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考場上，是一場無聲的戰鬥，安靜到每位考生的呼吸聽起來都是輕微的，靜下心來，彷彿只聽得見筆尖在試卷上摩擦的聲音。

這摩擦聲，有的停停頓頓，像是冥思苦想，想一點寫一點，寫一點想一點，如同擠牙膏一般；有的一路順暢，忽而又停止不前，像是一輛疾馳的汽車忽然一個急剎，看樣子是卡在了某個地方，如果再來一聲懊惱的嘆息，那便是寫錯了答案，前功盡棄的無奈；而也有的摩擦聲猶如一瀉千里的瀑布，然後化作奔流不息的河水，行雲流水，一氣呵成，很顯然，王一格筆下傳來的摩擦聲正式如此。

偶爾停頓，也不過河水遇到了巖石，轉了個彎，便繼續奔涌向前。

學霸就是學霸，此時的王一格在考場上顯露出的那種淡定從容顯然是考場上王者風範，就連監考老師也忍不住頻頻將目光投向王一格。除了語文，其他幾科的試卷王一格都能提前二十分鐘左右答完，然後再從頭到尾檢查一遍，此時若還是剩餘時間，王一格便把試卷輕輕釦在桌子上，靜靜的看著窗外，欣賞著風景，愜意的等待著收卷鈴聲的響起。

不過兩天而已，很快，就像是上了幾節課一樣，隨著最後一科的結束，對於絕大部分考生來說，高中時光便正式結束了，無論是好是壞，人生到此時便告一段落。

王一格從座位上站了起來，走出教室，和認識的同學走到一塊兒，大家放鬆到肆意的大聲說笑著，此時的校園到處洋溢著輕鬆愉悅的氣息。

王一格的考場在西貝二中，還要坐大巴車回到四中，大巴車上學生們開始談論著這兩天的高考題，甚至對起了答案，然後大家難免要問王一格，但王一格並不直接說自己的答案，而只是搖頭點頭，不過王一格的的答案在同學們心裡就成了標準答案，一旦王一格點頭，便有一羣人狂喜，王一格搖頭，便有一羣人一副痛心疾首的樣子，對著對著，有人大喊了一句：“別對答案了，都考完了，有意思沒意思啊，就不能讓這個假期過得痛快一點嗎？”

於是，大家止住了對高考試卷的討論，轉而開始討論自己的暑期計劃，有的要去畢業旅行，有的要去打工賺錢，有的要去網吧待上一個暑假，有的已經約好天天打籃球，還有的把戀愛光明正大的公開出來，然後一起逛街吃飯看電影，這個暑假大家都很忙。

大家都在熱烈的討論著，王一格用手託著下巴看著窗外，他現在只想去醫院看爺爺，然後跟爺爺回苦山，他不是很喜歡外面的大千世界，他就喜歡苦山那個小小的地方，甚至很喜歡山上那所破舊的鄉村學校，甚至覺得如果能在那裡上一輩的學也蠻好的。

“一格，咱們班男生相約明晚一起去網吧通宵，你去不？”

“一格肯定不去啊，他什麼去過網吧。”

王一格笑著搖了搖頭：“不去。”

這時有個女生開口對王一格喊道：“一格，畢業典禮又是你做爲學生代表上去發言吧？我覺得一格你在上面發言的樣子超帥！”

這個女生一說完，車上便起了哄。

確實，有很多女生喜歡王一格，但她們並不足以吸引王一格的注意力，無動於衷。

談笑間，大巴便回到了四中。

“唉，馬上就離開西貝四中了，我還真捨不得咱們四中，真的，如果能在四中待一輩子也挺好。”有得學生說道，“就是別考試。”

說完，大家都笑了起來，是啊，如果不用考試，有很多人是願意在學校裡待一輩子的。

王一格一下車，便看到了自己的父母和林平老師，他笑著跑了過去：“爸！媽！林老師！”

王一格的媽媽有些蒼白的臉上擠出了一絲笑容：“一格啊，考的怎麼樣？”

“我覺得還可以，很好啊。”王一格開心的說完這句話，然後突然發現母親的衣服已經換成了純黑色，有些凝重，父親的也是如此，一身黑色的西裝。

再看到父母憔悴的面容和有些血絲的雙眼，聰明的王一格猜到了什麼，但是他不願意相信，笑著問道：“爸媽，帶我去醫院見爺爺吧。”

王一格的父親點了點頭說道：“好。”

這時王一格的母親卻忍不住哭了出來，王一格的父親拽了拽她的袖子，一臉不情願，似乎很不喜歡自己的老婆在大庭廣衆下哭哭啼啼的樣子。

“先上車吧。”

林平開口說道，然後往車上走去，王一格的父母便趕緊跟上，而母親這一哭，王一格也全懂了，頭腦一片空白，雙腿下意識地跟著父母走去。

“一格！畢業快樂！”有個女同學看到王一格，開心的打招呼。

“嗯，快樂。”王一格木訥的點了點頭。

“一格！過會回教室我有畢業信給你！”

“嗯，好，謝謝。”王一格擠出了絲微笑。

“一格，要不要去打會兒籃球啊？”柳和聲大老遠的衝著王一格喊道，手臂還夾著個籃球。

王一格搖了搖頭，小聲地說道：“不了不了。”

此時的校園格外的熱鬧，到處都是歡騰，是那種解放的喜悅，是畢業的歡喜，但這一切似乎都與王一格的情緒格格不入。

一上車，車門關上，將王一格與外面的世界隔絕。

王一格的父親哽咽著說道：“格啊，你爺爺他走了，咱們回苦山，你爺爺還等著你回去給他出殯呢。”

一瞬間，王一格的眼睛溼潤了，眼淚在眼眶裡打轉，但不知道爲什麼王一格硬是沒讓它第一時間流出來，而是忍在眼眶裡，說了個“好”字，然後又說道：“回苦山看爺爺。”

王一格的爺爺一直在市醫院的太平間裡，今天上午剛剛運回苦山，明天就要舉辦葬禮。

車子發動，逆著人流緩緩地駛出西貝四中的校門，王一格忍不住開口問道：“我爺他啥時候走的？”

車上保持了幾秒的沉默，王一格的父親開口說道：“就你去醫院見你爺的第三天，明天就是頭七了。”

這時，王一格再也忍不住的捂著眼哭了起來，王一格的母親輕輕的把他攬在了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