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叛軍陣勢又開始慢慢收縮。他們的兵力已經不繼了。”這名偏將走到李元芳的面前抱拳恭聲稟道。
李元芳掛刀於地,凝目注視著不遠處廝殺慘烈的戰場,剛毅的臉上盡顯從容。
“韓將軍所部現在在什麼位置?”李元芳淡然開口問道。
“在我軍的東面,已與我軍遙遙相對,將叛軍夾在中間形成了犄角之勢。”
李元芳擡頭看了看天色,天空仍然飄著細雨,東方已隱隱現出魚肚白。
“快天亮了,擂鼓吧!開始對叛軍合圍。”李元芳終於等到了這個機會,淡淡開口說道。
“咚!咚!咚!”
低沉震耳的鼓聲響起,戰場上每一名將士的心都開始隨著鼓聲的節奏跳動起來,虛弱的身軀內彷彿被注入一股莫名的暖流,每個人體內的鮮血漸漸開始復甦滾熱直至沸騰。
很快洛陽城衛軍的軍營中也遙相呼應般響起了低沉的鼓聲。鼓聲中兩軍的將士震天的嘶吼聲開始響成一片,兩軍飛快向陣地的邊緣移動,如同兩條黑色的巨龍在叛軍的圓型陣周圍,圍繞盤旋在叛軍將士恐懼惶然的目光注視下。兩條巨龍漸漸合成一條然後連成一線對叛軍形成了嚴密得幾不透風的包圍。
“傳令包圍叛軍後全力擊殺。務必全殲叛軍不可逃脫一人!”李元芳大聲下令。
幾乎是同時,遠處洛陽城衛軍中也是一聲暴喝聲響起:“傳令包圍叛軍後務必全殲,誰放走一人,老子點他的天燈!”
武則天負手立於山頂的最高處,靜靜的看著山下平原上的稀稀點點的戰火,在那裡,她的親生兒子正帶領著叛軍與自己的千牛衛與洛陽城衛軍進行著殊死的搏鬥拼殺。母子相鬥,天下悲劇莫過於此。想到這裡。武則天的鳳目之中不禁泛出幾許蒼涼悲哀之意。
最是無情帝王家,當至高無上的皇權矇蔽了人的雙眼時,所有的親情、感情全都成了利慾的墊腳石。帝王家的無情就是因爲它的外表蒙上了一層光鮮耀眼的權勢光環。令帝王家的每個人都迷失了本性,變得殘忍而貪婪。
“皇兒呀,皇兒,你可知這大唐的一切本就是屬於你的,你又何必急於這一時?弘兒的死母后已經幫你擔下了,你爲何還是不懂母后的心?”夜裡寒風拂過武則天顯的蒼老了很多,原本挺直的脊樑似乎彎了很多。一陣寒風吹過,老邁的身軀不自禁的顫了一下,鄭大娘見狀急忙將手中一件狐皮大髦披在武則天的肩頭。
“快天亮了。”武則天仰頭望著東方一抹魚肚白淡淡道。
張柬之躬身道:“娘娘,山下的戰鬥也快接近尾聲了。恭喜娘娘剿滅了謀反。”
武則天苦笑了起來:“喜從何來?”遙望山下的點點戰火,武則天謂嘆道:“這下面造反的人可是哀家的親生兒子。這,是天下的悲劇啊!”
