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府偏房,屋外長了丈高雜草,卻無人打理。
渾身是血的女孩狼狽不堪地趴在地上,一雙眸子黑如點漆。龜裂的脣被牙齒咬出了血。
“遲越,你今日若是招了你母親與人私通之事,我也不爲難你了。”一個管家模樣的婆婆拿著鞭子站在一旁。
“我母親如今死不瞑目,你們還往她潑髒水。”遲越咬牙切齒,臉色微微泛著烏青色。一雙眼睛死死盯著身前那人。
啪~一記耳光打了過來,臉上瞬間傳來火辣辣的疼痛,鼻腔流出一股暖流,順著脣邊緣流進嘴裡。
一股微腥的鹹味。
“若是不招,今日我非活活打死你。”王婆婆握著鞭子的手一揮,遲越身上又是一記血痕。
“你們……不得好死!”遲越吃痛悶哼一聲,便暈倒了過去。
“你這賤人,也敢給我裝死。”王婆婆見地上那人沒了動靜後,才放下手中沾滿血的鞭子。
王婆婆離開後,丫鬟春桃兒纔敢走過來,一邊抹著眼淚一邊將地上那人擡往牀上,一遍又一遍的擦著她身上的傷口。
“小姐,你快點兒醒來啊。”春桃滿眼淚花。
見四周無人,王婆婆躡手躡腳地走向眼前正閉目養神的女人。
“夫人?”王婆婆輕聲細語,生怕打擾了什麼。
女人眼睛慢慢睜開,擡頭一看,原來是王婆婆。她擡起帶滿白金戒指的手,輕輕的摩挲。
“事兒辦的如何?”紅脣微張,一雙上挑的細眉皺在一起。
“一切尚妥。”
女人眉眼一笑,從手中取下一個翡翠手鐲。“多年來的一顆腫瘤,終究還是除掉了。這個是當朝太后贈於我的,今日便送給你了。”
“但此事若是被人知道了,”她起身,做了個殺頭的動作。“王婆婆,你是聰明人!”
王婆婆嚇得臉色一白,連忙迎合道,“夫人放心,此事與夫人無關。”
“退下吧。”女人繼續閉上眼睛。
王婆婆還未離去,一個十幾歲模樣的女孩規規矩矩地走上前來,“給母親請安!”
女人寵溺一笑,“原來是我的書雨來了。走,隨母親去看出戲。”
遲書雨眨著一雙動人的眼睛,一副天真模樣。“不知母親想看何戲,書雨爲您挑挑?”
“自家戲不必挑。”女人起身,牽起她的手。遲書雨滿肚子疑惑,卻不再問。
偏房裡,圍著幾個三等丫鬟以及一個滿臉淚水的女孩。
“這三夫人都這麼大歲數了,還做些不恥之事,真是……”
“三夫人平日裡雖待人平和,可我就是喜歡不起來。畢竟一個二等丫鬟,也妄想飛上枝頭變鳳凰?真是可笑!”
“只是可憐了三小姐,唉。”
幾人小聲討論起來,卻看見身後幾人時立馬跪地,“大夫人,大小姐。”
一身華服的女人臉上沒有半分表情,她擡腳走進屋裡,手指輕輕搭在鼻尖。
“啊~母親這?”遲書雨看見裡面場景,嚇得花容失色。
“是不是你乾的?”牀邊跪著的女孩擦乾臉上的淚痕,擡眼看她。
“大膽遲越,大夫人好心過來探望,你還不快跪下認錯?”王婆婆在一旁冷眼看她。
叫遲越的女孩與遲書雨一般大小,明明都姓遲,卻一個在天上,一個在地上。
大夫人面容微怒,水袖一揮。“埋了吧,真是掃興。”
“夫人走好。”一行人再次跪地。
看熱鬧的多半已經離開,屋子裡冷得不像話。春桃拿著一塊披肩走過來,“小姐,你快起來吧,這天已入冬,若是生了病可就麻煩了。”
遲越輕抿生著凍瘡的脣,裂開的縫隨著說話的拉扯慢慢滲出血來。
“春桃,我……要……要報仇。”眼淚再也忍不住了,流過乾裂的皮膚,留下淡淡的淚痕。
春桃輕聲嘆氣,遲府大夫人做主,就算真是大夫人下的手,恐怕老爺也不會過多責怪。
“遲越小姐,夫人已經走了,你節哀呀。”
一個小廝急衝衝地跑了進來,將牀上的女人放進一個白布口袋,遲越立馬站了起來,攔住他們的路。
“母親好歹一個三房夫人,你們怎麼能用白布?”那個時候的遲府,凡是丫鬟或者小廝,死了都是用白布下葬。
“三房夫人怎麼了,還不是一個洗腳丫鬟。”一個小廝不耐煩地恨了她一眼,“要是耽誤了我們,大夫人怪罪了可別怪我們無情吶。”
“三小姐您就放他們走吧。”春桃過來勸她。遲越哪裡聽得進去,她像瘋了一樣上去搶母親的屍體,“我自己埋,不用你們。”
一個小廝使勁推了她一把,然後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遲越摔在地上,膝蓋被桌子磕出了血。她一瘸一拐地想要追出去,便被身後的春桃拉住了。
“小姐,小姐你這又是何苦呢,就隨了他們去吧。”春桃看著一眼通紅的遲越,有些莫名的心痛。
春桃晚上被王婆婆叫去了二房夫人那裡,再也沒有回來。
遲越待在偏房裡,安靜地坐了一夜。
有那麼一瞬間,她想過隨了母親而去。
可心裡有一個聲音喊著,活下來,活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