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哥原計劃在哈密五爺家耍幾天後,再到航校看望那長輩子,這下時間緊,就打算快去快回。只要能夠在老家順利招工,看望長輩子的機會多的是。二哥在慢車上這樣想。
他回到馬伏山,又是一個週末。他這次輕裝疾進,讓孩子好失望,沒有先前進疆那樣,總算帶一些好吃的零食,比如葡萄乾,蜜棗、哈密瓜之類的美味。等我們聊了好久,二哥才微笑著說,你們也別不開心,我再走得急,總不至於忘記跟你們帶點見面禮。二哥到裡屋去,提出一包最讓人羨慕的黃燦燦的葡萄乾,這是五爺家自晾的,乾淨,顆粒大,顏色鮮,味道香,你們快點吃吧。二哥是愛讀長篇小說的青年,從小就會寫作文,還懂得製造懸念,吊胃口,我真是服了。
我問二哥怎麼才一週多不到兩週,花那麼多路費,總還是該多玩幾天吧。他把招工的事情跟我說了,叫我幫忙分析一下。可我也不懂修公路工程方面的事,一個外行,所謂隔行如隔山,還是不方便開口。
二哥開玩笑地說:你吃了我的東西,還是要幫我做點事。
我也開玩笑道:這幾個小孩子,也一樣享受了,怎麼辦?你也要叫他們幫忙。
二哥說:那倒不至於。你就說說,我招工過去,有沒有風險。
我便開始分析起來。你要招工,找什麼工,做什麼,找多少,多大年齡的人適合做事,路費和生活費,還有打雜開支怎麼辦,大隊人馬一動,牽涉到安全工作,還有車輛組織,等等,麻煩事情多得很。你這是第一次組織民工,你要想細點,想遠點,不然,就會費力不討好。我知道,你學了不少手藝,做過煤炭生意、糧食生意、小百貨生意,還到河南販賣過大掃把,但做工程項目遠比這些複雜。
我還問二哥,你招工前,應該找到工程項目,至少要有意向,比如跟某位大包工頭說好,在他旗下找一點活兒幹,最好要有合同,不然的話,你把人拉過去,沒有事幹怎麼辦?
二哥說,他與大哥研討過,要是把工程找到先簽合同,假設找不到人,或者人少了會延遲工期,那樣就會虧大錢。
我可不那麼想。相比之下,招工更容易。自土地下戶種植以來,從土地上節省了大量人力,光說馬伏村的富餘勞動力加起來有幾百人,這是你以前跟我說過,光四隊就有三四十人,還有附近幾個隊,還有親戚朋友,憑你的影響力和信譽度,目前要招百把人去打工,應該是沒有大問題的。二哥,你說是不是呢?
還有,這些無事可幹的老鄉們,時不時地三五成羣地聚在一起,打牌,聊天,喝小酒,經濟本來就困難,還要搞消費,家屬意見大得很,有時還聽見小兩口打架吵架,影響家庭的和諧與穩定。二哥要是能夠找到事幹,老鄉們會感激不盡的。
我跟二哥建議:現在要做到兩條腿走路。他問這是什麼意思。二哥跟大哥商量一下,新疆和老家分別行動。那邊,工程甲方由大哥負責找五爺的親戚,最好整個合同,老家這邊,二哥自己搞宣傳發動,暫不定時間與人數,把風先吹出去,看有好多人,還可以多中取優。這樣做就克服了被動與盲目的局面發生。
我跟二哥這樣一分析。他恍然大悟,做工程就不能象放鴨子一樣,隨隨便便,必須做到有計劃,有組織,有套路地進行。
我還說,只要老家的人沒有動步,就沒有經濟上的風險,大不了就是有風無雨。我跟他說,最好先找幾個鐵哥們任組長,分兩三個組,讓他們去說服關係好的人,一旦那邊有眉目了,就正式啓動計劃。我跟他本子和筆,叫他要在平時做好記錄。
我們談得很深入,我儼然成了二哥搞工程的軍師。讓二哥都產生了依耐性。可我有時也是紙上談兵,說得多,做得少,缺乏實戰經驗。這可能是知識分子的通病。
他還說,如果我能夠在學校請脫長假,跟他一路去搞修路工程項目管理,寫寫畫畫的,就不另外請人手,還放心,該有多好。我知道大哥二哥都是小學文化,人雖然聰明,但考慮問題趨於簡單化,缺乏周密的方案,有時憑意氣用事,會出問題的。
我還建議二哥跟二嫂商量一下。父母這邊,我去說。老家這裡二哥生意做得好好的,一下子就想拋棄熟悉的本行,改行到外地闖江湖,家人會不理解,不支持,就會產生阻力。