忽然間一支響箭自叛軍的陣型中間沖天飛起,刺耳的厲嘯聲直傳九宵。
武則天的臉就是一變,心中突然感覺有些不安。
山下,左千牛衛和洛陽城衛軍已完成了對太子叛軍的包圍。寬闊的平原上形成了一個方圓十幾裡的包圍圈。太子的叛軍此時士氣低落;握著兵器盾牌的雙手開始不自覺的顫抖起來,睜著麻木而略顯驚慌的眼睛不住的回頭張望著太子的軍帳。
李賢望著越來越近的敵軍,眼睛都紅了,不是害怕,而是興奮。他手中的響箭已經放出,不消半個時辰,他最後的那支奇兵定能衝上山頂,打左千牛衛以及洛陽城衛軍一個措手不及,將武則天以及朝中的衆多大臣俘虜。而他在此處牽制李元芳等人的目的已經達到,剩下的就是要犧牲這不到一萬人的軍隊將左千牛衛以及洛陽的城衛軍再向外引一段距離,只有拉開距離,自己成功的機會就越多。
“明日此時,孤若非登臨大寶的九五至尊便是身化黃土的敗軍之將。”李賢暗自嘀咕著。
“傳令全軍收縮,將兵力集中,全力向西突圍。”太子終於下了軍令。他知道只有向西才能將自己母親身邊的兩支軍隊給引出來,因爲自己的母親絕對不敢讓自己突圍出去,因爲西方就是長安!
倩兒站起身將手中的琵琶擦拭過後,低垂著頭默默開始收拾太子和她的行裝。
山頂上文武大臣們都聚集在一起,每個人的臉上帶著不可掩飾的喜悅,看著山下勝局已定的包圍圈議論紛紛,直到這一刻大家才完全消除了恐懼,面對勝券在握的局面,衆人自是對武則天的運籌帷幄大加誇讚。
武則天皺著眉望著山下包圍圈中的太子叛軍,沉吟不語。滿朝大臣對他的誇讚他充耳不聞。她知道太子還有後招,但卻不知道太子的後招在哪兒!這讓她份外的不安。
天色漸漸的亮了起來,山下的包圍圈已經能看得清清楚楚了??粗钤嫉热吮频奶舆B連的向西後撤,心中的不安越發的強烈了起來。
明明勝利就在眼前,爲何心中還是如此的不安?武則天心中不解,看了看山下,轉頭望向身旁邊的張柬之,道:“張愛卿,你認爲情勢如何?可否算是勝券在握了?”
張柬之瞇著眼看了看山下,隨即又打量了一下四周然後恭聲道:“娘娘,臣以爲此時言勝,未免爲時過早。”
身後的大臣們聞言頓時面帶異色。神情複雜的看著站在最前的武則天!此時的太子絕無勝算。李賢的太子之位是絕對不可能再保的住了,此戰過後朝中的大臣們又將面臨一次被清洗的命運。太子的同黨肯定要被踢出朝堂。那麼儲君之位該怎麼辦,有哪個皇子繼承?除了被清洗出局的,能留在朝堂上的也得好好尋思一番,考慮一下怎樣重新站隊才能保住官個和家族的榮耀。
“說說你的看法!”武則天沒有回頭,依舊望著山下。
張柬之小心的站在武則天身邊,然後指著山下的包圍圈道:“千牛衛與洛陽城衛軍包圍太子叛軍的做法沒錯,只是這樣一來雖然對敵形成包圍,可也分散了兵力。如此一來叛軍雖四面受敵,可同時每一面所受到的壓力也小了許多,看起來包圍之勢如泰山壓頂不可阻擋,實際卻最爲薄弱,叛軍甚至可以任意挑選一個方向突圍,根本不用費勁。”
“哦?照你所言包圍叛軍根本就不可取,那麼是元芳與韓將軍錯了不成?”武則天皺了皺眉頭,隨後又否定了這個想法,李元芳熟讀兵書,韓將軍領兵多年,這兩人又怎麼可能會不懂兵法呢?問題即然不是出在這兒,可是又是出在哪兒呢?
張柬之微微一笑,“娘娘聖明,原不用微臣多言,若微臣是領兵的大將,也許會做出跟他們一樣的選擇。因爲兒臣根本沒別的選擇,若不實施包圍,叛軍若想逃跑照樣會跑,而且更方便還有就是西面離長安太近了……”
張柬之沒有說明白,但是武則天懂他的意思,笑吟吟的繼續問道:“還有什麼?”
