒慌亂的淚水,想要擡手幫她拭去,卻終是失去了知覺。
屈辰先是替薛千烈服下一顆藥丸,旋即點中他幾處穴道,馬上揹著他趕回落鳶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