二哥接下來該怎麼做呢?他在深度思索中。
在四隊,二哥關係最好的要算煌。年齡相近,性格相合,從小一起玩,一起長大。幾年前,煌不顧父母的阻攔,盡心教鞭炮手藝的第一個徒弟就是二哥。說起來他們還是師徒關係。他把包工程的事,先跟煌說了。煌目前跟二哥做的活兒不同,還是幹老本行,做那安全風險最大的鞭炮。他說,他也想改行,可沒有找到合適的,便一拖再拖。上面也因爲安全工作在強調清理工作,還不止一次二次地打壓,繼續幹活的已經沒有幾家了。者原材料可以做炸藥,一再漲價,還在控制,利潤越來越薄。二哥說起幹工程,煌眼睛都亮了,給他帶來了希望。還在萌芽狀態,只能說過大概,成不成,還難說,就當是構想,等著瞧。說話留有餘地。
二哥接著找了童家二哥商量。童二哥滿口答應,只要項目敲定了,隨時一道去。
接下來找姚銘,他是村幹部,還有養豬場,暫時走不開。這是二哥早預想到的結果,但又不得不跟他通氣,都是一家人,不能瞞著他。很快,上下幾個隊的人都知道二哥要包建築工程,都躍躍欲試,外出掙點錢回來。
大哥那邊來信了,有市政工程,挖掘管道,如果願意,馬上就可以籤合同。唯一要求的就是幹活的持有鄉政府開具的勞務輸出證明。這個也簡單,大不了把身份證拿去開一份就可以。
二哥拜託大哥在新疆把生意包過來,找五爺家那位在市政工程公司工作的少爺把個關,早些把合同拿到,老家這邊隨時出發。
萬事俱備只欠東風。那天是個週末,我在清流鄉碼頭,等二哥一大隊人馬上船。一共五十多人,熙熙攘攘的,每一個老鄉我都認識,個個身體強壯,應該是幹體力活的好手。還有好幾位親戚老表都來了,覆蓋馬伏山下附近幾個村的老鄉。我看見他們,有說有笑,好高興的。
我到火車站,先找到以前冷江山介紹認識的羅美女,她父親是大學教授,還是冷老師的碩士研究生導師。我一提起冷老師,羅美女就想起來了。她問我有什麼事。到火車站能有什麼事?當然是買票上車。我只有一個請求,這麼多老鄉要上車,又不能落下一個,就只有讓羅大姐幫忙了。
羅大姐欣然同意幫忙。還說,這個要求不高,我跟乘務員打個招呼,讓你老鄉們先上車,後補票。
二哥聽見這話,一下就放心了。他說:還說熟人好,不然,這麼多人,列車只停留三分鐘時間上車,好麻煩的。還說,幸好我來找到熟人,他一路上都著急,對上車這個環節沒有把握。
我送走了二哥那大隊民工,我才放心地返回學校。一直等待二哥的來信與迴音。終於等到新疆來信,一看那字跡就是二哥親筆。好高興了,終於等到了。然而,我打開一看,喜憂參半。喜的是,大隊民工終於開工幹活了。憂的是,有一位民工,也是親戚,年齡最大的老王,我表妹桂花丈夫的老爸,在哈密車站附近一個小站,只停兩分鐘,車門不開,人太多,走丟了,他坐了一個星期的車,暈頭轉向了,人家喊下車,他卻沒有下車,沒有下車的還有半傻的姚二娃。好在老王以前在北方當過兵,熟悉乘車的流程,應該會想辦法走出困境的。二哥還要我回一下馬伏山老家,跟老王的兄弟說一聲,要是他回老家了,就跟新疆扯個回覆,免得長時間牽掛。
我不知道老王身上有沒有打雜錢,要是身無分文的話,就該受苦了。這就看他怎麼走出這個艱難的流浪時期。武威距離哈密只有幾百公里,而離老家幾千公里,要是讓我選的話,還是繼續往前走,別回頭。當時,我跟二哥說過,儘量招那些年輕一些的,人不會昏頭。可老王都年過半百,多年沒有出遠門,坐五天長途,還不是直達終點站,五次上下,都暈頭轉向,可想,這老王不適合外出。
我找到老王的兩個兄弟,他們又著急又生氣,要求二哥安排人到哈密火車站找人接人。我不是當事人,對他們的要求不能拒絕,也沒有照單全收地答應下來,只能說給二哥帶信,讓他們妥善處理此時。人出門是爲了掙錢,可人身安全應該放在第一位。我給老王家的親人說了一些寬心話,都是親戚,出門掙錢的出發點是好的,對這樣的意外,誰都不願意,我們雙方都要冷靜處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