張柬之皺了皺眉頭,有些不確定的說道:“其實微臣一直在懷疑,太子謀反難道實力僅僅如此麼?就這幾萬人的兵力若說能篡位爲帝未免有些兒戲了。太子不是小孩子斷不會做出這麼輕率的決定。所以微臣隱隱覺得太子應該還有後手,也許那兩個將軍也想到了,他們不敢將兵力調離太遠,就是隨時防備著太子另出奇招。所以兩位將軍用起兵來難免有些束手束腳!”
武則天剛要說話,忽然間臉色大變……
山腳下樹林之中赫然出現了幾名身穿暗紅色叛軍服飾的人影,緊接著人影越來越多直至漫山遍野整個龍門山,彷彿整座山的東部都已變成了暗紅色。觀其兵力當在二萬餘。
武則天當下沉聲大喝道:“千牛衛聽令。面向東部結陣,隨時戒備準備抵擋叛軍,衆位愛卿隨哀家下山,派人火下山傳哀家旨意命李元芳所部向哀家靠攏,韓將軍所部繼續誅殺叛軍!”
數千千牛衛得到武則天的命令,開始在奉先寺東面結成了一字長蛇陣,盾手在前長矛列後,千名弓箭手在隊列最末端張弓搭箭凝神戒備。
這些千牛衛們是剛經過昨日大戰換防下來的。激戰一天的他們,精力明顯有些不繼。以他們這六千餘人若抵擋兩萬多叛軍的瘋狂進攻,還是頗有些難度。不過此時情勢緊急,武則天和衆大臣性命堪虞,他們是武則天的直屬軍隊,責無旁貸的必須保證武則天和大臣們的安全。這是屬於千牛衛存在的意義。就算他們戰至一兵一卒也絕不容許敵人越過半步,危害到武則天的性命。
這些千牛衛都是從各軍中選出來的精銳子弟,不只是功夫極棒,而且身家清白,可以說每個人都出身於貴族子弟,絕無背叛的可能。從他們被選入千牛衛的那一天起,他們便被將領們告之了這條原則。千牛衛是保護皇族的最後,也是最重要的一道屏障。
此刻。這條屏障已開始顯現它的作用了。
就在武則天和大臣們有條不紊的往山下走去時,東面山腳下一個四十開外的中年漢子也發現了武則天等人的動向,頓時就是一皺眉,急吼道:“被他們現了!不必再隱藏行蹤,全力快攻,活捉武則天!”
“殺!”叛軍士兵的移動度徒然加快。他們站直了身子揮舞著兵刃奮不顧身的朝山上衝殺而去,漫天遍野的叛軍如一道暗紅色的巨潮朝僅餘六千人的千牛衛起了兇猛的進攻。
“弓箭準備一放!”虎敬輝毫無懼色。長劍直指叛軍大喝道。這最後兩萬人的戰鬥力之強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僅僅看到這些人的這一個衝鋒,他就知道這些人不比自己一方差上多少,甚至算上體力還要比自己一方強上半籌。心中不由的暗暗的驚出了一身的冷汗,若真被這些人在毫無防範的情況下偷襲礙手,那他的罪過可就大了。眼神一寒,拔出手中的利劍遙遙往前一指,大喝一聲:“放!”
漫天的箭雨紛紛激射而出,毫不留情的朝山下樹叢裡的叛軍士兵身上射去,由於地勢並不開闊,叛軍之間站得比較緊密所以第一輪箭雨收到了奇效,數百名叛軍士兵還沒反應過來便被利箭射中倒在了山巒上。
“滾木擂石準備推下去!快!”
兩軍還未正式交鋒戰況已異常慘烈。千牛衛們不斷有人中箭倒下,然後又有人端起武器補上位置,一字長蛇陣在拼死搏殺下下仍不見一絲一毫敗跡。
第一更送上!